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冬天裏黑得早, 晚上七點多鐘的時候,外面已經看不清東西。

邊兵的軍營內,四個校尉忽然接到石校尉的傳信, 說有緊急事情,讓他們一起到議事大帳去。

四人陸續來到議事大帳,卻發現石校尉還沒到。

“石校尉幹嘛呢?把我們叫來, 自己卻磨磨蹭蹭的還沒來。”一個校尉道, “也不知道是什麽緊急事情, 我現在聽到這個心裏就有點發慌。”

另一個校尉深有同感:“是啊, 我心裏也發慌, 不是皇上和太子那裏又出了什麽事吧?”

第三個校尉道:“不會。剛剛得到的消息,太子和易大将軍在朝徐州來, 再過十來天就到了, 皇帝的兵馬追太子不上, 已經撤回京城, 他們的兵馬都分開了,還能出什麽事?”

提到太子和易大将軍, 先前第一個說話的校尉很是發愁:“只有十來天太子就要來了, 我們還沒商議出個辦法來, 到底讓不讓太子進徐州啊, 要趕緊決定,不能再拖延了。”

皇帝和太子反目, 太子往徐州來,這就逼着他們在太子到達徐州之前選好站位。

要是接納太子進徐州,那就是站在了太子一邊和皇帝作對, 就相當于是造反了;要是不許太子進徐州,那麽他們就要準備和易大将軍作戰。

兩邊都是十萬人馬, 打起來很可能是兩敗俱傷。

烏校尉一瞪眼:“這有什麽好想的?我們是易大将軍手下的将領,當然要聽易大将軍的。”

第三個校尉不滿地反駁:“易大将軍也是朝廷的大将軍,應該聽皇上的,再說,我們真要跟着太子造反,朝廷斷了我們的供應,我們吃什麽穿什麽?”

烏校尉:“徐州這兩年糧産大增,讓農戶們多交點糧食上來,要還是差,找揚州和雲州要點,我們有二十萬大軍在這兒,他們不敢不給。至于軍費,全國的商旅都到徐州來做生意,我們還怕沒錢用?”

他這幾天早就考慮過這些問題,在他的想法裏,先把整個徐州據為己有,拿徐州的物資來供應大軍。

徐州今非昔比,早不是當初那個貧窮的州郡,只要他們掌握徐州,養二十萬軍士不是很大的問題。

而且他們還可以把相鄰的揚州和雲州占下來,再謀求以後的發展。

宏圖霸業就在眼前,這些人卻還在猶豫,真是目光短淺。

烏校尉鄙視地看三人一眼。

三個校尉接收到他的眼神,都有點莫名其妙,第三個校尉只覺得他想得太美,“你要搶謝知縣的生意?世家可不是好惹的。”

兩人說着争執起來。

這幾天,在六個校尉之間,這樣的争執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其中柳校尉和烏校尉堅決要迎太子進徐州,那第三個校尉姓班,持反對意見,石校尉和另兩個校尉都是猶豫不決,左右為難。

今天柳校尉帶兵出去巡查,還沒轉回軍營,現在争吵的主力就是烏班兩校尉。

正吵得熱鬧的時候,石校尉進來了,身邊還帶着三個人。

四個校尉都朝那三人望,心中驚詫。

這三人明顯不是他們的軍士,石校尉喊他們來議事,怎麽還帶着外人?

望了幾眼,班校尉忽然驚叫出聲:“衛參軍!”

其餘三個校尉不認識衛參軍,疑惑地望着班校尉叫的那人。

石校尉把謝亦雲、江護衛、衛參軍介紹給四個校尉,接着衛參軍說了九年前他去揚州催促糧草,如何發現皇帝暗中下旨拖延糧草,又是如何被追殺,最後只剩下兩人逃出來,被俞縣丞救下。

他的傷雖然重,但沒傷到根本,後來都養好了。

可另一人傷到腿,逃亡的途中又沒得到及時救治,以致傷勢惡化,被俞縣丞救下後,請大夫醫治,搶回了一條命,卻再也站不起來。

班校尉聽得目眦欲裂:“皇帝竟然真的做下此等事,簡直是……”

許多罵人的話滾到了他的喉間,豬狗不如、喪盡天良……但到底顧忌着沒有罵出口,只是往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呸!”

烏校尉趁機勸說:“這樣的皇帝,你還想為他盡忠?不怕他反刺你一刀?太子就要來了,我們正好迎進太子,認太子做君主。徐州富饒,我們有兵有錢有糧,何愁不成大事?”

班校尉陰着臉不做聲。

皇帝固然不好,但太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謝亦雲挑眉,這位校尉說的話頗有意思。

有兵倒罷,什麽叫有錢有糧?

軍隊可沒有種田,也沒有做生意,錢和糧都是朝廷供應的,一旦和朝廷鬧翻,馬上就面臨缺錢缺糧的困境。

錢和糧都不是短時間能創造出來的,可這位校尉信心十足,莫非他打算去搶?

糧且先不說,至于錢,徐州最有錢的就是她,只有她的錢才足夠供應二十萬大軍。

她還沒如何,這人倒是想要搶到她的頭上來了。

謝亦雲朝着他:“這位是烏校尉吧?你們軍隊哪來的糧,哪來的錢?”

烏校尉目光躲閃,沒答話。

謝亦雲也不再管他,烏校尉是易大将軍的死忠派,勸不下來的,不用浪費力氣。

她轉向另三個校尉:“皇帝失德,太子不仁,諸位投向哪邊都沒有好結果。今我有五萬兵,有雲将軍這樣的帶兵人,有天下半數的財富,諸位何不來助我,咱們共圖大業。”

烏校尉怒道:“你竟然養有五萬的私兵!”轉而冷笑,“五萬兵對上十萬兵、二十萬兵,可是不堪一擊。”

謝亦雲笑道:“到底誰不堪一擊,要打過才知道。”

烏校尉目光從石校尉臉上掃過,知道他已經投向謝亦雲,也不和他多說,只問那三個校尉:“你們怎麽說?”

三人互望一眼,都不能下決斷。

正如烏校尉所言,五萬兵頂不了什麽事,可皇帝和太子那兒也都不是好去處,這三方他們都不想選,但又不得不選一個。

烏校尉:“你們好自為之,我先告辭。”

他要去通知柳校尉趕緊回來,別讓謝知縣把軍隊拐跑了。

烏校尉走到帳篷門口,掀開門簾要往外走,卻見不知從哪兒來的兵士擋在門前,烏校尉猛地轉身,厲聲叱問:“謝大人,你這是何意?”

謝亦雲:“我只是想要幾位校尉留在這裏好好地想一想,給我一個答複後再走。”

烏校尉緩下口氣,慢慢地走過來:“謝知縣也太心急,這樣重大的事,總要多給我們一些時日考慮。”

說着走到謝亦雲面前,“謝大人,若是我們歸順于你,日後謝大人成了大事,不知給我們何等官位?”

随着他的走近,江護衛渾身緊繃,聽到這話,稍稍放松下來。

其他幾個校尉都有些驚訝,想不到緊跟着石校尉投向謝知縣的,居然是烏校尉。

真是識時務,也真是當機立斷,眼見着被謝知縣困在這裏,立即就轉變了态度。

烏校尉和謝亦雲說了幾句,忽然暴起,抽刀砍向她。

江護衛站在謝亦雲的另一邊,他的劍一下刺不着烏校尉,其他幾人離得遠一些,更加來不及阻攔。

石校尉失聲大喊:“謝大人!”

謝知縣一個文人,哪是烏校尉的對手。

刀鋒已逼近,就要貼近謝亦雲的脖子。

烏校尉臉色狠厲,眼中冒出兇光。

他沒想着要當場殺死謝亦雲,外面圍着謝亦雲的兵,他殺了謝亦雲自己也讨不着好。他只想着劫持謝亦雲,走出這個帳篷。

到了外面,有十萬大軍,謝亦雲的幾百個兵根本不夠看。

別人一時之間來不及細想,只看那刀勢淩厲,都以為烏校尉存心要殺謝知縣,眼中都露出不忍、驚駭。

“咔嚓!”

“啪!”

接連兩聲響起。

刀斷、斷臂撞到地上。

烏校尉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茫然地握着刀柄,低頭看着地上的一截斷刀,以及一截斷臂。

其他人卻看得清楚,是謝知縣抽出了挂在腰間的刀,迎向烏校尉的刀,兩刀相交,烏校尉的刀被砍斷,而謝知縣的刀繼續向側一劃,掠過烏校尉那只空着的手,輕飄飄地砍下了他的手臂。

三個校尉:寶刀!鋒利無比的寶刀!

石校尉:謝知縣竟然會武!

許多文人在腰間挂劍做裝飾,他以為謝知縣也是,只不過別出心裁,別人挂劍,他挂刀。

誰知謝知縣腰間的刀不是擺設,他真的會武,而且武功不俗。

在如此短的時間抽刀迎敵,他自認做不到。

謝亦雲一刀揮出,成功制敵,心中暗籲一口氣。

她三哥給她的情報,烏校尉是易大将軍的死忠,不可能被說服,所以剛剛雖然烏校尉表現出投靠自己的意思,她也一直暗暗防備着。

果不其然,這人是詐降。

雖然有防備,那刀砍來的速度之快還是出乎她的意料。

幸好她的苦練沒有白費。

各人思緒轉得飛快,其實不過是眨眼之間。

衆人凝視着地上的斷刀、斷臂,滿場無聲。

“嗤!”

江護衛的劍刺入烏校尉胸口。

門外的兵士聽到裏面動靜,又聽到一聲急迫的“謝大人”,顧不得縣太爺和江護衛沒呼喚他們,幾十個兵士湧了進來。

他們手中的刀劍雪亮。

謝亦雲橫刀在胸前,看着那三個校尉,笑道:“我的五萬兵士,手中都是這樣的刀劍,三位可有信心随我一同征戰天下?”

她的笑明朗豁達,可襯着雪亮的刀劍,以及地上的鮮血死屍,三人總覺得,那笑中透出一股鋒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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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在四個校尉的協助下,何涵帶着兩萬飛雲軍控制了軍營。

至此,除了柳校尉領着兩千邊兵在外,留在徐州的十萬邊兵盡數落入謝亦雲掌中。

晚上十一點鐘,柳校尉返回,軍士在營門外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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