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街道上來往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宴柏舟小心的護着手中的小糖狗加快步伐。

明日入宮傳習得再早些,宴柏舟想,免得結束太晚,齊懷瑾明日去學堂又要瞌睡了。

走在熱鬧的集市上,宴柏舟腦中不禁浮現出許平念方才的神情,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暗信多年培養,許平念本人确實沒有什麽破綻,就算是因為雪山之事能分析出他就是與雁青交手之人,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單憑他其實有武藝在身,也不能簡單判斷出他與蒼牙的關系。

但再加上前世最後發生的事,就足夠推斷了。

前世宴柏舟讓齊瑜風帶着物證去找許平念幫忙,便是料定大義面前,憑借多年交情,他也能幫忙傳這個話,聯系宴父舊部。

但萬萬沒想到他竟以身涉險,親自參與到那場宮變中。要知道雖然有證據在手,但凡事都難免有個萬一,假使出了什麽差池,便是謀逆大罪,死路一條。

這任是多麽深厚的朋友義氣,都是不行的。

得是一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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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宮

宴柏舟在門外等宮人通傳之時就朦朦胧胧的聽到裏面林秋水像是在安慰齊懷瑾的聲音,正有些疑惑,就見林秋水出來迎他了。

“九郎,還在外面傻站着幹什麽?你直接進來就是了。”林秋水拉着他進門,柔聲嗔怪到。

宴柏舟知道她是一片純然慈愛之心,語氣溫和的低聲回道:“柏舟知道姨母疼惜,但畢竟是在宮中,人多眼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秋水聞言怔了怔,心中也有些說不出的複雜:“是呀,現在已不是在王府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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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她語中的淡淡愁緒,宴柏舟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我差人送來的雪蓮,姨母用了嗎?感覺如何?”

林秋水自生産後便有些心痛症,齊王尋盡名醫,海一樣的珍惜補品,也只能盡量讓她少些痛苦。

林秋水:“好多了,你也不必總是為這事奔勞,已經夠多了。”

宴柏舟笑笑沒有接話,繼續問道:“我方才隐約聽到姨母與懷瑾在說話?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林秋水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馬上又用手帕輕輕遮住,語氣悄悄地說:“瑾兒今日開始習馬術了,但許是當年我月裏不足,瑾兒這身量…也長得稍微慢些,禦馬監給準備的馬兒也略微大了些…”

宴柏舟挑挑眉,猜到了之後的事,心中也略微感到有些好笑。

兩人走到堂內,果然看到齊懷瑾一臉沮喪的坐在桌幾旁,林秋水面上正色,眼中卻滿是掩蓋不住的笑意,繼續輕聲說:

“…這孩子也倔,愣是挺着不說,後來武師發現他在馬上總是容易搖來晃去,仔細一看,瑾兒這腳都放不到馬鞍蹬上……”

“…娘親,兒臣聽得到。”齊懷瑾本想佯作不知,但他娘親和先生臉上的笑都快繃不住了,讓他想裝聽不明白都難。

林秋水聽見齊懷瑾還是有些消沉的聲音,連忙轉移話題:“九郎想必還未曾用膳吧?剛好瑾兒今日散學晚了些,宮裏還沒布膳,九郎先一起用了,再授課也不遲。”

“那柏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宴柏舟故意有些俏皮的朝林秋水拱拱手。

林秋水看出他有意逗自己開心,莞爾一笑道:“你們二人先聊着,我先去更衣,片刻便來。”

待林秋水離去後,齊懷瑾起身低聲向宴柏舟行禮道:“先生好。”

宴柏舟看齊懷瑾雖努力打起精神,但還是難掩懊惱的神情,目光一轉,突然将一直藏在身後的小糖狗伸到齊懷瑾面前。

只見齊懷瑾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眼睛瞪的圓悠悠的,情不自禁的“哇”了一聲。

他擡頭難掩驚喜的看向宴柏舟:“先生,這是送給懷瑾的嗎?”

宴柏舟看他終于變亮的雙眸,眼含笑意的點點頭:“殿下喜歡便好。”

“學生喜歡的!多謝先生!”齊懷瑾伸出雙手小心的接過,想用手指摸一摸,又怕會把它蹭壞了。他拿着小糖狗翻來覆去的細細端詳,突然“咦”了一聲,俯身嗅嗅,果然聞到一絲甜甜的味道。

齊懷瑾:“先生!這只小狗是糖做的嗎?是先生做的嗎?”

宴柏舟沒忍住笑出聲:“是糖做的,不過你先生可沒有這麽巧的手藝,這是我在來的路上經過夜市,從一個老伯的攤位上買的。”

宴柏舟看他一掃方才的頹意,忍不住調笑道:“七皇子殿下現下心情好些了嗎?”

齊懷瑾像是剛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心思太過明顯,有些窘迫的小聲反駁:“懷瑾沒有心情不好…”

宴柏舟側過臉去,待笑意終于能收斂些許,才轉過來點點頭,語氣嚴肅:“對,殿下說的極是。”

聽出宴柏舟的調侃,齊懷瑾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懷瑾并非只因…感到難過的。”

察覺到齊懷瑾語氣中暗藏的一絲委屈,宴柏舟暗暗皺眉,面上仍不動聲色:“微臣願聞其詳。”

他聲音溫和,語氣關切,讓齊懷瑾忍不住怕林秋水聽了生氣而沒說出的真正原因:

“…是五皇兄,五皇兄說皇兄皇姐們在我這個年紀時,都已經五尺有餘了,偏懷瑾長得慢。”齊懷瑾看到宴柏舟對他關切的神情,只覺心中更加委屈起來:“五皇兄說聽宮裏的老嬷嬷說過,若一個人前世是大奸大惡之人,便會在陰曹地府中受盡刑罰,甚至砍去雙腿,因此這輩子才長不高。”

說道最後,齊懷瑾聲音都忍不住哽咽起來,還在拼命眨眼想将眼淚憋回去。

“先生,懷瑾前世絕不是壞人”齊懷瑾一臉倔強的擡頭對宴柏舟說。

宴柏舟:“……”

這些成年人聽了也許會一笑置之的蠢話,對仍舊稚嫩天真的孩童來說,确實錐心之言。

宴柏舟看着眼前故作堅強卻滿眼不安的齊懷瑾,只覺得胸中陣陣鈍痛,連呼吸都牽痛了五髒六腑。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努力将自己的聲音放平穩:“懷瑾當然不會是壞人。”

你前世年少時便保衛邊疆,庇佑我大齊子民。

“更不可能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你在最好的年紀就長眠于南關。

“就算真的有前世,懷瑾也只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你一顆赤子之心,天日昭昭。

“所以懷瑾不要難過,”宴柏舟擡手安慰的摸摸齊懷瑾的頭發,“五皇子定是同懷瑾開玩笑的。”

聽到宴柏舟篤定的語氣,齊懷瑾原本還有些酸澀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重重地點頭:“先生這麽說,定然就是了。只是下次五皇兄再這麽說,懷瑾一定同他理論。”

宴柏舟一臉溫和的看着齊懷瑾,眼中卻泛起一股冷意。

五皇子齊瑜湛,姜嫔之子。若無人授意,他也定然不會有此作為。

宴柏舟在心中快速鎖定懷疑的人選:齊瑜徽,王若則,就是不知這次究竟是誰。

不過,也沒什麽區別。宴柏舟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罷了。

“等急了吧,是我慢些了。”林秋水仍然輕言軟語,看上去和平常無甚區別,宴柏舟卻注意到她眉目間有淡淡的怒氣。

宴柏舟心下了然,林秋水方才定是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了。

見三人都已落座,永福宮的一等宮女瑞珠便機靈的喚人上膳了。

不多時,幾道齊懷瑾平日愛吃的菜肴便已經端上桌了,像是為了哄齊懷瑾開心,還額外加了一道平日晚膳不會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齊懷瑾在聽了宴柏舟的話之後,也早已将那些不愉快抛諸腦後,見到自己愛吃的不禁雙眼放光。小心的将手中攥着的小糖狗插在一旁單獨的矮瓶中,興致勃勃的動起筷來。

林秋水這時注意到他放好的東西,也有些新奇的俯身看了看:“這是九郎送瑾兒的吧?”

宴柏舟:“柏舟來的路上偶然所見,猜測七皇子殿下應該喜歡,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聽見他的話,林秋水神色間多了一抹懷念:“當時阿梧…也就是你母親,年少時她便是飒爽不拘的性子,總願意出去多走走逛逛,而我喜靜,家中也不怎麽讓我出門。于是她便總是給我帶些稀奇玩意兒,什麽叢林間撿到的受傷的鳥兒,市集上買到的花燈,甚至是路邊見到的開的極美的小花,她都會帶給我解悶兒。”

說着不禁微微低頭,掩飾有些溫熱的眼眶,嘆道:“像咱們這種人家,真心的惦記才是最難得可貴,也是最難擁有的。”

齊懷瑾看林秋水神情低落,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無措的張望了一下,突然瞥到一旁的小糖狗,眼神一亮:

“趙姨娘和先生都見過這許多有趣的東西,懷瑾卻從來沒有出過宮,娘親,孩兒也想出去看看,到時候我給娘親帶好玩的,好不好?”齊懷瑾伸手拉着林秋水的衣袖,有些刻意的孩子氣道。

看他這幅眼巴巴的模樣,林秋水忍不住綻開笑容:“好啊,等瑾兒将藏在屋裏的習字帖練好了,娘親就讓你先生帶你出去看看,可好?”

“哦?七皇子殿下藏了什麽好東西?能不能讓微臣也看看?”宴柏舟看因為林秋水的話驀然漲紅了耳朵的齊懷瑾,有些好奇的問道。

“娘親!”看着一臉好奇的宴柏舟和忍俊不禁的林秋水,齊懷瑾有些惱羞成怒起來。

娘親是怎麽發現的,他明明仔細的藏着了……

正當氣氛一派融洽時,瑞珠突然進來通傳:

“娘娘,陛下的禦辇正在來的路上,您看……”

“哦?這麽晚了,陛下倒這時候過來了。”林秋水語氣有些冷硬,接着轉身溫聲和宴柏舟說:“你們吃好了就去瑾兒書房中授課吧,不必過來了。”

齊王這個時辰突然來永福宮,想必是因為午後的事了,宴柏舟直覺林秋水心中有氣,卻也不好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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