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夜晚, 桃花村安靜下來,一片黑暗籠罩,衆人都已入睡。房間內, 謝亦雲盯着淡藍界面上的總熱愛值,微微出神。
就在剛才,總熱愛值增到100008, 好一會兒再沒有變動。
淡藍界面最底下多了一行字:歷史獲得總熱愛值300008, 已扣除200000。
扣除的200000是她買了兩門課程, 現在的100000她本來也是計劃買課程的, 卻不想發生了變故。
按照她的計劃, 買下三門課程,分別用于發展平陽縣的農業、商業和武裝, 現在她買的兩門課程, 一門是茶葉制作, 用來聚攏錢財, 一門是煉鋼方法,用來打造兵器。
最後一門課程她準備買一件農具的做法, 用來全縣範圍開荒播種, 明年的糧食産量就會大幅度增加。
可是如今她陷入了兩難境地。
若是答應司空烈的請求, 買下平長縣的地圖, 往好的方面想,平長縣地下有足夠的水源, 挖出來解決旱情後,她又可以收獲一波熱愛值,仍然可以買下她看好的課程。
而且很可能還有剩餘, 說不定還可以另外買一到兩門課程。
往壞的方面想,平長縣地下水源不夠, 不能挖出來,她的這100000熱愛值就打了水漂。
謝亦雲眸光沉沉,不自覺地抿緊嘴唇。
她遇事一向做最壞結果的打算。
平長縣五萬多一點人,目前各人的平均熱愛值達到了6,基本到了飽和狀态,很難再往上升。
要是這100000熱愛值打了水漂,短時間內,她不可能再獲得100000熱愛值,也就不能買下制造農具的課程。
農業是發展的根本,是基石,尤其是在古代,沒有農業支撐,她把平陽縣發展得再繁榮昌盛、花團錦簇,那也是空中樓閣,別人輕輕一捏,就能卡住她的脖子,再輕輕一拍,她的樓閣就要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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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她靠什麽去對抗厲國的十八萬大軍?
不要說什麽沒有人要對付她,要卡住她的脖子,等她把平陽縣建設成富饒繁盛之地,多的是人想要摘取果子。
只要有一點縫隙,那些蒼蠅就會牢牢地叮住。
謝亦雲閉了閉眼,心情沉重。
難道這是劇情的力量?
書中寫了城破,眼看她要偏離劇情,就把司空烈推到她的面前,讓她功虧一篑?
那麽,她不管平長縣,照原計劃買下課程?
不,她過不去心裏這一關。
她占了原身的身體,怎能不替原身報答恩情?
這是做人的原則問題。
此前她就對原身一直心有愧疚,要是這次罔顧原身的意願,即使她避過三年後城破的命運,餘下的一生都難以心安。
再說,她從來不願欠人。
那股意念又在她的腦子裏急迫地叫喊:幫他、幫他、幫他……
謝亦雲睜開眼,咬緊牙。
她不信,她不信少了一門課程,就避不開劇情。
她有領先于這個時代的許多知識,她有系統這個外挂,她就不信,她想不出辦法來。
總會有辦法的。
她從孤兒院走出來,有多少次以為已經無路可走,可是每一次,她都咬着牙,挺着胸,趟出了一條路。
這次也一樣,只要她不放棄,努力去找,總會找到辦法。
謝亦雲再不遲疑,擡手點下地圖按鈕,屏幕上一幅地圖展開,唯一的一個亮點是平陽縣,在它的東邊,有灰色的平長縣三個字。
謝亦雲重重按下。
這一按,她賭上了自己的命,從此她和原身兩不相欠。
平長縣地圖徐徐鋪開,占滿整個屏幕,謝亦雲的心怦怦直跳,睜大眼看去。
有水!有足夠的地下水!
平陽縣和平長縣相鄰,地形相似,氣候相近,謝亦雲早先就想過,既然平陽縣地下水資源豐富,平長縣也很可能有充足的地下水。
但這事誰都說不準。
直到這一刻看到地圖,才能真正地确認。
謝亦雲長籲一口氣,只要挖出地下水,剛剛消耗的100000熱愛值肯定能回來,仍然可以買下制造農具的課程。
而且有平陽縣的例子在前,不光是剛剛消耗的熱愛值能回來,總熱愛值應該還會漲一大截,她還可以買一到兩門的其它課程。
謝亦雲很是高興,眼睛在地圖上逡巡,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要買哪些課程。
先把看好的制作農具的課程買下來。
平陽縣的路要修了,要想富,先修路,交通便利,人員物資才好流通,那就買下修水泥路的課程吧。
順便還可以把城牆修一修,三年後可要靠這城牆擋住厲國軍隊的。
要是還有多餘的熱愛值,就考慮再買一門能賺錢,或者是能增強武力的課程。
謝亦雲越想越是興奮,只覺前路已是一片光明。
雖然還是有不少困難,譬如怎麽悄悄地建立軍隊,找誰來帶兵,發展起來後怎麽保住成果不被別人奪走,到哪兒找到那麽多鐵來打造刀劍,要知道,這時代的鐵是被嚴格管控的,……咦?
謝亦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身子坐直,緊緊盯住屏幕上的地圖。
平長縣地下竟然有鐵礦,面積不小的鐵礦!
真是意外之喜,想什麽來什麽,這可是男女主才有的待遇。
謝亦雲忍不住想,莫非是她幫了男女主的爹,所以沾了一點他們的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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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的謝亦雲興奮至極,毫無睡意,直到天色将明,才強迫自己關了系統,上床睡覺。本以為難以入眠,誰知很快就進入夢鄉。
她在曠野上飄蕩,忽然看見遠處一座城池,濃煙滾滾直沖天際。
她不由自主地飄過去,飄上城牆。
那上面無數人在激烈搏殺,喊聲震天,鮮血遍地,随處可見斷肢殘臂。
厮殺的一方是吳朝官兵,另一方是高鼻深目的異族人。
異族人遠遠多于吳朝官兵,城牆上的戰鬥,是他們對官兵的一場單方面屠殺。
城牆的那頭,似乎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她,讓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晃晃悠悠地飄過去。
一個異族人手中的劍刺入一個官兵胸口,再抽出來,鮮血飛濺,染紅城牆。
官兵随之倒下,正向着她,穿過她的身體。
那官兵的一雙眼睜着,凝固着深深恐懼,撞入她的眼簾。
官兵胸口的血滾燙,灼痛了她的心。
她飄過半個戰場,耳中充斥吶喊和慘叫,一個個官兵向她倒過來,穿過她的身體,倒在地上。
突然,她看到了齊大夫。
齊大夫仰面向上倒在地上,喉嚨口插着一支箭。
她飄到近旁,蹲下去察看。
陡然一個人跌撞過來,臉正正對着她,是一張她這些時日天天在銅鏡裏看到的臉。
是原身,那位真正的女知縣。
一個人影逼過來,她擡頭,見到一個異族人手持長刀,劈砍下來。
刀鋒劃過她眼前,掠過女知縣的脖子。
她蹲在一旁,森森寒氣滲透她的魂體,凍得她僵硬不能動彈,脖子上好像有撕裂的疼痛傳來。
這一刻,她仿佛和那女知縣合為一體,被殺的是女知縣,也是她。
天旋地轉,神魂欲裂。
眼前景物變幻,意識再聚攏時,她又飄蕩在曠野。
城牆沒了,異族人和官兵都沒了,周圍空蕩蕩,只餘她一人。
耳中捕捉到極細微的聲音,她凝神看去,極遠處一團小小的光影,向前飄一點,又向後退一點,徘徊着,好似極不情願地、緩慢地向前。
她心念一動,直覺那是女知縣的魂魄,身形一動,快速靠近那光影,聽到光影裏傳出低低的“嗚嗚”哭泣聲。
哭聲無限悲切、不甘。
光影像在和什麽對抗,卻抵抗不過,被拖着向前,哭聲愈發急切,顯出幾分凄厲。
謝亦雲心中默念:別哭,別哭,城,我給你守住。
念了幾遍,光影似乎聽到了,停了哭聲,速度加快,輕盈地往前飄去。
謝亦雲跟在她的後面。
她們飄過山,飄過水,一座夜燈閃爍,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城市出現在眼前。
光影輕快地飄入其中,後面的謝亦雲卻被無形的障礙阻住,不得進入。
謝亦雲左右沖撞進不去,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窗外天已大亮。
她知道,原身的殘念徹底離開了這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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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裏此時坐了三個人,都在等着謝亦雲醒來。
容知縣和司空烈一晚上都沒怎麽睡,一大早就過來,看謝亦雲還沒起來,也不敢打擾,就在堂屋裏坐着等。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俞縣丞也來了。
俞縣丞是昨晚到的桃花村,因為時間已晚,就沒有來見謝亦雲,今天早晨估摸着她應該起了,這才過來,卻不想先見着了平長縣的知縣和縣尉。
三人互相見過,俞縣丞問明兩人的來意,聽說謝亦雲答應盡力想辦法尋找水源,今天早晨給答複,心中的疑惑愈加深重。
如今許多人都說謝知縣有一雙神眼,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地下情景,可他一直覺得說不通。
要真是如此,在謝知縣剛來的一個月,為什麽面對幹旱一籌莫展呢?
但謝知縣又确實頗為神異,沒到過的地方,都能知道地下是否有水。
俞縣丞左思右想,想不明白這位謝知縣到底是怎麽回事。
現在他已經徹底放棄了去想這些。
只要能解決平陽縣的幹旱問題,不管謝知縣是神是鬼還是妖,他都能接受。
看平長縣兩人面色擔憂,他安慰道:“你們也別太擔心,謝大人既然留下你們,肯定是心裏有八九分把握。”
容知縣嘆了口氣:“但願如此。”
可他心中實在沒底。
謝知縣起先拒絕了他們,後來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好像是在問了兩句他兒子的情況之後?
難道謝知縣是看在他兒子的面子上,才決定再想想辦法?
怎麽可能?容知縣馬上把這冒出的一絲念頭抛開。
司空烈坐立不安,頻頻朝謝亦雲所在房間那頭張望,壓低聲音問旁邊的人:“俞縣丞,你知道謝大人用神力找水後,要多久才能恢複嗎?”
俞縣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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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刻鐘,房間裏傳來響動,三人頓時精神一振。
平長縣兩人更是神色緊張。
他們看見謝知縣身邊的大丫鬟白姑娘端着水盆進去,一會兒之後,謝知縣終于出來了。
“謝大人。”平長縣兩人搶先迎上前去,俞縣丞跟在後面。
謝亦雲一走出門口就對上兩雙殷切的眼,知道他們急于知道結果,連忙道:“兩位莫急,我把事務略微安排一下,這就随你們去平長縣。”
兩人大喜道謝,容知縣忐忑着問:“謝大人可知,平長縣地下有沒有足夠澆灌莊稼的水?”
謝亦雲:“……”
這話問的,真把我當神仙了,去都沒去,看也沒看,就問我有沒有水。
雖然我确實知道答案,也不能這樣說出來,否則不是坐實了神仙的傳言?
她真沒想擔這個神仙的名頭。
“這要看過了才知道。”謝亦雲回道。
看着兩人憂心的臉,明顯失眠青黑的眼,終究不忍心,含糊道,“不過我想,平陽縣和平長縣地理條件差不多,平陽縣有水,平長縣也應該是有水的。”
兩人如聞天籁,臉上現出喜悅。
“俞縣丞,你回來得正好。”
謝亦雲吩咐,“平長縣沒挖過坎兒井,你在我們縣裏選一些人跟着我去平長縣,讓他們告訴平長縣的人挖井。”
想了想,覺得時間太緊,俞縣丞再能幹也來不及安排,于是道,“桃花村的井馬上就挖好了,在他們村子裏選一些人先跟我走,過後你再從別處多選一些人到平長縣去。”
俞縣丞應下。
容知縣和司空烈都十分感激,謝知縣真是個熱心人,不但給他們找水,還想得這麽周到,帶着人去教他們挖井。
兩人連連作揖感謝。
謝亦雲大氣地擺手:“不用謝不用謝,誰叫我們兩個縣挨着呢,那就是親如兄弟是一家啊。”
她還沒想好,怎麽說出鐵礦的事,和誰說,如何給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但不管怎樣,鐵礦在平長縣,先和容知縣打好關系肯定沒錯。
容知縣不知道她心中的盤算,越發覺得她是個難得的真誠人。
再次感謝一番後,他主動提出:“去平長縣教我們挖井的人,我給他們每人每天100文,聊表心意。”卻沒提給謝亦雲的報酬。
大恩不言謝,謝知縣給他們的幫助,不是一點點銀錢能抵消的。
只在心裏暗暗發誓,謝知縣以後有什麽事用到他們,一定盡心盡力。
謝亦雲欣然笑納:“那行,我就不客氣了。”
只算工錢,一天一百文太多,但這裏面還包含師傅錢,一百文也不算離譜,沒必要推拒。
司空烈贊賞道:“謝大人是個豪爽人。”
他最看不慣有些文人表面上視錢財為阿堵物,看一眼都仿佛污了他們的品行,私底下還不是俗人一個,甚至中飽私囊、貪污受賄的都大有人在,偏在人前要惺惺作态。
謝知縣這樣态度坦然、幹脆爽快地收下該得的錢財,反倒讓他高看一眼。
說定半個時辰後啓程,平長縣兩人唯恐耽誤謝亦雲安排事務,趕緊告辭。
俞縣丞留下來,謝亦雲給他交代一些事,最後叮囑他:“我前幾天叫村子裏的陳木匠做了一架犁,今天下午可以做好。”
“你下午讓人試一下做好的犁,哪裏有問題再改改。”
“要是沒問題你就召集木匠,盡量多做些,我從平長縣回來就要用。”
她讓陳木匠做的是曲轅犁。
在她上輩子,人們經過數百年的摸索,把直轅犁改成曲轅犁,這是農具上一項偉大的變革,從此翻地耕種的效率成倍數提高。
謝亦雲長大的孤兒院在一個小縣城的郊外,邊上有田地,縣城不是很發達,很多農民種田還用着老式農具,曲轅犁就是其中的一種。
她也用這種犁翻過地,對這種犁很熟悉。
在她發現這個時代還是在用直轅犁時,馬上想到了要把曲轅犁做出來。
到桃花村的第二天,她找到陳木匠,通過解釋、比劃、畫圖等多種方法和他進行溝通,好不容易讓陳木匠領會到她的意思,開始動工做犁。
她昨天去看的時候,曲轅犁已經基本完工,和她記憶裏的模樣一樣。今天再做最後的修繕調整,就可以下地了。
現在她要離開,只能把試驗曲轅犁的任務交給俞縣丞。
平陽縣人口不多,地卻不少,可惜荒地居多,用現在的直轅犁,人們根本沒辦法把這些荒地開墾出來,只能讓它們荒着。
可是有曲轅犁後就不同了。
一個農夫用直轅犁耕地,借用畜力,累死累活一天也只能耕完兩畝來地,可曲轅犁一天卻可以耕十畝地,而且遠比直轅犁省力。
使用曲轅犁,完全可以把平陽縣的荒地都開墾出來。
從直轅犁到曲轅犁,大致的模樣沒變,只在幾個關鍵處做了改變。
這點變動,人們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才摸索出來,而今謝亦雲是把這個進程一下子就拉快了。
她計劃這段時間多做一些曲轅犁,八月中旬開始在全縣開荒,然後肥地,九月底種上冬小麥,明年五月就可以收獲一大批糧食。
這樣,她建立軍隊後的軍糧就不用愁了。
想到這裏,恐怕俞縣丞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忽視了曲轅犁,又慎重道:“這件事你一定要親自辦,要辦好。”
俞縣丞挑起劍眉:“縣太爺放心,某必不誤事。”
這麽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他就真是白活五十年了。
謝亦雲聽出他話語中的傲氣,哈哈笑道:“好,這事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