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九月上旬, 京城何府內接到一封來自平陽縣的信。
何勝一邊拆信一邊罵:“混小子,混丫頭,出了家心就飛了, 這麽久才寫信回來,也不管家裏着急。”
“快念信。”何大将軍坐在書房的一把雕花太師椅上,打斷兒子。
何勝馬上停聲, 加快手上拆信的動作。
二弟和女兒離家一個多月, 他心裏一直挂念。
兩人都是從未出過遠門的, 雖說有武藝在身, 但人心險惡, 有時不是有武藝就能保全的,他擔心兩人在外面吃虧。
他爹嘴上沒說什麽, 心裏也是擔心的。今天他的信才剛剛拿到手, 還沒來得及拆開, 他爹就聽到消息迫不及待地趕來了。
何勝念着信:“爹、大哥, 我和涵兒是去徐州啦,你們別生氣。徐州好遠, 我們雇了一輛馬車, 在路上走了二十多天, 中間遇到過一次黑店, 想迷暈我們奪取錢財,被我和涵兒打了一頓, 綁着送官了。走到豐州的時候,一窩山匪搶劫路人,我和涵兒見義勇為, 把山匪打跑了,還有一次……”
何勝連翻三頁, 他二弟絮絮叨叨的,都在講路上的見聞,以及他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勇事跡。
他二弟年紀不小了,今年都三十歲了,長得也威武雄壯,偏偏在家人面前十分唠叨,一件小事都要呱啦呱啦地說半天。
現在寫來的信,也是說不完的話。
何勝語速很快,但把三頁念完,也花了一點時間。
“七月二十日,我和涵兒到了徐州平陽縣。縣城裏好熱鬧,比我們京城都熱鬧,人們都有事幹,街上看不到乞兒……”
然後又是兩頁,詳細描述平陽縣的繁華,語言中全是誇贊。
何勝一字一句念得很認真,何大将軍聽着,嘆道:“所謂盛世,也不過如此。”
接着又是兩頁,說了招聘考試的過程,重點說了兩人如何在五百多人中脫穎而出,最後何涵奪得副隊長職位。
何家兩父子都是精神一振,接下來就要說到他們最關心的那支民兵隊了。
何勝翻頁,最後一頁上只有一段話:“涵兒當上了副隊長,我也進了民兵隊當民兵,一切都好,爹和大哥不用挂念。”
何勝想吐血,這就像看一場戲,看到最高潮最期待的時候,突然嘎然而止。
何大将軍望着兒子:“沒了?”
“沒了。”
兩父子對視,都察覺到了異常。
何凱對進入民兵隊後的事一字不提,完全不符合他的性子。
當年何家到京城時,何凱才有十一歲,之前沒上過戰場,十九年來,他一直引以為憾。如今當上民兵,想來興奮不已,正應該大說特說,至少也要寫個三四頁,怎會一筆帶過?
“謝知縣的這支民兵隊,大有蹊跷。”何大将軍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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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亦雲還不知道京城裏有人對她起了疑心,她把兩萬新兵交給何涵,然後主要精力就投入到親兵隊去了。
三千親兵已湊齊,個個都是精心挑選,謝亦雲帶到平陽縣的護衛,除了江護衛不肯離開她的身邊,其他的都被編入親兵隊,由謝二郎負責訓練。
為了湊齊這三千人,謝二郎還特意又從澧州調來了一批人。
人已齊了,但槍和炮還沒造出來。
謝亦雲想造上輩子宋元時期出現的鐵火炮,又稱震天雷,外殼由生鐵鑄成,內裝火藥,點燃引線後,火藥在密閉的鐵殼內燃燒,産生高氣壓氣體,進而使鐵殼爆碎,對敵人造成傷害。
鐵她現在不缺,容知縣和司空烈進入她的陣營以後,要多少鐵都有,火藥的制備也不是問題,有了這兩樣以後,按照系統裏課程的步驟,鐵火炮遲早能夠做出來。
她現在考慮的是,如何讓這種鐵火炮在運輸和發射的過程中更加安全,不要誤傷了己方的兵士。
至于槍,用竹竿或紙做槍筒的突火.槍她看不上,怕炸膛,要點火的火铳她也不滿意,怕潮濕了熄火,她要做燧發槍。
材料、金錢、技術她都有,完全能造出燧發槍,沒必要将就。
鐵火炮和燧發槍都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技術,即使有課程教導,工匠們在實踐中也遇到了一些困難,需要想辦法解決。
目前謝亦雲就在積極地尋找解決的方法,好在她現今熱愛值充足,買起課程毫不手軟。
到十月中旬的時候,鐵火炮和燧發槍都取得突破性進展。
曙光就在眼前,工匠們都十分興奮,不用謝亦雲督促,自動加班加點地鑽研。
謝亦雲在緊鑼密鼓地練兵、造槍造炮,而朝堂之上風波不斷,局勢日益緊張。
這天,謝三郎把收集到的情報整理後告訴謝亦雲。
“九月二十,皇帝再次在朝會上提起要換下易大将軍的事,太子和一些官員反對。”
“太子他們說,如今天下動蕩不安,若是換将,恐怕更亂人心。況且易大将軍已在徐州九年,九年來,厲國不能大舉進犯徐州,都是易大将軍的功勞,皇上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太子他們還說,易大将軍雖然被刺客所傷,不妨礙他指揮軍隊,何需把他換下來?”
謝亦雲挑眉問:“皇帝怎麽說?”
“皇帝不悅,問太子,易大将軍到底是真被刺傷,還是演戲要陷害別人,太子是他親外甥,可知道內情?”
謝亦雲:“哈?”
這是把疑忌擺到明面上來了。
皇帝和太子之間已經産生裂痕,再不能互相信任,日後必定生出禍端。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或許她能做一做那個漁翁。
謝亦雲現在覺得,裴言的那一劍刺得真是好,比把人刺死的效果更好。
謝三郎接着道:“十月初一,十一皇子病,十月初三,皇帝下旨斥責太子,言其不友愛兄弟,親弟生病卻未曾探望。”
他看謝亦雲一眼,補充道:“當時除了十一皇子同母的胞兄,九皇子,其餘皇子都沒有去探病。”
謝亦雲恍悟,這是皇帝看太子不順眼,找岔子呢。別人一樣的沒去探病,他偏要抓住太子說事。
謝三郎:“十月初八,皇帝在寝殿裏午睡,忽然驚醒,說太子在門外窺視,侍衛趕緊去查,卻沒在門外發現人。”
謝亦雲:“啧、啧,這位皇帝的疑心也太大,他的寝殿守衛森嚴,太子也不能悄無聲息地靠近啊,再說,太子也應該沒那麽蠢,在皇宮裏窺視皇帝,不怕被人發現嗎?”
不過由此可見,皇帝對太子的猜忌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這樣發展下去,太子只怕地位不保,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謝亦雲好奇,太子會怎樣應對。
她很瞧這位皇帝不上:“疑心大且不說,既然起了疑心,又已經在太子面前表現出來,為免後患,就應該當機立斷,先把易大将軍的兵權拿下,使太子失去倚仗,再廢掉太子。他現在既表現出了對太子的猜忌,又沒有作為,若是太子搶在他的前面反撲,有他好受的。”
史上太子逼宮的事不是沒有。
謝亦雲叮囑她三哥:“一定要嚴密注視京城的動靜。”
謝三郎答應。
皇家兩父子的矛盾,天下明眼人都看在眼裏,徐州太守府裏,蘇太守也正在和魏從事說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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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府城,太守府,蘇太守從外回來,魏從事迎着他,兩人往書房走去。
走到書房,屏退外人,命心腹守着門,蘇太守這才長籲一口氣,坐下。
魏從事給他奉上一杯茶,着急問道:“太守,事可辦成了。”
“成了。”
魏從事喜形于色。
蘇太守嘆道:“哎,真是世事難料,前些年想方設法要調離徐州,哪料到今年卻要想法留在徐州。”
他努力了十一年,好不容易托關系到顧丞相的面前,答應今年把他調離徐州,可誰知情勢變化,他要反悔了。
現在他不想離開徐州,還想在徐州待上個三年、五年。
出爾反爾,實在是不好意思,但利益在前,顧不得許多。他又回頭找到先前托的人,請他替自己向顧丞相陳情。
好在事情圓滿解決了。
魏從事也感嘆:“誰想得到徐州會有今天呢?還不到一年半,發生這樣大的變化,天下財富,半數聚到徐州。”
蘇太守:“是啊。也虧得謝知縣出身世家,不然這財富早被別人奪走了。”
他喝了一口茶,低聲道:“現在天下愈加動亂,皇上和太子又起紛争,将來不知如何收場,我們就守在徐州,避開京城遠遠的,別卷入到裏面去。”
魏從事想不到蘇太守還有這重考慮,肅容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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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學堂放假,應白校長之請,謝亦雲去學堂給學生們做今年的最後一次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