第4章 你敢罵我是狗?

第4章 你敢罵我是狗?

江照雪扭頭望去。

雨廊外,小花園中春意盎然,男人一襲暗金嵌邊的黑色錦袍,躺在睡椅上,一手搭在成年獒犬頭上,一手枕在腦後,長腿約莫是放不下,便踩在了一個西域奴隸鮮血淋漓的背上。

周圍的侍從不是捧着宮中特供的葡萄,便是端着酒壺低頭不語。

蕭濯自小無人管教,長大後更是沒人想管,直到後來江照雪與他成婚,教他何為體統,教他禮義廉恥,教他分辨對錯。

他花了八年時間,教出一個合格的帝王。

卻不曾想,蘭因絮果,自讨苦吃。

江照雪冷冷盯着那張臉,竭力按捺住拔劍将人捅死的沖動。

蕭濯武功遠在相府暗衛之上,他絕不可貿然行事,更不可連累父親。

他垂眼斂住殺機,敷衍作揖,“四殿下,奉旨行事,得罪了。”

睡椅上的男人猛然睜開眼,像是從噩夢中驚醒,雙目布滿血絲,直勾勾盯着他瞧。

一眨不眨地盯了半晌,又坐起身,繼續盯着他瞧,從上到下,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江照雪擰眉移開目光。

哪怕知曉前世蕭濯就是這般對他一見鐘情,喉間的厭惡卻幾乎要溢出來。

“你們如何搜查是你們的事,只是——”蕭濯終于從魔怔中緩過神,懶洋洋地,嗤笑一聲,“若是誰沒長眼不小心惹怒了那群崽子,生死可不歸我管。”

他手下的獒犬也跟着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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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府裏的獒犬可不止這一只,每一只的名字江照雪都記得。

這些獒犬雖被蕭濯馴服,不會見人就咬,但連狗繩都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突然倒黴。

但江照雪一聲令下,衆人硬着頭皮也要上。

江照雪并不想與蕭濯獨處,怕自己藏不住殺氣,轉身欲走,卻聽無杳一聲驚呼,“大人!”

回頭,只見阿柴不知何時從蕭濯手下跑了出來,犬齒叼着他的衣袖,尾巴興奮搖晃。

江照雪蹙起眉頭,拽了拽袖子,沒拽出來。

與蕭濯有關的一切,都讓人厭煩。

“阿柴,回來。”蕭濯盯着江照雪被咬住的衣袖一角,臉色微沉。

阿柴仍舊沒松口,尾巴甩在江照雪身上。

他回頭,譏诮扯唇:“不聽話的狗,殿下還是用繩子拴住比較好。”

“早聽聞相府規矩繁雜,連條狗都要束手束腳。”蕭濯坐起身,挑眉,“今日一見,不外如是。”

“家養的狗套上狗繩,是為了告訴旁人它已有主。”江照雪冷冷道,“只有沒人要的野狗,人嫌狗憎,還以自由安慰自己。”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他眼中的譏諷涼薄毫不遮掩。

蕭濯豁然起身,大步走近,在無杳的驚呼聲裏攥住江照雪的手臂,将人壓在梁柱上。

江照雪吃痛擰眉,掙脫不開男人如鐵鉗般的手,冷冷吐出兩個字,“放手。”

“你敢罵我是野狗?”蕭濯渾身戾氣就連叼住青年衣擺的獒犬都往後縮了縮,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上一個罵我是瘋狗的人,墳頭草已經三丈高了,江照雪,誰給你的膽子?”

江照雪偏頭躲開炙熱的鼻息,“臣不過就事論事說狗,殿下若非要往自己身上想些莫須有的事,臣也無法。”

他任由蕭濯審視,眼眸冰冷至極。

的确無人敢這樣與蕭濯說話,但江照雪敢。

人人皆知,江相嫡子江照雪,冰雪聰慧,清冷孤傲,十六歲被陛下欽點狀元,十八歲受封大理寺少卿,他的官途一片坦蕩。

哪怕是太子,在這位伴讀面前,被刻薄譏諷都只會無奈以笑應之。

蕭濯看了他許久,目光暗沉地松了手。

“大人,四皇子府已搜查完畢,沒有疑點。”大理寺的官吏陸續回來複命。

江照雪上輩子就查過一次,自然知曉是這麽個結果。

“臣便不叨擾殿下休息了。”他撣了撣被男人抓皺的衣袖,“臣告退。”

緋紅身影轉身走得毫不留戀。

蕭濯站在原地,眼中戾氣翻滾,無處發洩。

“嗷嗚……”阿柴失落地垂下尾巴,将蕭濯無意識的動作學了個十成十。

蕭濯一腳踹過去,氣急敗壞,“養不熟的蠢狗,瞎認什麽?你看他搭理你嗎?”

阿柴不慎滾進水溝裏,成了落水狗。

一旁的侍從端着葡萄,小心翼翼上前,“殿下,這些葡萄……”

蕭濯從不愛吃這種要剝皮的麻煩玩意。

他冷冷道:“扔了喂狗。”

侍從暗道可惜,這可是只有宮中貴人才能吃到的西域葡萄,殿下當真不知珍貴。

*

江照雪按照前世記憶,直奔戶部侍郎府,搜完證據,便回宮複命。

至于結果,應也與前世別無二致,不外乎戶部侍郎的女兒麗妃在後宮被太後磋磨,好不容易懷上的龍胎都因一次跪罰流掉,陛下老來得子本是欣喜,奈何礙于孝道無法發作。

麗妃恨極,咽不下這口氣,暗自傳信給兄長,每夜子時在府裏作法。

恰逢前些日子太後頭風犯了,一病不起,太醫束手無策,只好命欽天監夜觀星象,竟看出是巫蠱之禍。

自古以來,膽敢在宮中行巫蠱之事,都只有一個死字。

江照雪從不信這些東西,可重生一回,有些事似乎不能再以常理揣度。

回府時,已是深夜。

江照雪在無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目光微挪,竟瞧見端王府的馬車。

“阿姐回來了?”他微微一怔。

看門的小厮笑着應道:“大小姐今早便回來了,說是想念老爺和公子,回來看看。”

前世,除卻江家滿門下獄,江照雪最遺憾之事,便是沒能見到阿姐最後一面。

那是他成為君後的第三年隆冬,西域使臣入京上貢,他恰逢病中未曾出席,蕭濯沒了顧忌,便喝多了酒。

醉醺醺地跑來巫山殿,親密時更是不知輕重,但江照雪起初能被蕭濯打動,七成都來自對方過分優越的相貌與極具野性的身體。

他并不排斥侍寝,甚至興致來了,為了那張臉,他大多時候都極盡包容。

但那一夜後,他病得更重,昏昏沉沉幾日,突然有一日無杳跑進來,哭着跪在他面前,告訴他,阿姐在三日前走了,死前想要見他最後一面的消息被蕭濯攔在了宮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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