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寒山寺
寒山寺
許平念察覺到一旁傳來的視線,心中暗自好笑:老甲魚,才這麽兩天就坐不住了。
此時書房內的衆人還是吵嚷的不停,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反駁,到最後卻是都非萬全之策。
想到昨日雁青帶來的宴柏舟的信,他心裏還是有些得意:
臭小子,鬼點子倒是多。
許平念當然是不相信什麽湊巧看到什麽書上湊巧有一個無名氏的計策,還能湊巧符合現下的情況。宴柏舟的借口找的并不用心,顯然也沒有多用心的隐瞞,但他也沒打算去刨根問底。
畢竟孩子大了嘛,總會有自己的秘密的。許平念有些嘆息的想,他可真是個開明的長兄。
如此既有了應對之策,現下他的精力便全能用來對付姜任這個甲魚了。
許平念正在想有什麽好方法,得既能讓他有所緊迫露出馬腳,又不至于狗急跳牆,姜任便堆着一臉笑湊了上來,輕聲問道:“若是這水患遲遲無法解決,不知許侍郎作何打算?”
許平念微微挑眉,順着他的話擺出一幅有些苦惱的表情:“哎,不怕姜大人取笑,聖上有命,若我不能解決好珠江水患,便要我留在這裏打漁了,我現下也是頭疼的緊啊。”
姜任聽了心中一喜,面上卻做出一幅擔心他的樣子:“聖上最多是一時氣話,許大人年少有為,官途眼見一片光明,怎會因此事便真的把你留在此處了,只是…這升遷之事怕是…”
許平念也做出懊惱的神色:“我心中怎能不知啊,只是這情況如此,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姜任一笑,放低聲音:“我與許大人一見如故,你若不嫌棄,我們便以兄弟相稱……賢弟啊,愚兄有一計,不知能否為賢弟解憂?”
許平念做出一幅焦急的樣子,連忙向他拱拱手:“哎呀,姜兄有何妙計盡管直言,平念洗耳恭聽。”
“如今工匠們也都說了,雖然讓擅水者将沉積的泥沙鋪平或挖出會稍微慢些,但安穩度過這個汛期還是不在話下的。”姜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後讓李知府多加注意便是了,左右也出不了什麽亂子。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回京交差才是。”
喪盡天良的老甲魚,果然出不了什麽好主意。
Advertisement
許平念在心裏罵了幾句,面上卻一幅有些被他的話打動的樣子:“只是如此做,今後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我這…”
姜任安撫的笑了笑:“南浙道長官黃文通與我有交,株洲再怎麽也只是南浙的一方小城罷了,有他留意,是不會出什麽風浪的。”
見許平念仍是面露猶豫,姜任心中有些着急,身體卻向後一靠,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為兄倒是沒什麽,左不過多在此地盤桓兩日罷了,美人在懷,倒也有良多趣味。”
“只是賢弟,尚書之位可不是一直就那麽空給你的,要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平念自是知道姜兄是全然為我考慮的,”他嘆了口氣,有些咬牙道:“只是事關重大,姜兄容我再考慮一日。”
姜任看他已經有些動搖的樣子,也知道不能勸得太過,得讓他自己想開才是。
只要許平念這邊沒什麽問題,最多兩三日,他們便能動身回京了,到時太師即便想棄卒保帥,怕是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想到這裏,他陰郁了一天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下來,看到身旁的許平念,不論是此次還是今後,像這種年紀輕輕便能身居要職的,背後定然時候高人指點,能夠拉攏一二總是沒錯,若是以後太師靠不住……
姜任心中盤算半天,想到昨晚席間許平念對他與孫信使的談話仿佛也頗有興趣,便湊上去低聲調侃:“賢弟年少風流,此次來株洲,房中就沒留個服侍的人?”
許平念心中閃過一絲厭惡,面上卻裝作一副乏味的樣子:“都是庸脂俗粉,我哪有姜兄這般好福氣。”
聽了他這話,姜任心中更是放心,只要許平念也食這五谷葷腥,那便比那些個無欲無求的好拿捏:“賢弟如不嫌棄,不如今晚我讓玉郎去服侍你?也算愚兄的見面禮。”
見許平念支支吾吾的,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姜任忍不住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那便說定了!賢弟且等好吧,這玉郎的滋味……”
“啪!”姜任一臉回味的表情被這聲音打斷,不由得一陣不悅的看過去。
“下官一時不慎,還望諸位大人莫怪。”李文重面色有些發白,像是累極了般有些失神。
有人提議道:“李大人這兩日為珠江之事也是勞累了,今日我們不妨先到這裏,大家先用午膳,午後再去江邊看看。”
衆人紛紛答應,起身到前廳用膳。許平念則是看着仍舊臉色蒼白的李文重,心中了然。
這是聽到了啊…
午膳許平念借要出去領略一下株洲的風土人情為由,沒有和衆人一同用膳。
出李府後走了一會兒,便向路過的百姓打聽了一下寒山寺的位置。
等他找到寺廟後,遠遠竟看到了雁青的身影,而雁青發現他後也是一怔,随後便向他走來。
許平念忍不住勾起嘴唇,有些慵懶地倚靠在一旁的樹幹上擺弄他的折扇:“真不是巧了麽,雁侍衛是要去哪兒?”
雁青:“自然是找你。”
雁青拿出剛剛暗信飛鴿送來的信件,交給許平念:“信上寫了戶部郎中錢銳的證詞,以及提到黃文通與徐文斌二人。黃文通少主已經派人留意起來了,至于這徐文斌的事,我今日也打探了一下,是三年前發生的,株洲本地幾乎全都知曉。”
“哦?三年前?”
見許平念若有所思的表情,雁青回答道:“對,三年前‘不慎’引發的一場火災,徐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徐文斌是株洲有名的好官,百姓提起此事都是萬分惋惜。”
許平念:“昨日姜任說,他便是三年前來株洲時在這寒山寺遇到的楚玉,而且楚玉與李文重之前提到的滅門之仇……現在徐文斌的事,倒是能把這一切都串聯起來。”
雁青低頭想了一會,點點頭:“不錯,否則便太巧了些。”
許平念直起身,啪的一聲合上扇面,轉身向寺廟走去:“小爺從不相信巧合。”
雁青見狀也跟上他:“去做什麽?”
“去向住持讨口齋飯。”說罷像是嫌雁青走的太慢了,許平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趕快趕快,我肚子都在打鼓了!”
-
寒山寺
“阿彌陀佛,雁施主。”剛一進寺門,便見一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人站在門前,像是早知他們會來一般。
他轉向許平念:“不知這位施主該如何稱呼?”
“晚輩許平念。”他向眼前的老者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擡頭與這位老僧人對上視線,卻不由得愣了一愣。
只見他袈裟披身,再是平凡不過的相貌上卻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在看向你時,仿佛含着萬千的悲憫與寬容,饒是許平念,此刻都生出被完全看穿,卻沒有感受到一絲威脅的感覺。
“想必師父就是寒山寺的住持吧。”許平念語氣肯定道。
“貧僧法號了空,許施主安好。”了空向兩人一笑:“想必施主一路奔波,定是餓了,便先嘗嘗我們寒山寺的素齋吧。”說罷轉身向寺內走去。
許平念與雁青跟在身後,二人對視一眼,皆是有些疑惑。
“我看起來餓得很?”許平念見雁青竟然真的仔細開始打量他,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呆子,同你說笑的。”
雁青:“……”
等二人跟随了空進了齋房後,見桌幾上已經擺好了三人份的素面齋食,心下暗暗吃驚,但卻沒有表露,面色如常的入座。
“許施主,雁施主,請用吧。”了空向二人示意後,便端起碗吃了起來。
許平念與雁青見狀,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也一起動起筷來。
除了偶爾傳來輕微的碗筷碰撞聲,三人都沒再說話。
直至三人都放下筷子,許平念擡頭與了空對上視線後剛準備開口,便見他笑了笑:“稍安勿躁,貧僧知道施主此番來是為什麽,但兩位施主既來了,便是有緣,不如也來算上一簽,可好?”
聽他這麽說,許平念倒是不着急了,甚至頗有興致地勾起嘴角:“那便麻煩大師了。”
了空笑着搖搖頭,伸手示意兩人到正間的佛堂。
等到佛堂後,他拿起佛前的簽筒遞給他們,兩人便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輕輕搖動:
“啪、啪!”
兩聲簽文落地,他們拿起來一看:
許平念:“畢竟幾人得真鹿,不知終日夢為魚。”
他挑挑眉,再探頭去看雁青的:“浮生千劫盡,長日一燈明。”
了空聽了,倒是忍不住哈哈一笑:“二位施主的簽文看似無關,卻能互為注解,着實有趣。”
許平念聽後起身,順便把雁青也拽了起來:“晚輩愚鈍,不知大師可否為我們解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