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清晨,天才蒙蒙亮,裴言早早地起床。

聽到他起床的動靜,朱管家領着兩個下人進來,端着臉盆等洗漱用品,放到屏風後的面盆架上。裴言走過去,取下巾架上的面巾,沾水擰幹後淨面。

朱管家打開衣櫃,裏面挂了幾套衣物。因為出門在外,裴言不想顯露身份,這幾套衣物都很樸素,料子普通,衣物上也沒有繡紋。

裴言不喜鮮亮的顏色,穿着的衣裳顏色都偏暗沉,這幾套也不例外,也沒有什麽好選的,朱管家随手拿出一套,轉入屏風後捧給裴言。

裴言穿衣時一向不用人侍候,不耐煩有人立在旁邊,于是等他接過衣裳,朱管家和兩個下人都退到屏風外面來。

一會兒裴言走出來,已經換下寝衣,身上是一套黑色的勁裝。

趁他換衣的功夫,朱管家讓人擺了早餐在桌子上,裴言坐下用飯。

屋子裏很安靜,沒有人說話,裴言吃飯時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音,很快吃完,放下筷子,漱了口,擦幹淨嘴。

朱管家趕緊把手上的鬥笠遞上。

裴言戴好鬥笠,一邊朝屋外走,一邊吩咐:“鋤頭拿來。”

朱管家:“……啊?”

裴言腳步一頓,轉頭看他一眼,

雖然戴着鬥笠,沒觸到王爺的目光,朱管家還是渾身一凜,急忙應道:“是。”也不喚人,親自跑去拿鋤頭。

等他到後院拿了鋤頭再過來時,裴言已經走到宅子門口,一手伸出,握住鋤把,一個反手就扛到了肩上,徑直出門去了。

朱管家半晌沒有動彈,呆呆望着那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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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不是在做夢吧,王爺就這麽扛着鋤頭走到街上?縱然穿着普通人的衣裳,那一身氣質,怎麽也與鋤頭不搭吧?別人看到也會覺得奇怪。

王爺腰背筆挺,疾步而行,宮裏自幼教導的禮儀讓他行走起來帶着一種優雅的韻律,雖然速度很快,看起來卻如同閑庭漫步,沒有一點急迫的樣子。

即使戴着鬥笠看不清面容,也能由舉止判斷,這是一位出身富貴、有良好教養的公子。

也就尤其顯出肩上一把鋤頭的突兀。

想到王爺走在街上,人人疑惑注目的場景,朱管家吸了口氣。

邊上兩個仆從小聲議論。

“王爺扛着鋤頭去幹嘛?鋤地?”

“肯定是鋤地,昨天王爺就在後院鋤了一塊地。”

“王爺去哪兒鋤地?”

“誰曉得。真是奇怪,王爺要鋤地吩咐我們一聲就是,哪用自己動手。”

朱管家嚯地轉頭怒斥:“你們活得不耐煩了?主子的事也是你們能嚼舌的?還不回去幹活!”

兩人趕緊賠着不是,一溜煙跑了。

朱管家也轉身回去,心裏十分确定,王爺是去給謝知縣挖井了。

“啧。”朱管家搖了搖頭,暗自提醒自己,以後見到那位謝知縣,一定要十二萬分地客氣。

=

桃花村,天已大亮,屋外的一片空地上,謝亦雲正在練刀,齊大夫、江護衛、和玉三人圍觀。

縣衙被堵住的那天,謝亦雲見識到那位頭戴鬥笠的玄衣人的武功,心中升起危機感,從第二天開始就堅持練武。

就是前幾天日夜兼程,輾轉平陽縣各地,她也沒丢下此事,總要找到時間練練。

其實說起來,練武要從小打基礎,她已錯過練武的最佳時間,不過她也沒指望成為高手,只求敵人來襲時,能夠盡量多擋幾招,多些逃生的機會。

從零開始練武,起先也不追求招式,一步步穩紮穩打,最初只練習基礎的抽、劈、砍、刺。

練習一天後謝亦雲驚喜地發現,她這具身體雖然從沒練過武,因而動作生疏,卻十分靈敏,很多動作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于是謝亦雲練得更加起勁。

當然過後身子的酸痛是免不了的,但這點痛楚在謝亦雲眼裏不值一提。

上輩子高考後她在縣城打工,租了一間小房子,一天深夜突然闌尾炎發作,疼得死去活來,還撐着出來打的到醫院。

經歷過那次之後,她的忍痛耐力就上升了一個等階,現在對于練武後的一點酸痛根本沒放到心上。何況還有和玉的噓寒問暖和貼心按摩。

前些天她練的是劍,因為身邊的江護衛就是使劍的高手,随時可以指導她。

但昨天抽獎抽到寶刀,系統推崇為十級寶刀,號稱可斬萬物,她相信絕對比這世間的任何一把刀劍都強,已經決定把這把刀作為她的防身利器。

所以今天她找江護衛借了一把刀,棄劍練刀了。

劈、劈、劈……謝亦雲一刀又一刀地劈出。

汗水從臉上滑落,一滴一滴流下來,順着脖頸滲入衣內。謝亦雲動作沒有停頓,反而漸漸加快速度。

齊大夫摸着絡腮胡子,奇怪道:“少爺不是練劍的嗎?怎麽突然練起刀來了?”

他看着少爺從小到大,十分了解少爺,性子裏有一種固執,決定的事輕易不會改變,而最近這種固執漸漸增添了一些穩重,做事考慮周全,很有謀定而後動的意味。

不過不管是以前的少爺,還是現在的少爺,都不是兩三天就改變主意的人。

和玉和江護衛面面相觑,最後都搖了搖頭。

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昨天下午少爺都是練的劍,也沒有要轉而練刀的意思,今天一覺起來,突然就說以後不練劍了,改練刀,讓江護衛給她借一把刀來。

三人說着話的功夫,謝亦雲已經結束今天早上的練習,滿頭大汗,胸前背後的衣裳都濕了,貼在身上。

要不是她的僞裝做的好,江護衛又和原身相處多年,沒往那方面想,說不定就會看出異樣來。

和玉有些緊張,站在謝亦雲面前,擋住江護衛的視線,催促道:“少爺,你快去沐浴,別等汗幹又會生病。”

謝亦雲知道和玉的顧忌,卻覺得和玉多慮了。

江護衛祖上世代都是她家的部曲,和她家緊緊地綁在一起,絕不可能背叛她家。就是知道她是女子,江護衛也不會揭露,只會幫忙隐瞞。

不告訴江護衛她的女子身份,不是不信任,只是沒有必要。

但是被和玉這樣緊張地護着,即使知道她護着的是她的少爺,不是自己,謝亦雲心中還是暖融融的,笑着應道:“好。”

兩人一起走了。

=

洗漱過後,又躲着看了一會兒課程,謝亦雲出門來,和江護衛一起去看桃花村人挖井的情況,齊大夫跟着兩人。

“你光練劈沒用,得學點招式。”齊大夫還在想着謝亦雲練武的事,建議道,“有幾個護衛是使刀的,你跟着他們學學。”

他先前就知道少爺在練武,一直沒見到過,今天是第一次見,才發現少爺這麽奇葩的練武方式。

謝亦雲解釋:“我現在基本功不夠,學了招式也只是花架子,擋不住人。俗話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先把速度練上去,遇到敵人也有一戰之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齊大夫瞪圓眼,轉向江護衛,“你聽說過嗎?”

他接觸的武者不少,怎麽就沒聽過這句俗語。

江護衛老實地搖着頭。

他也沒聽過,但他想起來當初在縣衙門口,那戴着鬥笠的玄衣人輕松地繞過他,身形飄逸迅捷,都沒等他反應過來。

三人說着話,已經走到挖井地點。

場上一片繁忙,看到三人經過,村民們臉上都現出笑容,有膽大的還打起招呼:“縣太爺。”謝亦雲點頭回應。

齊大夫衣袖一卷,拿過一把鋤頭,加入了幹活的人裏。謝亦雲繼續向前走,江護衛跟着。

一個護衛過來,面色古怪:“少爺,您看。”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謝亦雲眼皮陡然一跳。

一個頭戴鬥笠的黑衣人正在挖地。

他埋頭苦幹,挖得十分認真,動作很快,別人挖一鋤頭的時間,他已經挖了三鋤頭。

而且力氣也大,一鋤頭下去,深深地陷入地裏,再一拉,就帶出一大塊土。

手臂舉起又揮下,勁力十足,黑色勁裝勒出精瘦腰身,一起一伏間滿蓄力量。

那熟練的挖土動作像極了一個地道的莊稼人。

可從他周身氣質,村民們很容易分辨出這人和他們不是一路人,遠遠地避開他,于是他的周圍空了一大片。

他看起來絲毫不在意,自顧自一鋤頭接一鋤頭挖着。

謝亦雲:……

她自認心性堅毅,不說泰山崩于前巋然不動,也很少有什麽事讓她臉上現出異樣,可是在這一刻,她也不由得愕然失語。

這人跟了她多日,雖然不明白他的意圖,但因為他始終沒露出敵意,而且在她心裏,這人是一個有社恐症的家境優渥的年輕俠士,所以對他有警惕,卻不多。

然而眼前的情景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哪個富家子會來幹鋤地的活?哪個社恐會主動湊進人堆裏?而且這人怎麽就想起來挖井了?

護衛繼續報告:“他開工就來了,一直幹到現在。”

謝亦雲回過神,朝那黑衣人走去。

這人已經湊到她的面前。總要探問一番。

一邊走一邊随口問道:“他姓甚名誰?”

俞縣丞定下的規矩,每天開工時都要記下幹活的人的名字。

“叫裴言。”護衛回道,“是府城人。”

這也是奇怪的一點,府城人怎麽跑到他們平陽縣挖地來了?

謝亦雲猛地頓住腳步,緩緩回頭,盯住護衛:“你說,他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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