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嘴唇碰了一下她的眼皮。
江垣一整晚抱着蘇阿細,兩人躺在小床上擁抱,和衣而睡。
他的毛衣軟綿綿的,蘇阿細把臉埋進去,聞着淡淡的馨香,就好像一下子跨過了漫長的冬季,迎來了溫和的春天。
***
早上五點半宿舍開門,蘇阿細趕回去洗了個頭,去樓下吹幹,樓道裏有人在給熱水袋充電,她去宿舍的院子裏。院子的鐵門常年鎖着,零零散散停了幾輛車,牆上有給車子充電的插座。
蘇阿細吹了五成幹,江垣走過來,扒在鐵門上,安靜地看着她吹頭發。
他胳膊伸進去,摸了一下她熱熱的發梢,說:“一起去吃早餐。”
蘇阿細把他的手掐走:“我跟柳惠心吃。”
“好吧。”
看着他失落地離開,蘇阿細覺得有點抱歉,她想說兩句好話,可是她不太會說。
江垣也不會放在心上吧。
但是他起這麽早,就是為了和她一起……
——算了,已經走遠了。
蘇阿細吃了一塊餅,坐着等柳惠心喝完她碗裏的紫薯粥:“好喝嗎?”
“你嘗嘗。”柳惠心把碗推到她面前。
蘇阿細剛剛把勺子拿起來,突然旁邊有人推過來一罐咖啡,她吓得一抖,紫薯掉在桌子上,“……”
江垣把她的手捏過去,緊張地問:“燙到了?”
蘇阿細把手抽回去。
他給柳惠心也買了一罐咖啡。
柳惠心熱情地沖江垣揮揮手:“謝謝班長啊!”
“不用,我走了。”
江垣離開以後,柳惠心問蘇阿細:“你昨天是不是跟他待在一起了?”
“嗯。”蘇阿細躲不過,承認了,但,“我們沒做那種事。”
柳惠心一愣,擡頭看了一眼這個始終面色坦然的女孩子,許久,才“哦”了一下。
一碗粥喝完,去教室的路上,柳惠心突然對蘇阿細說:“你跟江垣處,絕對是撿着寶了。”
“為什麽?”
“高富帥呀。”
蘇阿細低着頭,小聲地說:“他也撿到寶了。”
日子每天還是平淡地過,雖然課不多,但是早起毀一天,每天早上欠下的精力都要補回來。有好幾次蘇阿細中午睡覺,一覺醒來已經天黑了。
打開手機全是他發來的消息。
“我吃過飯了。”
“我去打球!”
“我回來了,去吃晚飯。”
“你不會還沒醒叭。”
“小懶蟲。”
蘇阿細看着這些奇怪的話,想象他用“江垣式”的口氣說出來,想着想着就笑了。
她起身看了一眼宿舍。白安安的床上空着,柳惠心和喬景坐在下面看綜藝。
蘇阿細問:“你們去打水嗎?”
柳惠心調頭看她一眼:“你打水幹嘛?我這兒還有一點,你要麽。”
“不夠,我要洗頭發。”
“你一天洗幾次頭啊?”
蘇阿細摸了一下自己的發尾:“翹起來了,壓不下去。”
喬景噗嗤一下笑出來:“這都晚上了,誰還盯着你那幾根頭發看啊。”
蘇阿細說:“還有晚自習呢。”
“以前也沒看你這麽注意形象啊,談戀愛啦?”
蘇阿細去櫃子裏拿水瓶。
柳惠心給了喬景一個眼神。
打完水回來。
進門的時候,她聽見柳惠心在說話,“喬喬,咱們以後別在阿細面前說白安安的事情了。”
喬景尖叫了一聲:“啊,她不會告訴白安安吧?”
“應該不會,但是阿細太敏感了,”柳惠心頓了頓,聲音弱了下去,“總之少說吧。”
蘇阿細也漸漸意識到,用她手裏的絲線纏繞在一起的人際關系,早晚有一天會土崩瓦解。
江垣又來消息了:“你怎麽不理我啊。”
蘇阿細回:“我剛醒。”
她去上晚自習,江垣沒去,但是下課前十分鐘他給她發短信,讓她出去。
蘇阿細把課本給柳惠心,“幫我把書帶回去吧。”
柳惠心狐疑地看着她:“你幹嘛去啊?”
“部門開會。”
她神色鎮靜下來:“哦。”
柳惠心說的沒錯,蘇阿細的确太敏感了。但是她也不想這樣的。
江垣酷酷地走在前面,蘇阿細跟小媳婦兒似的跟在他後面,兩人走過長長的大道。
學校裏有一條小河,一座橋。
江垣指指河裏:“我們去看荷花。”
好。
十一月,我們去看荷花。
河邊的小路,樹葉刷刷地響。
這裏一盞燈都沒有,好像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
蘇阿細背靠着護欄,江垣站在她旁邊煞有其事地觀望了一會兒,“啊,沒有荷花,好像有鴨子。”
蘇阿細冷淡地說:“我不想看鴨子。”
……
江垣小步地挪到蘇阿細面前,壓着聲音說:“那就看看我,好麽。”他摟住她的腰,看了她一會兒,把她盯得害羞了,然後捧着她的臉,輕輕地吻下去。
一個青澀的親吻,由淺入深。嘴唇,牙齒,舌頭,碰撞在一起,刺激她的感官。
平時看着挺幹淨,接吻的時候卻感覺他臉上全是胡子,紮得她心裏毛毛的。
這就是男生吧,有時候吸引人,有時候又讓人覺得很別扭。
“蘇阿細。”
“嗯。”
“我好喜歡你啊。”
“……嗯。”
……
蘇阿細跟江垣膩在一起将近一個小時,回到宿舍已經九點半了,其餘三個人都在。
白安安又在視頻通話,堆了一臉的笑。
看來她的“睡一覺”策略實施成功了。
就蘇阿細認識白安安的這幾個月以來,她和男朋友已經分分合合不下三次了。
白安安的男朋友是個歌手,現在大三,不知道幾流,反正蘇阿細沒聽說過。
她路過鏡頭之後,聽見白安安說了句:“我舍友啊,蘇阿細。”
蘇阿細聞言回頭看她一眼,白安安突然把手機舉起來對着她,笑嘻嘻地沖着耳機說:“看到了嗎,我們這兒校花,是不是特別清純。”
“……對啊,我們有個校花榜,她票數最高。”
“不是,你怎麽不問我有沒有上榜?”
後面的對話就有點畫風走歪,情緒扭轉了。
喬景卻在這時指責了白安安一句:“你能不能有點禮貌。”
白安安愣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了幾句話,就把視頻關了。
蘇阿細什麽都沒說。
白安安怒點極高,況且不記仇。哪怕宿舍裏有一點點陰陽怪氣的聲音沖着她,可能過了那一分鐘,不和諧的論調在她心裏就自動煙消雲散了。
所以卸了個妝,她又開始高高興興打電話。
蘇阿細那天晚上接到一通電話,是她爸爸打過來的。
父女本身就有代溝,沒什麽話聊,但是爸爸的語氣裏仍然體現出關切。
“要是錢不夠用就說,別省着吃,你們小丫頭喜歡節食減肥什麽的,不要搞那些歪門邪道,騙騙人的,別把身子餓壞了。”
“嗯。”
“在學校跟老師同學還好吧。”
“還好。”
爸爸那邊醞釀了會兒,試探地問:“談戀愛沒。”
蘇阿細說:“沒有。”
“行,大學談戀愛也沒什麽事,不要耽誤學習就行。”
明明是松了口氣的語氣,還說沒什麽事。
***
初冬的下午,空氣裏有霜降的味道,清爽而幹燥。
天空一碧如洗。
江垣打球,蘇阿細坐在石凳上看。
她蜷坐着,把江垣的衣服穿在身上,一會兒身子就很暖和了。一件黑色羽絨服,連帽上一圈毛毛。衣服上有圈圈點點的男性氣息。
江垣有的時候出來玩裏面就穿一件薄薄的襯衫或者t恤,外面套一件羽絨服。他覺得穿毛衣很累贅。
他們家也沒有人會逼他添衣服。
江垣的手機就放在口袋裏。
指紋解鎖or輸入四位數密碼。
蘇阿細試了四個零,不對。又試了1997,開了。
……
她突然有點緊張,偷偷瞄了一眼球場。
江垣手機裏沒什麽東西,連桌面都是最原始的,除了幾個手游的app,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真的是直男中的直男了。
社交工具也不怎麽用,聊天對象很少,她排榜首。
蘇阿細登了一下他的Q.Q,想看看他一直鎖着的空間裏到底有什麽神秘的東西。
結果,什麽都沒有。
不過留言板倒是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情話。很多很多情話……而且不是同一個人發的……
後來他解釋,覺得删別人留言不太好,而且很麻煩,工作量大,就算删了也會有人再留,索性就把空間鎖了。
蘇阿細用江垣手機拍了張照片,背景是萬裏晴空。
他手機裏沒有p圖軟件,她就沒p。反正這樣看也挺好看的。她的睫毛又長又密,照片上看起來就像化了眼線似的。
登錄他的微信,發了條朋友圈:他在打球。/可愛
然後配上這張自拍。
評論少傾湧來:
我的媽,江江女朋友好美啊。
卧槽槽槽槽居然是我女神!!!!
老子一腳踢翻這碗狗糧。
男神跟女神啊!!祝99!!
……
江垣結束,已近黃昏,他喝了幾口水,一瓶礦泉水下去一半,随後一邊擰緊瓶蓋一邊往這裏走。
蘇阿細站起來,沖他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帽子蓋在頭上,擋住了四面來風。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常年冰封着,卻在這時候,總算露出一點清淺的笑意。
“你拿我手機幹嘛?”
蘇阿細聞言,把手機高舉起來,“有什麽秘密啊,不能讓我看的。”
江垣伸手去夠:“沒有秘密,給我。”
“不給,我就要看……”
蘇阿細把手機抱在懷裏跑開,就是不肯給他。她一邊跑一邊看着江垣笑,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頭發散在風裏。
笑點真奇怪……不過也太美了吧。
江垣看呆了,追都追不動了。
蘇阿細也停在原地了,把手機舉在手上:“過來拿嘛,你真沒意思。”
江垣奔過去,手攔在她的腰間,輕輕地一撥,女孩子就軟在他懷裏。
“诶,這裏人多……”
“我不要手機,我就是想親你一下。”
蘇阿細服軟,緊張地靠過去一點。
男孩女孩的臉隐沒在帽檐的毛毛裏面。
恍惚間,她聽見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好像在議論他們兩個,她稍微睜開眼睛瞟了一下旁邊,兩個播音班的女孩子正好路過,眼色裏帶着不悅,蘇阿細好像心被人擰了一把,她随即把頭低下了。
江垣問:“怎麽了?”
她小聲說:“那幾個女的追過你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女孩子已經路過,“我沒印象了,你認識?”
“不認識,但是她們會罵我。”
“啊?她們為什麽要罵你啊?”
“……你不懂。”
江垣一頭霧水。
蘇阿細挽住他的手臂:“沒關系,我不怕。”
***
十二月,白安安又去了一次武漢。
這次她的“歌星”男友爆發了世紀之怒吼讓她滾蛋,并且扇了她一巴掌。
蘇阿細聽聞,都吓傻了。
她不知道白安安和她對象每一次分分合合的前因後果,但是從白安安片面的措辭來看,她也覺得白安安這個女孩子在戀愛方面的問題很多。
柳惠心說,這個男的就是在玩她。
玩沒玩不清楚,反正現在是玩完了。
是白安安睡無數次覺都挽回不了的“玩完”。
臉愛上臉的故事接近尾聲,還有身體和身體來接洽,身體和身體的碰撞也興味索然的那一天,就結束。
——這就是男同學。
而傻瓜白安安才不會知道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她的脾氣越是走極端,只會讓男同學越發讨厭。
跟你炮夠了,誰還願意哄你一個傻白甜公主病看巴啦啦小魔仙啊。
糾纏真的不是途徑。
你只有成為更好的自己,才能讓別人對你刮目相看。
這個道理,白安安恐怕十年也悟不出來。
因為她從沒想過改變,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外如是。
可能等她恢複了元氣,又興高采烈地為她的下一任男朋友織毛衣折騰到淩晨三點都——不、關、燈。
不過那段時間,蘇阿細徹底在宿舍屏蔽了江垣二字。
有的時候虐狗不是玩笑話,是真的有人因為求而不得而眼紅別人,最後被傷害得千瘡百孔。
蘇阿細去打水。
空曠的樓道沒有人。
她聽着嘩嘩降落的水聲,內心波瀾不驚。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陰郁的聲音。
“我們高三在一起,兩年了。我很在意這段感情,因為他是我談的最長的一個男生。”
蘇阿細吓了一跳,回頭看到臉色慘白的白安安,“你在跟我說話?”
白安安點頭。
蘇阿細說:“可是他對你不好。”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不管我怎麽跟他發脾氣他都會哄我,我也知道我有的時候做的很任性,可是只要他說兩句好話我就不氣了。因為我發脾氣次數太多了,鬧過幾次分手,但是我現在比以前真的改了很多……”
“……”
“阿細。”
“嗯。”
“我覺得男生到一定時間對女生就不寵了,不能說不珍惜,就是不會慣着了。”
白安安有點哽咽,蘇阿細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猶豫了很久,才磕磕巴巴吐出幾個字:“天涯,何處,無……”
蘇阿細聲音弱了下去,因為她發現白安安正在眼瞪瞪地看着她。
有點尴尬。
然而白安安卻突然開口:“謝謝,你說的很對。”
……果然很傻。
蘇阿細不想跟江垣說他們宿舍的矛盾。她和江垣或者柳惠心獨處的時候比較輕松,只要幾個女生聚首,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吐槽和陰陽怪氣的聲音。
周四在廣播臺直播,江垣有幾次去陪她。
廣播臺在頂樓八樓。
播完已經天黑了,蘇阿細隔着天臺的玻璃門,看外面靠着牆玩手機的江垣。
他穿藏青色毛衣和黑色外套,和夜色融為一體。
江垣聽見腳步聲,把手機滅了,看着黑暗裏的蘇阿細。
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認沒人,才走過去。蘇阿細踩上牆邊的一根鐵管,站在江垣身邊,兩條手臂圈住他的肩膀。
在他領口嗅了嗅:“你衣服好香啊。”
“齊阿姨洗的。”
“你是不是離了齊阿姨活不了?”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娶了媳婦兒以後另談。”
“……神經病。”
蘇阿細沿着鐵管走到護欄邊,高樓的風把她細弱的頭發吹得東倒西歪。
江垣幫她捋了一下鬓發。
蘇阿細想到剛才放的一首歌曲,點歌贈言是“送給十七歲那年我們愛過的人”,她有的時候覺得這些小孩的思想很奇怪,十七歲,誰會懂愛啊,誰會愛什麽男孩女孩啊。對她來說,成人以前的愛,是全部留給親人的。
不過這首歌很好聽,裏面有一句歌詞是:有沒有那麽一個世界,永遠不天黑,星星太陽萬物都聽我的指揮。
多美啊,就像童話一樣。
她向往年輕,因為她害怕“不年輕”,每個女孩都害怕“不年輕”,她們想活在掌控萬物的世界裏,拒絕生老病死,做永遠美好的公主。
“我有的時候蠻想回到小時候,我爸爸以前經常給我講故事,但是我們現在有代溝了,都不怎麽說話了。”蘇阿細仰面看看天空,又看着江垣,“你不懷念以前嗎?”
“還好。”
“你小時候跟誰玩啊?”
“周野,黎清顏,還有我哥。”
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名字,蘇阿細沒有多問,只是提了一句:“你還有哥哥啊?”
“叔叔家的。”
蘇阿細聽着耳邊的風聲,總是害怕有灰塵被卷進耳朵裏,她站在江垣前面,讓他幫忙擋着一點風。
可是他也很瘦,也擋不住風。
她把他外套的拉鏈慢慢地拉開,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埋進去。
江垣再兩條手臂把她一圈,蘇阿細就暖和了。
她傻笑着收緊他的腰身。
她有點害怕江垣對她說他們家的事情,因為她沒辦法公平地把自己的秘密掏出來等價交換,她不想讓人覺得她不懂規矩,所以在不主動發問的情況下,寧願對別人的事情保持一知半解。
就這樣抱一抱好了,不用再說別的。
身後的小門被推搡開。
蘇阿細回頭看。
小門裏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黑衣黑褲,融進了夜色。
“學長。”
蘇阿細輕輕地叫了一聲,但是隔得太遠,在打火機冰冷的咔嚓聲中,她這聲溫存的叫喚僅僅流進了江垣的耳朵。
時君以一邊往外面走,一邊低頭點火,暗黃色的火光照亮他的臉色,眉目清冷,隐了萬千情緒。就算一個人立着,也時刻軒昂挺拔。他的身上沒有孤單,只有獨釣寒江雪的氣魄和情懷。
雖然時君以只比他們年長兩歲,但蘇阿細更願意把他稱作男人。因為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就像已經老了很多年。
他成熟,知事理,懂人情,必要的時候也會摧眉折腰。似乎總算把這世态都看厭了,低眉垂眼的姿态裏,藏着“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的灑脫。
但是江垣不會這樣,他還是個鋒芒畢露、耀武揚威的男孩。
相比之下,蘇阿細更喜歡她的男孩。
時君以坐在鐵管上抽煙,煙頭忽明忽滅。江垣摟着蘇阿細,小聲地說:“走吧。”
蘇阿細推門的動靜有點大,她不敢再回頭看時君以有沒有發現他們,拉着江垣灰溜溜地就下了樓。
在學校裏遛了一個大圈,最後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樓下,江垣看着她進去,蘇阿細頭也不回地穿過大廳,拐進了轉角,幾秒鐘後,又退回去,偷偷看他有沒有離開。
江垣看她鬼鬼祟祟的,笑着招了招手:“拜拜,仙女老婆。”
宿管阿姨啪的一下把窗戶推開,伸出腦袋看了看外面。
蘇阿細趕緊溜了。
宿舍裏的氣氛仍然很奇怪,談不上心情跌落,但是一走進那扇門,蘇阿細就在心裏默念着上帝保佑她耳根清淨。
慶幸今天還好,因為白安安不在。
起初她沒注意這件事情,可是快要到閉寝的時間,白安安還是沒有回來。
蘇阿細問了一句,柳惠心答:“去武漢了,發了好幾條說說呢,你沒看見啊?”
“怎麽了?我沒看空間。”
柳惠心說:“放不下。”
蘇阿細沒有發表意見。
白安安的空間動态早就被她屏蔽了,雖然蘇阿細覺得這樣做很不好,但是她真的不想每天看到一些過分矯情的東西在眼前閃現,包括白安安本人的每日體重打卡。
她寧願麻煩一點,點進她的對話框,聊天信息,屏蔽動态——萬事大吉。
到底誰會在意別人每天吃了什麽穿了什麽塗了什麽顏色的指甲油以及瘦了多少斤啊?
但是事實證明,确實有,比如江垣這種人就會點贊,給她勇氣,給她寵愛。江垣任何說說都會贊,只要是他看見的,都閉着眼睛點了。
真是神經病。
縱容使人麻痹,他根本不懂。
那天晚上,微博上突然爆出來一段性.愛小視頻,一時間瘋轉,喬景在宿舍群裏發了百度雲的分享。冷清的宿舍掀起一陣振奮人心的圍觀熱潮。
蘇阿細沒看,去刷牙。
聽見喬景吐槽男主角金針菇。
刷完牙她做了會兒作業。
柳惠心說這女的叫得太假了。
蘇阿細上床,回了幾條信息,夜深人靜,她偷偷把視頻點開。
前戲很長,慢慢進入主題。
一男一女在床上蠕動,女人喉嚨裏發出浮誇的呻.吟。特別色.情。
蘇阿細面無表情地把這段五分鐘的視頻看完了,她覺得她能立馬寫出一千字的影評。因為太惡心了。
男人長得很醜,那個地方,也真的很醜,醜得她想嘔吐。而且對女人的手法相當粗暴,有種直男癌傾向。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永遠都不要做那種事。
喬景和柳惠心還在研究小視頻,蘇阿細把頭悶到被子裏跟江垣聊天:“明天早起嗎?”
“不。”
“那你幾點睡啊?”
“都行。”
江垣發消息從來不加表情,從來。
一開始蘇阿細會發,後來他不發她也就不發了,總有種貶低身價在讨好的感覺,她不能讓他得意。
明天周六。
如果第二天沒課,蘇阿細都會熬夜到挺晚,看電影。
現在多了件事,跟他聊天。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是全部,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手機就是全部。
有的時候覺得,談戀愛真麻煩,霸占了她全部的課餘時間。
一點半,蘇阿細打了個哈欠,“你還不睡?”
江垣回:“等會兒就睡了。”
“宿舍都睡了嗎?”
“沒呢,打游戲。”
“你怎麽不打?”
“網慢。”這句話他隔了兩分鐘才發過來。
蘇阿細說:“不秒回?”
江垣幹脆不回了。
6個小時以後,蘇阿細收到他的答案,“……我昨晚睡着了。”
這個省略號,應該是表示內疚吧。
她說:“下次睡覺跟我說一聲。”
“一定。”
後來蘇阿細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才恍然大悟,他只是想陪她久一點,所以從來不會比她先睡,而蘇阿細還一直天真地以為,江垣和她一樣喜歡熬夜。
她分享的歌,每一首他都會聽,她推薦的電影,每一部他都會看。
他對別人總是不耐煩的,兇巴巴的樣子。但是在她面前,又變成了不一樣的江垣。
他的耐心,永遠不會花在第二個人身上。
談戀愛有時候讓人覺得麻煩,但是更多時候,和兩個人相處時候摩擦出來的小甜蜜相比,麻煩根本算不上什麽。
她甚至因為這段感情變得有點驕傲——
你們都知道他很好,但是他有多好,只有我知道。
22、冬天該很好「一」 ...
認識一個人, 從八月走到了十二月,從夏天走到了冬天。原來從“你好”到“我喜歡你”, 也不過只需要四個月的時間。
青絲成雪,朝暮之間。
循着小動物們悠悠撤離的軌跡,最後一片枯葉被卷進垃圾桶, 南州迎來了漫長的冬天。初雪過後, 海浪從大地上退下, 一波潮平。海灘蒼白, 等待着來年融雪的早春。
而此時, “美”的人已經開始準備過冬, “醜”的人還在搗鼓他的電子元器件和螺旋槳。
蘇阿細問他周野那個科研項目什麽時候去參加比賽,江垣說因為這個跟比賽沒有直接關系,所以他們得先拿到項目的結業證書, 最起碼要一年。
到了十二月份, 學校裏的各項活動變得多了起來,或許也沒有很多,不過蘇阿細覺得江垣陪她的時間有點少了。
每次蘇阿細問他幹嘛為別人的事情這麽賣力, 江垣只說四個字:“幫幫周野。”
他找了個天晴的日子去外面試飛。
一架小小的白色飛行器,在空中蕩了一分鐘的時間不到, 江垣發現手機黑屏了, 地面控制系統陡然間出了故障。
飛行器還在飛, 他有點煩躁地重新開機,試了兩三次,還是不行。
一直到操場那邊走過來一個人。
江垣眯了一下眼睛, 看清來人。
連他一個男的都覺得帥得犯規的學長。
葉卿。
他沖江垣舉了一下手裏的手機,無人機在葉卿的頭頂盤旋,乖乖地跟着他過來,“學弟抱歉,影響我們做實驗了。”
話音剛落,江垣這邊的控制系統又能啓動了。
蘇 木 小 說 群
江垣郁悶地把無人機收回去。
……不是吧,這也能黑?
回去的路上,他打開手機才看到班長群裏說中午要開會的消息。
然而現在已經過了時間。
完了完了。
今天的會議內容:談談少男少女之間那點蠢蠢欲動的小心事兒——蘇阿細回頭看了看自己會上的筆記,“不要縱.欲過度”、“珍惜自己”、“拒絕濫.交”,這些關鍵詞紮得她眼睛疼,蘇阿細重重地在這一頁上畫了個大叉。
真的是……一口老血。
現在的班長會議都是如此畫風清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