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窗戶紙
窗戶紙
聽到齊懷瑾的問話,宴柏舟的眼神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他幾次張口又合上 ,最終也只是低聲回答他:
“…嗯,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說話時視線緊緊粘着在齊懷瑾身上。
“先生,打算自己去嗎?”齊懷瑾與他視線相交,努力勾勾唇角,故作輕松地問道。
“許平念與聞祈…有故交,我與他一同去。”
齊懷瑾抿抿唇,猶豫片刻,還是直言道:“帶上我吧,先生。”
宴柏舟微微側頭,看不清表情:“此行兇險,況且現在陛下……,你需要在朝中坐鎮,以防萬一。”
齊懷瑾上前兩步,在距離他不遠處停下:“方才兩位醫師說了,父皇眼下并無大礙,況且即便我不在朝中,先生也不會讓朝政出事的,不是嗎?”
宴柏舟猛地看向他,很快又垂下視線:“我……并無別的心思,若殿下介意,我可以讓他們…”
直到自己話說重了,齊懷瑾有些懊惱地咬了一下嘴唇,放緩語氣:“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鞠躬盡瘁,為國一生。我又怎麽會懷疑你…
“只是我與苗疆的長老有些交情,對苗寨…也比較熟悉,我與先生同行,會方便許多。”
宴柏舟沒問從未出過京城的他是如何與苗疆之人有牽連,齊懷瑾也沒有解釋。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起來。
Advertisement
不知過了多久,宴柏舟才低聲應了一聲:“好…天氣嚴寒,多備些衣物,明日一早出發。”
“…嗯。”
齊懷瑾看着宴柏舟離去的背影,睫毛微垂,依稀可見光華流轉,似是眷戀,又似是悲傷。
-
宴柏舟剛回府中,一旁的小凇見他回來了,忙跑上前告訴他許相已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他見小凇面色似乎有些古怪,微微挑眉,停下了腳步:“說。”
小凇撓撓頭,略微有些尴尬:“呃,許相與雁青…似乎起了什麽争執。”
悄悄擡眼看了一下宴柏舟的臉色:“方才動靜還挺大的。”
宴柏舟深一口氣,感到有些頭疼。
等他一踏進前廳,二人倒是沒有争吵,只是氣氛凝重,連雁青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都能看出有些緊繃。
宴柏舟瞥了一眼一臉氣憤的許平念,不客氣地問:“你又作什麽妖了?動靜弄得這麽大,裏裏外外都聽見了。”
許平念瞬間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反手指向自己,語氣誇張:“我?”
宴柏舟頭疼的搜搜太陽穴,轉向雁青:“怎麽回事?”
雁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單膝跪地,直接對宴柏舟行了個禮:“少主,苗疆之行,屬下要一起去。”
還不等宴柏舟說什麽,一旁坐着的許平念就一把将他扯起來:“去什麽去,你以為是去玩兒的?苗疆地處偏遠,瘴氣彌漫,會有多危險你不清楚嗎?”
雁青掙開他的手,語氣平靜:“我身為暗信暗衛之首,自該在少主身邊保護。”
“我保護他就行了,我說祖宗,你安安穩穩的在京城等着不行嗎?我保證不會讓九郎缺胳膊少腿的回來!”
雁青移開視線:“我沒問你。”
許平念聞言猛地扭頭看向一旁托着腮的宴柏舟。
宴柏舟:……
他清清嗓子,将撐在桌上的手收回,一臉正經地看回去:“雁青想去就去吧,也不是什麽大事。”
許平念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在他耳邊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你添什麽亂,你又不是不知道…”
宴柏舟攤攤手,狀似無辜道:“此次七殿下也要同去,有雁青在,也能好好保護他。”
許平念眉頭微皺:“七殿下?此行如此兇險,他去湊什麽熱鬧?”
宴柏舟斜了他一眼,揮揮手讓他後退:“怎麽叫湊熱鬧了,你管這麽寬做什麽。”
轉頭對雁青說:“雁青,明日一早咱們就出發,你此行貼身保護七殿下,務必護他周全。”
雁青:“是,那屬下去收拾一下行囊。”
看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許平念心裏煩躁不已:“你如果擔心七皇子,那我保護他還不行?你讓雁青去,這不是給我添亂嗎?”
宴柏舟悠閑地啜了一口茶:“我不讓他去,你就不亂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別招惹雁青,你非不聽,我有什麽辦法。”
許平念重重地在他身旁坐下:“我與他你情我願的…”
“再說了,”宴柏舟打斷他:“雁青是暗信暗衛之首,你的那些往事,不會真以為能瞞過他吧?”
“有些事,還是早些說開的好。你如果對他是真心,就該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若不是,你怕他同去做什麽?”
“看你現在扭扭捏捏的,那個風流不羁的許平念哪裏去了?”
許平念聞言氣勢一弱,有些心虛道:“這種事…這種事怎麽能說清楚?”
要他怎麽說?說一開始确實是因為他的樣貌與…相似,才對他刻意撩撥,但是相處了這麽多年…
許平念抿抿唇,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們這樣到底算什麽,又怎麽能和他說個清楚明白。
宴柏舟放下茶盞,一時語氣也有些幽深:“該怎麽說清楚……”
他如果知道的話,此刻還會坐在這裏靠和許平念拌幾句嘴來強壓內心的忐忑嗎。
兩人靠着椅背,同時嘆了口氣。
-
次日一早
禦書房
宴柏舟将一切禀明清楚後,坐在龍椅上的齊王久久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宴柏舟才聽到上方傳來一聲嘆息:“……朕,自王氏去後,總是感念良多。”
“前塵往事,也許難分對錯,但對于她,朕确實有些愧疚。”
"因此雖然朕心中早有易儲的打算,也總是狠不下心。"
他右手輕輕撫摸着龍椅兩旁的巨龍,語氣中藏着隐約的傷懷:“朕原本打算給他一個逍遙王的封號,讓他平安富足的過一生。”
“也許,這不是他想要的吧。”
“陛下要見見他嗎?”
齊王搖搖頭:“不必再見了。”
說罷音色冷下來,吩咐道:“李福廣,傳旨,皇太子齊瑜徽,地惟長嫡,位居明兩,然有失惑無常之性,既傷敗于典禮,亦驚駭于視聽。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今褫奪皇太子位,以東宮為界,如無朕召,此生不可出。”
李福廣頓了頓,上前領命:“奴才遵旨。”
齊王走向宴柏舟,拍拍他的肩膀:“九郎,此次多虧有你,否則讓此等不孝不悌之人即位,我大齊子民危矣。”
“你年少有為,人品方正……朕會立下密诏,若朕有個萬一,你便是我大齊的攝政王,輔佐懷瑾,庇佑我大齊子民。”
“這是朕作為君王的請求。”
“除此之外,請你護佑林貴妃,讓她能安樂一生,康健如意。”
“這是我作為宴扶川摯友,你的叔父的懇求。”
宴柏舟聽着他與前世一模一樣的托孤之詞,眼中也有些酸澀。
他雙膝跪地,鄭重的立下誓言:“臣宴柏舟,竭盡全力,以吾之性命為誓,今生今世,盡忠于帝業,盡孝于人倫,絕不辜負。”
“好孩子,多謝你了。”齊王将他扶起,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去吧,去吧。”
“我與你姨母在宮中等你們,平安歸來。”
-
正午門外
“督察院和軍工處那邊你都交代好了?”許平念看杵在宴柏舟身後也不理他的雁青,故作自然地走上前問。
“嗯。”宴柏舟視線定在宮門口,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這七殿下怎麽還沒出來?”
宴柏舟這才轉頭看他:“他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林貴妃總是不放心,要多囑咐兩句的。”
說罷又轉回頭:“而且這話你剛才已經問過了,別沒話找話說。”
“嘿!”許平念被他氣笑了:“宴柏舟,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個人其實很不講道理?這又沒當着外人,我說他一句都不成?”
對齊懷瑾就是耐心溫柔,對他就是冷嘲熱諷的。
宴柏舟這次看都沒看他,只是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嗯。”
許平念聞言雙手抱胸,有些不服氣的轉頭問雁青:“雁青,你看他這幅樣子,是不是很像望夫石?”
誰料雁青也只是用眼尾掃了他一下:“你少說兩句吧。”
許平念:……
-
看到宮門口出現齊懷瑾的身影,宴柏舟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等反應過來,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來了。”
齊懷瑾嗯了一聲:“讓大家久等了,抱歉。”
看兩人之間有些詭異的氣氛,許平念嘴角一勾,正要開口就被一旁的雁青堵住:“無妨,殿下請吧。”
這些年來,朝中改革可謂是大刀闊斧,宴柏分身乏術,很多時候都會派雁青貼身保護齊懷瑾,因此兩人也算相熟。
見宴柏舟沉默的側身讓開,齊懷瑾目光微黯,點點頭上了馬車。
“雁青,你上車吧,我與兄長駕車。”
雁青點點頭,翻身進了車廂。
許平念忍不住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宴柏舟:
“你與七殿下這是怎麽了?”
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臉驚訝地問:“你不會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