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出了皇宮,馬車駛在回府路上。

拂涯捏着貓耳,只覺溫度是比早晨低了不少。

車架在國師府門前停了。

“石清,”拂涯掀開簾子,将貓遞給他,“阿南怕是受了風寒,去尋琉夏看看。”

“是。”石清小心翼翼将貓抱過來,順手撸了兩把,感知到車上落來的視線,他默然收了爪子,“屬下這就去。”

身後的馬車走了。

石清沉出一口氣,擔憂地探小貓額頭,握着它的爪子:“咪咪,好好的怎麽就着涼了呢?”

相南:“……”

這可惡的臭人族,他分明有名字,他叫阿南不叫咪咪!!!

小貓炸了一蓬毛,眼見着是生龍活虎了。

石清心中石頭微微落地,繞着七拐八彎的國師府去尋琉夏。

搗鼓藥草的琉夏聽了石清的話,身邊石桌上鎮紙壓着的寫給人的方子被風卷動一個角,顯得有幾分可笑。

她挂着假笑睨他兩眼,順手接了小貓,撸了兩把毛才握它的爪子探脈。

貓和人長得不同,筋脈更是毫不相關,琉夏握了半響,最後捏着貓貓肉墊,沉聲道:“應是先前重傷落了些病根子,我開兩幅調養的藥,早晚一頓喝五日,身子調過來便無礙。”

本也不是受了風寒,相南已經沒心思去管她開的什麽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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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宮裏那個長相陰柔、說話細聲細氣的小太監的一句稱呼。

國師大人。

如此喜歡她,喜歡到與他同床共枕還坦誠相見的女子,竟然是人族的國師大人。

他适才進府之前,特意擡了眼眸确認,此處是國師府無疑。

他們抵京那日他體內毒素發作,幾乎昏死過去,他根本不知自己進了何處。

後來一群可惡的臭人族成天追着他跑,他連院子都出不去,只聽見一個個尊稱她“大人”。

聽聞北昭民風開放,男女皆可考取功名、入朝為官,他原以為她只是一個身居高位的人族女子罷了。

如今确認,她确實是身居高位,只是這位置……

他在妖族再懶散不管政事,怎麽說也聽過她的名號。

拂涯……還真是鎮妖府的那個拂涯。

妖族傳言,北昭國師生三頭六臂,面目猙獰,嗜血嗜殺。但凡落在她手裏的妖族,沒一個有好下場,保得全屍都是奢侈,也不知死前是要受多大的折磨。

關于她的長相顯而易見是胡說八道,她的脾性也……她對小貓阿南很好,可又不是對他妖族皇子相南。

窩在屋裏貓窩上的小貓埋着頭唉聲嘆氣。

原以為拼死游過成周河、熬過密林的追殺,一切已是柳暗花明,眼下看來,根本是陷入另一個煉獄。

最初他還郁郁被人下藥壓制妖力不得化作人形,繞一圈再看,妖力不顯還救了他一命。

真是福禍相依。

也不知妖主之位是否落在他皇兄相臨川身上了。

他身陷困頓,已經折了壽元和修為,沒人來接他過成周河,要回妖界恐怕不是易事。

但願體內的毒藥一直毒下去,否則妖力洩露,他得當場死于她的劍下。

完了。

他要死了。

-

小貓蔫頭耷腦窩了一天。

拂涯從鎮妖府回來,沒在府門前廊下見着那道雪白的身影,一時還愣了愣。想起白日叫石清将小貓送回來,便問:“阿南如何了?”

石清将貓送回來叮囑府裏人看着,後來又去了鎮妖府,此刻也豎着耳朵聽。

府裏頭誰不知這小貓最近成了國師大人心頭好,養得好是不好傳得人盡皆知。

跟在二人身後的小厮聞言便道:“琉夏姑娘說早晚要喂一次藥,黃昏時候她親自去了,但似乎沒喂進去,說是等大人回來再想辦法。”

拂涯:“藥還備着麽?”

“在膳房溫着的。”

“端過來。”

到底是國師大人的寝屋,石清抓耳撓腮也只能止步。

拂涯沒收斂腳步聲。

尋常見着她回府便兩眼放光的小貓連頭都沒擡。

“阿南。”拂涯屈膝蹲在貓窩前朝它伸手,“過來。”

琉璃眼瞳盯着那只手,半響,仰眸看她。

他若是不聽話……

會死得很快的……吧?

小貓耷着腦袋,不情不願靠近她。

拂涯撈着它的小胳膊,将貓貓抱進懷裏,聲音很輕:“還不舒服?”

小貓擡擡眸子,有氣無力,“喵嗚。”

銀瓷将小厮送來的藥端進來,見狀便笑了,“阿南還是與大人親,府裏頭上上下下想盡辦法,也沒人叫得動它,更不必提喂藥了。”

拂涯靠在小榻上,手指懶散順它的白毛,撓得小貓心滿意足半眯着眸子翻肚皮了,才接過藥。

她不由分說:“喝下去。”

很害怕但又真的很享受她伺候的相南:“……”殺害已經開始了嗎?

他幽幽望着她。

國師大人唇畔挑着微弱笑意,目不轉睛與他對視。

好的。不喝不行了。

小貓小心舔藥水。

好苦,好難喝。

它舔了兩口,眸子一擡,清透眼瞳霧蒙蒙的。

拂涯荒唐地覺得它是想哭。

她撓着它的頸子,難得放輕聲音去哄:“喝下去便好了,乖。”

耳根燙得要命。

小貓身子僵了僵,尾巴慌亂地掃過她的膝蓋,一時竟忘了在心裏反駁,他其實沒受風寒。

小半碗湯藥全喂下去,拂涯眉眼舒展,将碗遞給銀瓷,“去取小魚幹來。”

小貓被迫吃飽喝足,被迫團在她腿上,被迫……打了個軟綿綿的呵欠,眼眸半眯,在怕得要死的國師大人懷裏睡着了。

拂涯許久才從書裏抽出視線,見狀,瞥了眼它單薄露天的小窩,轉身便将它放回自己被窩裏。

簡單吃了晚飯,時辰差不多時她便洗漱,窩在她床上的小貓仍睡得很熟。

拂涯坐在床沿望了半響,掀開被子将它摟在懷裏,不多時便沉沉睡了。

·

相南睡得早,天尚未亮,他便被悶醒了。

被子裏暖呼呼的,他……又被她抱在懷裏,埋着腦袋那種。

相南羞憤欲死,爪子扒了兩下想掙開,結果肉墊下的觸感……比他化形的爪爪還軟。

她身上真的很香。

不同于花香馥郁,很清幽的味道,比他在山野間聞過的草木香更令人心曠神怡。

小貓鬼鬼祟祟擡了下眼眸。

反正是她抱他的,何況她還沒醒。

爪爪輕輕踩了兩下。

小貓又擡頭。

她還是沒醒。

咪嗚咪嗚咪嗚!

小貓埋在她懷裏輕輕亂蹭,它夜視能力很好,且大約是顧及它的呼吸,她沒将被子按實,有微弱光線透進來。

她很愛幹淨,每日要沐浴,小貓知道。

月色寝衣上不知為何沾了淺淺緋色,它盯了片刻,小腦瓜湊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怎麽舔不幹淨呢,似乎被他沾濕後更紅了。

小貓繼續盯,歪歪腦袋又埋下去。

抱着小貓的人輕輕地哼了聲。

小貓舔着那片緋色,觸感好像有些怪怪了,它的鼻尖陷在柔軟裏,因為太過于專注,忽視了那輕微的動靜。

“你在幹什麽?”她的嗓音有剛醒懶倦的松啞。

小貓被人捏住後脖頸,愣愣擡頭,她看着好冷好兇,“咪嗚咪嗚?”

拂涯此生沒受過這種刺激。

算不上濃烈,只是不自在,尤其還是……因為一只自己養的貓。

這事太過于荒唐。

她冷眼盯這小東西,應是她壓迫太足,小貓懵懂地歪頭,害怕地伸舌尖舔了下,望着她的目光充滿恐懼和害怕。

它還知道害怕。

拂涯閉眼緩息,想起平日裏,這只小貓确實是會喝些新鮮羊乳的——

它身子骨瘦弱,體态也小,生出來怕是也沒幾月,國師府上下怕将這小東西養死了,喂它喂得盡心盡力,什麽都挑最好的。

昨日守着它喝了大半碗湯藥,藥膳影響食欲,後來它吃小魚幹确實比平日少許多。

眼下三更半夜的,餓了……也并非說不過去。

她默不作聲看他好久,然後一言不發掀開被子走了。

小貓傻在原地,理智逐漸回籠。

她是拂涯啊,她是國師大人。

小貓慢半拍探着爪爪捂住胸口。

他人身的這裏……許多關于她的旖旎畫面在腦海中回滾,他終于從神志不清中斂回神智。

完了,他要死了。

他玩得太上頭,不經意間輕薄她了。

“喝。”拂涯端着瓷碗放在床沿。

它嗅到那股熟悉的羊乳香。

小貓慢半拍擡眼,聽她又道:“不是餓了麽?”

咪嗚咪嗚咪嗚!!

它不用死了!!

小貓踉跄奔過去,乖巧蹲在她面前,安安靜靜地喝羊乳。

-

小貓被她吓住了。

那日喂完羊乳後,拂涯雖知其緣由,可見着這小畜生難免心中憋悶。

可讓她将小貓丢回貓窩她又做不到,于是随手将它埋在床尾角落裏。

就這麽着,之後連着兩天,這小東西除了吃飯喝藥聽話,被她抱在懷裏便僵硬得要死,活像她要做些什麽害它性命。

拂涯沒聽說過旁人家中的貍奴有這氣性,關鍵是,她覺得她養的這只未免太有靈性了。

像是能聽懂她的話。

這日夜裏,拂涯換寝衣時,思量片刻,到底随着自己的脾性。

她抱着小貓坐在床沿,見它歪頭躲閃,捏着它的耳尖揪回來,“這兩日我都沒氣,你與我氣什麽?”

相南被迫與她對視。

她的長發柔軟披散,平素冷淡,眉眼卻精致,這樣望着人,莫名有種讓人心動的溫柔。

胸腔裏鼓鼓脹脹,跳得很快,他覺得自己又要死了。

“嗯?”她搖它的腦袋,“你氣什麽?”

“咪嗚。”小貓軟軟應她。

他又沒生氣,只是有些害怕,還……不敢看她。

拂涯也覺得與一只不懂事、不會說話的貓兒說話很離譜,不過說完心情便寬松下來。

她将小貓一摟,捏它的後頸,“不許舔,也不許咬,聽見了麽?”

“咪嗚咪嗚!”

他既想明白,哪還會輕薄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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