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他的肩背挺直,骨線明晰,肩胛漂亮有力。
九尾被撈在一起,後踝處線條緊然。寝衣寬松,如今還被他尾巴擋着,看不出腰線。
拂涯懶散起身,拎着他腰間的衣服。寝衣貼在身上,勾出一截又瘦又韌的腰。
她探手,指尖碰在他後腰,如魚游過側面,掌心貼在緊實的腰腹上。
“拂涯……”身子緊繃,相南狼狽垂了垂腦袋,眼睫飛速眨動,卻也沒拉開她的手。
她撤手,松開按在他身上的手心,垂落時不經意撚過手指。
身後她的氣息遠了,相南抿着唇,被尾巴遮掩的手終于微微放松。
拂涯靠在書案後,指尖勾着筆,見他站在原地,道:“去休息。”
相南腦子裏一團漿糊,腦汁幾乎被燒幹了。
此前她尚且不知他是妖族,如今甚至清楚他是九尾靈貓一族的血脈了,可她……
她不将他關去鎮妖府,不嫌棄他髒,給他喂吃的,還……摸他了。
她真的……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可她是拂涯啊,她是國師大人,她會喜歡他這樣一只貓妖嗎?
相南愣在原地,臉頰紅撲撲的,連她說話也沒聽見。
“阿南?”這是被她吓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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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大人難有反省,反省完沒覺過分,加重了聲音,“不舒服還站着?”
“哦哦。”相南回過神,轉身看她,剛走出一步,垂眸盯自己的腳。
他沒穿鞋。
貓耳朵紅紅地趴在腦門上,“我不幹淨。”
當小貓的時候也沒見他不往她身上和床上跑。
拂涯揉了下額角。
反正沒鞋,洗也白洗,“去小榻上,髒了叫侍女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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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瓷從上京春風閣抱回來幾身寝衣和兩雙鞋。
國師大人将寫了身長、三圍和各種量衣用得上的尺寸的紙給她時,她面上平靜,心裏卻掀起狂風巨浪。
不止如此,大人還命她在外頭采購了一套男子用的洗漱用物。
他們國師大人的卧房裏……藏了個男人。不對,大人屋子裏的男人,得用養來形容。
大人今日莫名給寝屋下了結界,但并非隔音那種。聲音小,可她隐約能聽見,裏面有男人的聲音。
外袍定制得花時間,寝衣這些卻慢不得。銀瓷往大人屋裏送了幾趟東西,就是連房門都沒進去過。
直到天色漸晚,暮色四合。
銀瓷往屋裏送了個食盒,之後便老實候在門外。食盒裏裝了幾盤小菜和米飯,還有今日大人叫廚房鑽研新做的小魚粥。
她家大人不太愛吃魚,自打南巡回來,飯桌上除了小貓的小魚幹,沒一道菜沾魚腥。
今日卻反常。
銀瓷候在門外百無聊賴,屋裏拉鈴铛了。
銀瓷正了臉色,大人倚在書案後看宮裏送來的奏折,命她換幹淨小榻便又沒了吩咐。
銀瓷餘光瞄過外間,沒見着有旁人,也許是藏在屏風後裏間了。
說來,大人獨坐在外,懷裏還是沒有小貓,阿南的傷怎麽還沒好?
銀瓷手裏動作麻利,轉眼将墊子小毯子換了個幹淨。臨走時,順手收拾了桌上的殘羹,用具都是兩人份。
拂涯視線落在鐘铉的字跡上。
國師府閉門謝客,因着那日皇帝不言道歉卻含真心的一番話,他再往國師府送東西來,她沒叫人再攔着。
信紙中簡略提及這幾日他的動作,沈家在宮裏的布置幾乎毀于一旦。
圍獵時皇帝遇險、國師險些喪命,此事事關重大。
那日她暗中命石清去前面有人獵虎之地,沈家年輕一輩的長子就在那裏。
沈家野心昭昭,勢大已久,背地裏安排了被人下過藥的猛虎,欲圖在圍獵中搶個風頭。
皇帝親自參加,沈家什麽念頭不必想也明白。可惜的是,獵虎不成,反被猛虎所傷。沈家孫輩長子折了條臂膀,眼看是仕途無望了。
拂涯見着這結果,卻不是太滿意。
一條臂膀而已。
若不是宮裏恰巧有血銜香,恰巧又是血銜香摘下百年,她的小貓……
一條臂膀怎麽夠。
火舌舔過信紙,一切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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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拂涯擦着濕發出了浴房。
相南坐在燭火邊,見她出來,眸子巴巴望着她。
擦頭發的手一頓,“想說什麽?”
“拂涯,”相南猶豫,“你、不關我嗎?”
“……”這小貓。
拂涯難得想笑,停在他身邊,“不是關着麽?”
相南愣了半響,想起她白日打斷狐貍腿的“威脅”,眸子輕眨:“我能留在國師府?”
“不想留?”
“不是!”他低聲反駁,有些着急,“我、我想的。”
貓耳朵一驚一乍的,國師大人到底是伸出了惡魔之手。掌心裏,他的長發柔順,耳根絨毛柔軟,因為她的觸碰,耳朵輕輕戰栗。
他的眼尾瞬間紅了,“拂涯,你……”
國師大人捏捏他的耳朵,“只要你乖,我不會送你去鎮妖府。”
手指揪着衣擺,喉骨微動,他嗓音悶悶地開口,“我不會作亂的。”
“去沐浴,”拂涯收回手,“寝衣放進去了。”
他磕磕絆絆地走了。
拂涯坐在桌邊,看他狼狽的身影。
這只小貓……
她盯着他通紅的耳尖,垂眼不知在想什麽。
拂涯在書案後撿了兩本奏折,勾着筆落了幾個字,打算明日送回宮中。
燭火躍動,光影柔和。
忙起來不辯時間,手臂隐隐發疼,拂涯收了筆,往浴房掃了一眼。
他進去似乎也沒多久。
她拿了藥瓶和紗布,回到書案邊,解了寝衣,裏面繩結牽引,細細紅線繞過肩頸。
手臂上的傷口早結痂了,只是傷口最嚴重處不時滲出些淺粉色的液體,如今又隐隐沾濕了紗布。
拂涯握了剪子将紗布剪開,拎着藥瓶随手往上面灑粉末。
她低頭咬幹淨紗布的一端,正要拉着往手臂上繞,浴房傳來開門聲。
下意識擡眸往那邊看,便見他一襲白衣,長發濕潤地垂落,貓耳朵和尾巴也黏糊糊的。
拂涯頓住,“這麽快?”
相南眼神飄忽游移,臉色又紅又白的,但就是沒看她,“你在……上藥嗎?”
腦海裏晃過那日小貓見她滿身是血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的模樣。拂涯又低下頭咬住紗布,利落往手臂上纏。
不知在怕什麽。
“我幫你。”他停在她身邊。
傷口遮住了。
她心神微松,再擡眸看他。
相南屈膝蹲在她面前,臉色不好看,但耳朵止不住的紅。
拂涯心念微動,垂眼往自己身上掃,真的就,很不合時宜。還好她今日穿了。
他一整天沒停過害羞,耳朵一直都紅。國師大人自認不是好人,見他如此,反倒生出惡意來。
“不是見過麽?”
她一無所知的時候,這只小貓窩在她床上,扒拉着爪子不知看過多少回。
應是自省了,覺得自己無恥而羞愧,于是抱着爪子在她床上打滾。
她還說那會兒小貓犯什麽病,原來如此呢。
相南僵硬好久。
不論有意無意,他确實是看見過,不能否認的。相南滿臉通紅憋好久,最後只憋出來一句:“對不起。”
只是再羞恥他也沒走。
他早便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和藥粉味道,擔心她卻不敢問,眼下碰見她上藥,是絕不會再避開了。
書案邊有她今日随手解下來的青色紗衣,相南抓在手裏,別着腦袋蓋在她身前,“我幫你上藥。”
拂涯輕挑眉尾,由着他上手。
然後這小畜生就将她方才匆忙繞的兩圈解開了。
拂涯:“……”白遮了。
兩百餘年她受過的傷不計其數,因為體質問題,最終都會消失不見,只是這過程到底需要時間。
此番傷口劃在右臂,但位置正好在月餘前南巡時受傷的傷痕上。
上次的疤尚未褪完,如今新傷又深可見骨,瞧着是挺駭人的。
拂涯默了默,一時不知心虛些什麽,明明又不欠這小畜生。
相南用力抿着唇角,眼眶酸脹,一個字也不說,只是抓了一塊紗布,沾幹淨隐隐血絲,撈着她方才的藥瓶細致均勻地給她上藥。
他的眼睫潮濕,國師大人看了許久,忽然低聲道:“哭什麽?”
相南吸了下鼻子,“哪哭了?”
拂涯輕笑,“沒哭,是我看錯。”
指節修直,骨節明晰,繞着紗布避開觸碰她,不緊不松地裹纏。
還是個知禮的小妖怪。
拂涯很難對人生出好感,如此輕易的,這只小貓能算頭一個。也許也不是,畢竟他在她身邊待了許久,明白她的喜惡也是情理之中。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足夠他聞到她身上清淺的幽香。
這樣的沉默有些怪,相南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他垂着眼眸将紗布綁好,腦子裏晃過方才出來見到的畫面。
她褪出一只衣袖,寝衣松松垮垮挂在肩上,淺色包裹,細帶勾繞,餘下都是軟玉凝脂。
就掩在他眼前這件青衣之下。
相南捏了下手指,隔着青衣,往旁邊摸到她脫下的袖子,“衣服穿好。”
沒人敢命令她。
拂涯輕挑眉,順着他的動作,将手穿進寝衣裏。
貓耳貓尾上的水汽這樣短的時間已經蒸幹,此刻又微微擺動起來。
相南去尋她青衣下的衣擺,指尖擦過,質感與先前的紗布一般。
他愣了下,指腹貼上去摸索。
是繞着腰腹的。
他還要繼續探,被她按住了手腕。
拂涯似笑非笑,“你在幹什麽?”
相南臉色蒼白,“還有傷口……”
“小貓,別得寸進尺了。”
他固執,“你換過藥了嗎?”
拂涯刻意用冰冷的視線盯他,結果怕她怕得要死的人眼也不眨了。
簡直荒唐得莫名其妙。
拂涯輕笑了聲,語調諷刺,“敢碰我的人墳頭草都數不清多少了,誰給你的膽子。”
他們對視好半響,他終是松開手。
“我不是想故意碰你,”他語氣低落,“對不起,我不看了,你自己換藥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