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滑胎
第19章 滑胎
雪紛紛揚揚而下,白刷刷霧蒙蒙落在梅園裏,大雪堆積而起,落雪灑在綻放的梅蕊上,凝結着潔白的雪絮,更顯潔瑩。
她走在雪上,跟在他身後。
男人極不情願與她賞梅,冷着一張面,腳步匆匆跨步很大,恨不能早早的将這梅園走完,阮瑤清追攆好幾步匆匆才恰恰趕上。
她似做錯了事情一般,小聲歉道“殿下勿怪,皇後娘娘只是心疼臣妾。”
他募得停下腳步,恰叫猛的撞上,冷眼相待“我沒怪你,只是……往後你若有委屈皆可說與我聽……母後本就辛苦。”
阮瑤清聞言眼募得睜大,他這意思是她跑到皇後身側嚼舌根子?她并沒有,只是他冷落她太過明顯,駐在營裏久未回宮,日子一久風聲便進了皇後耳朵罷了。
她入東宮已一年有餘,尚無子嗣,皇後着急她亦能理解,是故存了機會将她與太子拘在一處相處。
她抿唇要辯一二,男人卻是失了耐心,袖子一甩,便又要離去。
阮瑤清心裏委屈,見他又要離去,忙擡步跟上,只恰絆到一臺階處,她身型晃了一晃,便要抓住身側男人的衣袖,哪只男人朝前一步,衣袖揮開,她摸了個空。
他亦未扶住她。
“殿下!”她摔落了下了臺階,足足一尺之高,她滾落而下。
雪簌簌而下,四處皚皚,倚梅園臺階之下,有一攤落紅豔的奪目,雪與血漸漸混着,片刻便蓋了幹淨。
那日裏,太子妃滑了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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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瑤清又夢魇了,天才剛微微亮起,忽而就被驚醒了,猛喊了一聲“救我!”直驚的小室裏的菱星菱月連鞋都未來的趿就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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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推門而入,就見昏暗的床帳子內蜷縮着的小小身影,頭低垂着不語。
菱星掀開帷幕抱住她“姑娘,可是又魇到了?”
阮瑤清愣愣的,軟軟的靠在菱星肩頭,菱月點了燈拿到床邊的小杌子上,燈會盈盈閃閃晃動,照亮了小姑娘微紅的眼尾。
她趴在菱星肩頭,支離破碎感顯而易見,想到方才夢中種種,似還陷落在夢裏,忍不住小聲啜泣。
菱星攬着她小聲安慰“不怕,不怕,奴婢陪着姑娘呢,姑娘夢到什麽了?”
夢到什麽了?
她又夢到那人了,夢到不小心失掉的第一個孩子。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唯獨那日的場景每每憶起,她都脆弱的不可抑制。
許是今日見到他那雙冷的沁人的眼,不自覺讓她帶到那日裏。
而抱她回宮的,卻是他的貼身太監,自始至終,他都只是冷眼看着她,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悲痛,他未抱着她,大約是怕污血染了他的衣袍吧。
她本也以為,那人是喜潔,才未将她抱扶在懷裏,直到見唐氏因琴弦太鈍不小心紮破手指時,那人用衣帶為她止血,鮮紅豔色染上了她為他親制的禮衫,她才知道,他原也不是那麽喜潔。
只當是是她不配罷了。
她靜了片刻,才從那濃厚的悲哀中緩了過來,擦了擦眼淚,笑道“沒事,我夢到自己被狼吃了。”
菱星覺得好笑抿唇,卻是拿衣袖替她擦淚:“是奴婢的錯,昨夜見過姑娘睡得香沒燃安神香,姑娘再睡吧,我去點香。”
她的夢魇,不是那安神香能治的,阮瑤清看了眼外頭微微亮的天,問道“幾時了?”
“才卯時呢,天還未亮透呢,姑娘接着睡?”
她搖了搖頭,“替我梳洗吧,難得起的早,等會去小廚房做些糕點清粥,讓父親兄長嘗嘗。”
菱星聞言答了聲“是”便起身去取衣裳來。
菡萏院的那尊貴嬌懶的主兒,難得早起,天沒亮就紮進了小廚房,一早便傳遍了阮府上下。
阮氏父子兩早起便聽到了消息,也是訝異,今兒的早膳比以往要早上半個時辰不止。
其實他們早起練武,起的本也很早,只是慣着阮瑤清懶睡,早膳便被往後退了些時間。
蟹肉粥,合意餅,珊瑚雪卷,蓮花包……阮家父子望着滿滿一桌子的早膳,竟是覺得無從下手。
“阿爹,嘗嘗這粥,女兒親手熬的。”她起身盛了碗粥便遞給了他。
阮義舟接過,香甜可口竟是不輸府裏頭的廚子,這乖乖貼心棉襖,讓他覺着甚是熨貼。
他打趣道“今兒真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貪睡的貓兒竟是起的這樣早!”
阮言文也笑着,夾了個芙蓉酥品了一口。
她嘆了口氣,托腮道:“那倒也不是,做了個夢,醒了便睡不着了。”
阮言文挑眉,啞然搖頭問她“又做夢了?你這見天的光做夢了,上回是被青眼的狼追,這回呢?別是頭吊睛白虎将你一口吃了?”
阮瑤清搖頭,對昨夜夢境沒多言語,她笑着又給阮義舟添了碗粥,笑盈盈看他“爹爹,女兒與你一道南下去好不好?”
兩人聞言皆是一驚訝,阮義舟将勺子一放,碰的清脆一聲響,想也不想的拒絕道:“胡鬧!阿爹那是公務!那兒荒蠻,又有草寇為亂,你女兒家去那處做甚!”
阮言文也是一臉的不贊成道“阿茗莫鬧,阿爹此去不過兩月必回,你在府內有你大哥陪着……”
他倆的反應激烈,阮瑤清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
她伸手拽着阮義舟的衣袖,撒嬌似的擺了擺“阿爹,你就帶我一道吧,一路上我必定乖乖聽話,到了南下,我就呆在驿莊,哪兒也不回去可好!阿爹你就帶上我吧。”
一副你今兒不答應,我今兒也不松手的耍賴模樣。
阮義舟抿唇,收回了衣袖,仍舊一臉拒絕道“你想也別想,老老實實呆在府內,聽話!”
“我去了,也能乖乖聽話,父親,你就帶着我去吧,整日在府裏呆着枯守着,我怕……”
阮言文手微微屈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不還有你大哥我陪着?怎我就不是人了!”
她撅嘴撇了他一眼:“陪我一日你且還需要告假,中途還能放下我,要是阿爹走了,萬一你又受了聖人令不在家中,又剩我一人要如何?”
阮言文叫她一句話說的啞然,卻是,昨日是他疏忽,讓她險遭了殃。
阮義舟責怪看了眼兒子,看向她道,“哪有那些萬一,勿要思的太多。”
她聞言垂守,緩緩松開了緊緊抓着阮義舟衣袖的手,聲音很輕道“就是有那麽多萬一在的。”
此言一落,阮言文身型一滞。
阮義舟見她落寞似的不言語,與阮言文對視一眼,他也知道,多年外出不歸,她在白府受了太多苦,無依久了,總患得患失,阮義舟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額頂。
但外頭有多危險,他能不知道,不說別的,路上艱辛舟車勞頓,她孱弱的如院中溫花,根本經不住風吹雨打,到底是狠了很心。
他拂開她垂落的青絲,哄道“聽話,待為父回來,給你帶禮好不好?”
不好,怎能好,待你回來,你家女兒怕是要被訂下做皇家媳了,往後便是慘淡一生,受苦受難直到橫死!這買賣太虧!要那些禮做什麽。
阮瑤清默默腹诽,手摳着掌心,她實是沒想到,她都如此了,父親竟還是不肯答應,她眉睫輕顫,咬唇琢磨着要不要下一狠招?
她正想着,忽而聽到一旁久不言語的阮言文道“便讓她去吧,讓五恣成三貼身跟着便是,她膽子小,外出見見也是好的。”
阮義舟聞言眸子怒瞪道“她胡鬧!你也跟着胡鬧?”
說着便起身,袖子一甩,早膳也不用了,背手怒氣沖沖的往外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