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07
雖然是俗家弟子,但是是天師弟子。
雖然是天師弟子,但是是俗家弟子。
左溪問張靜清為什麽天師要收自己啊,她本不該有這麽高的輩分,又是俗家又是外家,門下親傳弟子作為教導不是更好?龍虎山為了自己派下長徒,且說服家中父母,還不惜和三一門搶人。
左溪不明白。
這才是她選擇親身來龍虎山的原因,她至少要給出配得上這份重視的表現。
左泊打小就被收入三一門,父母并不在意左泊要不要出家,也并不在乎左溪要不要出家,他們總是給夠兩個孩子選擇和自由。
還有後路。
這才是左溪敢放手去做的底氣。
雖然是門第世家,但左溪的行為也不是一般的嬌嬌小姐做得出的。
張靜清看這個矮個的小姐,說:“我也不知道,師父精于算蔔一道,當今無人能出其右,他說你是他的弟子,師兄們前去找尋,你也選了師父,這就是你們的緣分。”
緣分,緣分,玄妙的說法。
進了正殿,左溪才好好看看張定乾,紫衣正冠,雲紋蓮花,一臉的浩然正氣,眉心寬朗,雙目爍然,好一副仙風道骨,好一派朗朗正氣,幾位前面的師兄也在,站在兩旁。
這陣勢,收個俗家弟子,至于前面的師兄都叫回來嗎?
拜三清,拜師祖,拜上師,奉茶行禮。
左溪半擡頭,好奇地瞧張定乾。
張定乾給了她一個名。
玄妙。
“謝師父。”
也許是俗家弟子,規矩的話很少,左右不過安安分分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匡扶正義,行事朗朗。
“弟子謹遵教誨。”
張定乾看她。
沒說話。
左溪頭皮發麻。
張定乾低眼看這個才十二三的少女,眼中似乎在思量,他的沉默讓所有人都察覺不對。
張靜清問師兄這怎麽了。
師兄說我不知道啊。
“玄妙,”張定乾開口,“你想學什麽?”
大師兄說:“師父一想事情就不說話。”
左溪緩緩吐了口氣,彎着腰,說弟子想謀求術和武,“萬事萬物,溯其根本,往去來日,弟子心內頑劣,想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從什麽來,往什麽去,為此求學一術,若是要學術,當以武來輔,弟子……想要自保。”
想去窺探,又想要能自保。
張定乾道:“昨日之事不可追,何苦回頭?”
左溪不解。
她是想要自己的未來。
怎麽得了這句警告?
張定乾拍拍她的腦殼:“罷了,罷了。”
左溪不明所以。
“觀心,靜清,好好教導玄妙。”
明行,濁靜,自心,澄心,觀心,觀形,觀空,靜清,常性,應物。
左溪是第十一個,十一并不是一個好數字,十已經是滿數了,十一已經溢出來了,但是張定乾還是決意收她。
左溪神情複雜:“觀心師兄,靜清師兄,師父……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十個都是清靜經,只有一個玄妙。
不知道還以為她被隔離了。
張靜清撓頭:“這個,師父他老人家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師妹你上山世間還短,等過些日子就見慣不怪了。”
觀心說:“喜不喜歡不清楚,但絕對不讨厭,之前有人想拜師,師父不願意,把常性,應物收到門下,滿十人來堵那個不喜歡的,小師妹放心,師父是絕不讨厭你的,師父門下弟子,明行師兄、濁靜師兄常年游行,不适合教徒。自心是個懶散的,其餘幾位中靜清的武學天賦是最好的,我在算術一道也算有幾分造詣,師父自然是讓我等好好教導你。”
左溪點點頭:“多謝兩位師兄了。”
張靜清咳嗽一聲:“那,師妹,你先去紮一個時辰的馬步先?”
觀心點頭:“書也要先看,我且先去拿書。”
左溪看看日頭,确定自己拜師禮剛結束三炷香。
……真棒。
08
俗家弟子,俗家。
左溪第一次回家過年,回來的時候帶了很多零食,左家是不缺錢的,田地莊子有好多,她爹跟着一起來的,香火錢先給夠,左溪穿着千納鞋底的布鞋在大殿裏跑來跑去,這是哪位師兄,這是哪位師侄,這是什麽,那是什麽。
脫離奴籍的紅瘦提着大包小包的茶葉點心,這個送那個送。
張靜清問左溪她娘怎麽沒來。
“陪我弟弟左泊去三一門啦,兩個娃娃,一碗水得端平,娘是這麽說的。師兄你吃花生嗎?紅瘦炒的,我燒火,我們倆一塊做的!”
左老爺拱着手說:“我這小女雖然聰明,但也實在頑劣,望幾位多多包涵了。”
“玄妙師妹很是懂事,左老爺言重了。”
紅瘦一臉不相信和欲言又止。
左溪:“……”實在說不出口是因為練武讀書太累天天誰都睡不夠才沒翻牆折騰的。
說不出口。
丢人。
“玄妙。”張定乾在臺階上喊左溪。
左溪行禮:“師父。”
兩個爹正式見面,雖然張定乾大了左老爺一倍不止,但是沒關系,看上去年輕,左溪給兩個爹倒茶,站在一邊,乖巧得不得了。
左邊的大爹和右邊的親爹就“這孩子”打了好幾個太極,言談間都是左溪小時候的糗事和拜師之後的笑話,包括但不限于被鵝追着咬左腳板右腳吃飯咬舌頭。
言談甚歡。
左溪:“……”
左溪:有點皮癢。
左溪:“要不我走?”
左老爺:“我看你是欠收拾。”
張定乾:“我看你是想修行。”
左溪:“不不不我帶在這兒伺候師父和爹親就好,我可孝順了,我給兩位添茶。”
左老爺也是個練家子。
張定乾忽然說想收左溪做內門弟子。
那就是要左溪出家。
別說左老爺,左溪都吓到了,眼皮子狂跳。
她剛入門半年,和這位師父說上的話也沒幾句,還是些吃了嗎練了嗎的話語,說不上疏離但也說不上多親近。
論天賦,是,左溪的天賦是很好,可是俗世蹉跎了十幾年,張靜清都很惋惜她沒從小打好基礎,她有稀罕到這地步嗎?
正一府的出家沒那麽嚴苛,葷腥飲食,嫁娶親緣都是能有的,但是——
太急了,張定乾的态度就像是怕她半路反悔一樣。
左溪立馬跪下喊了一聲師父。
她沒說願意,只是說不了拒絕。
張定乾微微皺眉,眼中似有惋惜和猶豫。
左老爺思量再三,說:“張天師,這個事情,是溪兒一輩子的大事,我不能替她做決定,這孩子選我做父親是我的榮幸,教養她也是我的責任,我養着她是出于對她的愛護,但我不能拿捏這份愛,讓她走我想讓她走的路,這個意思,您懂嗎?”
左溪小時候上街,看見別人家的姑娘走路歪歪扭扭,問了才知道纏腳這件事,要把腳折起來,她打了個哆嗦,問那姑娘疼不疼啊。她的父母對她極好,尊重,開明,愛護,左溪是真的很感激能生在左家的,父母是好人,出家就算不斷塵緣,也是出家。
左溪舍不得。
她積了大德才生在這麽好的家裏,有這麽好的父母。
她舍不得。
若是非要舍一個……
“罷了,是我心急,起來吧,這事我不說了。”
張定乾吐了氣,松了口。
左溪爬起來,把臉上的神情整理好了才擡頭。
左老爺失笑:“天師也是,若是真想收我們家溪兒,便該在她三歲收下她,何苦現在還要問我?”
左溪愣了,看張定乾,老頭低頭喝茶。
左老爺哈哈笑:“你三歲的時候,我們帶着你來貴溪玩,你一把拽住了老天師的袖子,不肯松手,我和你娘沒辦法,打算讓你拜入天師府,卻被天師拒絕了,哭了好久。”
張定乾咳嗽。
啥印象都沒有的左溪:“……”
左溪:“師父你吃回頭草啊。”
張定乾抽出來拂塵:“讨打!”
左溪扭頭就跑:“師父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和應物師兄說我先跑了!”
紅瘦在和幾個師侄師兄發茶葉零點,被簇擁着抽了簽子,是上上簽,武吉遇師,左溪像模像樣地解簽說這位施主您的財運要來了,近期必然天降好事,卦象說您應當順從天意。
觀心敲她腦袋:“教你的全吐出來了?怎麽不陪師父還有左老爺?”
“被師父抽出來了。”
“師父舍得抽你?”
“用拂塵抽的,師兄你幫紅瘦解簽吧!”
觀心說是上上簽不假,但時臨否極泰當來,紅瘦必然是遇到了一些麻煩,先兇後吉,是要紅瘦不要氣餒,自然會有好事臨頭。
紅瘦說:“小姐還是好好學吧。”
左溪紅着臉說我才學沒多久。
09
練功不那麽累之後,左溪就開始挨打了。
今天上房揭瓦,明天廚房偷肉,大後天半夜翻牆被巡夜的師兄逮住了,是想下山買烤鴨吃來着。
廚子:氣抖冷。
張定乾:“……你還幹了什麽?”
左溪:“師父我不是故意的啊!”
張靜清:“我追她的時候她從房頂上掉下去把倉庫裏您最喜歡的那套茶具踩爛了。”
張定乾揚起來拂塵:“孽畜!”
左溪扭頭就跑:“師父!師父!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啊!身外之物!師父您不要執着眼前啊!修行人要修心啊!”
“你這孽畜你還有理了!給為師站住!”
左溪挨了幾拂塵嗷嗷大叫,觀空師兄是位女道子,給她上藥,說:“左老爺左夫人年年來都說你頑皮,我們還不信,玄妙你裝得夠好的啊?”
“什麽裝?修行人自在随心!我前幾年那是被靜清師兄和觀心師兄操練得有心無力!現如今我有餘力了!”
觀空重重拍她的背。
“你這歪理一套一套的!”
左溪嗷嗷喊疼:“師兄!師兄慢點!慢點!”
“疼才長記性!”
左溪也被差使着去山下買菜,小姑娘漂亮,嘴甜,跟張靜清揮揮手逃了今天的課就背着扁擔下山了,張靜清頭上青筋直跳:“這丫頭越來越狂妄了!”
澄心說還好吧,你是不知道他弟弟幹了什麽。
“幹了什麽?”
“把屋子燒着了,當時妙聆門長在沐浴,衣服燒沒了……”澄心欲言又止,“寫信問師父胡子有沒有被刮掉。”
張靜清抽了一口氣。
胡子短了大半截的張定乾狂奔而來:“那孽畜呢?!”
一時間不知道是換造型還是裸奔那個更絕望的張靜清沉默了,心說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左家每年都給那麽多錢!
左溪回來很自覺放下扁擔就去跪大殿了。
很自覺。
張定乾是真的想抽她也不至于當着師祖前輩的面大孩子。
而且——
“小師妹這手藝不錯啊,感覺師父都顯得人精神很多了。”
張老天師對着鏡子哼了一聲。
左溪很殷勤地說還在山下跟人學了修面采耳,師父要不要試試?“我看那些施主都可舒服了!給您修個更霸氣修養的胡子!”
張定乾:“……”
有點心動。
“有事說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左溪嘿嘿笑:“我想養一只大貍子。”
張定乾說:“看你表現。”
左溪:“您放心我肯定給您收拾妥帖!走在街上就是整條街最帥的老頭!”
于是整個天師府就看着她們門內最小的那個弟子磨刀霍霍向天師……
觀心:“……”
觀空:“師妹哪來這手藝?師父不是舒服睡着了吧?”
常性:“蹲山下剃頭匠那裏快有半個月了,她學什麽都快。”
修胡子,修面,修鬓角,老天師躺着找了個板凳托着熱水把頭也給洗了,霜膏一抹,看上去才中年人的老年人又年輕了一個度,對着鏡子十分滿意。
左溪搓手。
張定乾擺手:“養吧,別養到為師眼前。”
左溪快快樂樂應聲。
張定乾走了,幾個師兄過來,讓她給自己修,設計個胡子,左溪說沒問題,看我的。
“玄妙你給我弄個霸氣威武的!”
“觀形師兄放心哈!胡子絕對霸氣!”
一炷香後,沒了眉毛的觀形追着左溪打,左溪哀嚎“我不是故意的啊師兄!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生啊!手生!師兄我錯了別用雷劈我啊!”
左溪腫着臉帶回來一只大貍子,大,貍子。
“……”張定乾拿着拂塵的手微微顫抖。
左溪還很得意地指着虎崽:“看,師父,大貍子!”
“我打死你這個孽畜!”
左溪跳上樹。
與此同時,左泊也在挨打,他把妙聆盤了很多年的紫砂壺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刷得幹幹淨淨的。
10
左泊正正經經入了三一門那年十三歲,左溪十八歲,還沒想好是回家繼承家産還是出家修行。
剛好武當掌門繼任,張定乾帶她湊熱鬧,跟她說不要急慢慢想。
左溪撓頭:“哪有慢慢想的時間啊?”
“我還活着,你就能慢慢想。”
左溪一震,看張定乾,目光轉過。
“師父,”她的聲音很低,“您對我真好,可是,憑什麽呢?”
她在內景也問不出來。
那是能把她吞噬的火球。
張定乾壓她的腦袋:“你是我的徒弟,玄妙,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是我的徒弟。”
左溪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句話讓她的心砰砰跳。
張定乾只帶了她和張靜清,大家都說,張靜清是下一任天師了,左溪是不喜歡這麽說的,每次聽見人這麽說都要捉弄一下。
張靜清私底下問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意見。
“靜清師兄對我很好,我沒意見。”
張靜清皺眉。
左溪猶豫再三,說:“我看了典籍,每任老天師退任之後都……師兄,我不是不想你當天師,我不想師父……”
她沒說出口。
左溪不敢說出口。
張靜清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半蹲下和這個小師妹對視,年輕的臉上都是肅然,他說:“師妹,師兄也不希望發生那種事情。”
張靜清很真誠,左溪的眼睛也很幹淨。
左溪點點頭。
出門的時候左溪教幾個師侄給自己的貍子喂飯,貍子是她養的老虎,張定乾的愛寵。
為什麽是張定乾的愛寵不是左溪的呢?
這是個好問題。
左溪說那是一個雷雨交作的夜晚,風雨飄搖,她師父搶走了她的貍子,從此一人一虎天各一方……張靜清說師妹你戲有點多,明明是貍子自己跟着師父跑的。
左溪捂臉嘤嘤嘤問為什麽。
張靜清說:“大概是因為你把它給煽了吧。”
左溪:“可是我是為貍子好啊!不然我上哪兒找母老虎啊!”
“你不如放歸山林……本來好好的山大王被你養成家貓你怎麽好意思的?”
左溪挺胸擡頭:“我夠無理取鬧!”
你也知道啊?
張靜清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
11
武當山風景很好,左溪一到山下就被花花綠綠的布料迷了眼睛,小姑娘都是喜歡這些的,花花綠綠的,她也還是嬌俏的時間,雖然尋常人家她都是孩子他媽了,張定乾還是把她當成小姑娘,擺手說愛穿什麽穿什麽,俗家弟子不必那麽守規矩。
張靜清也不好說什麽。
左溪歡歡喜喜換了繡花的裙子,耳朵上挂着玉墜子,抹了脂粉,手指攏頭發,慵懶地別了一根珠釵,明亮的很,好像鳥兒的眼睛。
左溪是漂亮的,明眸皓齒,巧笑盼兮,美目顧兮。
這樣的姑娘,應該被捧在手心裏,像一朵被養在溫室的花一樣,不吃那修行的苦的。
“玄妙。”張定乾拿出一個镯子,是朱砂的紅。
左溪受寵若驚,接過,笑嘻嘻戴上,問好看不好看。
皓腕凝霜雪,霜雪紅如血。
自然是絕美,想死亡一樣美,張靜清覺得不太好,看張定乾,張定乾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說:“在外面不比龍虎山,你收斂些。”
左溪說我有分寸。
張靜清不信。
漂亮的女道子就被攔下了,還是張靜清解釋才放人的,左溪就跟在張定乾身後,和鄭妙聆後面的左泊招手,少年眼睛亮閃閃的,想上前又沒有。
左溪皺眉,想過去,張定乾壓住她的肩膀。
“師父?”
張定乾看鄭妙聆,沉吟片刻,說:“離鄭門長遠一些。”
左溪不明所以。
張定乾嘆息:“聽話。”
“哦。”
左溪應了,她是聽話的。
左泊和鄭妙聆說了什麽,小跑過來,眼睛亮極了,行禮說見過天師,張師兄,姐姐。
左溪揪他的臉:“喲,少爺還胖了!”
“疼疼疼!松手!你正經一點!我可是正經的出家人!”
左溪笑了:“你怕是皮癢了。”
“我錯了。”
“若童師弟,”張靜清微笑,“我等先去安置一番,稍後你與玄妙師妹再敘舊如何?”
若童。
左溪笑了。
左泊問她笑什麽。
“鄭門長說你跟三歲小孩兒一樣呢!”
左泊紅了臉。
張定乾淡淡開口:“你也沒年長到哪裏去。”
左溪紅透了臉。
安置好之後,她們就開始游武當山,山色正好,有人端着東西在山裏游走,那個東西一閃一閃的,有人說那是妖法,開始驅趕,看服裝是火德宗的。
“什麽妖法?”左溪走過去,“這是照相機!是西洋的玩意,沒見過別亂說!”
左家是盡心教養這兩個孩子的,每年回去兩個月都會帶他們見識些新鮮的東西,前年的時候還花重金托人照了全家的相,好像照鏡子一樣真。
在武林,是很少見到漂亮姑娘的,因為吃苦,因為女子體弱,人們總是願意把更多的資源傾斜到男孩子的身上。
左溪精致得就像一幅畫一樣,她也知道自己漂亮,那群小子一看見她,臉漲紅了沒敢說話,左溪笑嘻嘻湊過去請那個西洋打扮的男人給自己和弟弟拍張照。
男人也紅了臉,結結巴巴沒拒絕。
“把我拍好看點,這位先生!”左溪理衣裙,“多拍幾張,我要寄回家裏去,給你錢的!”
左泊問你哪裏有錢。
左溪很得意:“我有紅瘦幫我攢錢啊!”
左泊簡直跳腳:“紅瘦就偏心你!”
男人喊她們看鏡頭。
12
壬辰年,左溪以為是上世紀,詢問一位道長,道長讓她等着,她左等右等把掌門等來了,吓得左溪一下站起來了。
“小姑娘……”老人家坐在椅子上,“你走近些,我好好看看。”
左溪趕緊湊過去,給老人家看自己的臉。
“像,真像啊。你叫什麽名字?”
“左溪,三水溪。”左溪伸長脖子,“老先生,我是孤兒,我小時候被人拐走的,找了好多年都沒有找到家人,我,我就是想要個家,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想跟家裏人說說話……我,我就想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
說着,她忍不住落淚。
老人趕緊安慰她遞紙巾。
“姑娘啊,真不是我不幫你,”老人家嘆息,“你覺得壬辰是多少年前?”
“1952年,我知道很久遠了,但是但是——”
“不是,小姑娘,你聽我講,照片上兩個人是我的前輩,”老人家思量再思量,“真的算的話,那是1892年,1952年他們兩位絕對沒來過。”
左溪一驚。1892年,上世紀的上世紀。
“這兩位是三一門的門長和代門長,而今已經沒人知道三一門的事情了,建國前,三一門就沒了。”
老人家想了又想,說:“姑娘你等等,我打個電話,說不定那個老小子能幫你找找家人。”
左溪紅着眼圈點頭。
老人家嘆了口氣,打了電話,電話沒一會兒接通了,老人家笑呵呵應了幾聲笑,“真的是有事情找你,但是這個事情我不知道對你是好是壞,陸瑾,你得冷靜點聽我說完——左門長,左玄妙門長,可能是有後的。”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兒,猛地就是一聲大罵,左溪吓得幾乎跳起來,老人家很是無奈地把手機拿遠些,聽人在手機裏罵他放屁不準侮辱他的恩師。
罵了一陣,把電話挂了。
“老小子脾氣還是這麽暴……”老人家嘆氣,“姑娘,你也聽見了,這個事情我說不了,這裏面除了陸瑾,誰也不敢說能幫你,我把他電話和地址給你,你回頭自己問他吧?”
左溪點頭,擦眼淚,謝過之後問那老者為何生氣。
老人家看她,細細打量她的臉。
“左玄妙門長和左若童門長是姐弟兩個,兩個人不敢說是正派人士但也是做人朗朗,行事堂堂,這兩位都未曾婚娶,也未曾有後。”
女人的呼吸一滞。
這就代表着,她是那個被私生的不該有的後代。
左溪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先輩的臉面和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