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節課江垣去的格外早
有點涼意。
蘇阿細咬着手指,狐疑地打量他。
江垣經不住她這哀怨的小眼神,翻了個身,把她壓在沙發裏側,蘇阿細剛一擡頭,就被他吻住。
這個吻無異于平常,但是蘇阿細被他困在懷裏,四肢都活動不開,她有種被囚禁的危機感。
在一個吻進行得恰到好處的時候,她察覺到江垣的手在毛衣底下悄咪咪地鑽了進去。
與此同時,外面有人在按門鈴。
門鈴的聲音很大,但是江垣當做沒聽見。
他的指骨冰涼,觸到她溫軟的皮膚,沒有任何一層遮蔽物,促使她顫抖了一下身子。蘇阿細從喉嚨裏發出一點悶哼,拳頭抵在他的胸口,想把他往外推,以示反抗。
江垣卻紋絲不動。
她的腿亂蹬了兩下,反被他夾住。蘇阿細迫切地想要中斷,但是江垣吻得越來越急,急得讓人聽見喘息聲,急得她覺得自己舌根要被絞斷了。
男生的力氣是真的很大很大很大。
大到蘇阿細害怕得不得了。
哪怕是江垣,她此時此刻對他的信任也保持不住一星半點。
他的手掌已經隔着一層內衣覆上她的胸口。
“江垣……”
江垣離開蘇阿細的嘴唇,吻上她幹淨的耳朵和脖子。他吻得很重,蘇阿細捶了他一下,“你別這樣。”
江垣睜眼看了她一下,發現蘇阿細眼睛紅紅的,他立馬心軟下來,把手放下了,替她整理好衣衫。
敲門的聲音還在持續。
蘇阿細聽着刺耳:“開門,你家有人來了。”
“随他去。”
蘇阿細把他手推開:“你去開門啊……”
江垣只好喊了一聲:“誰啊?”
“我!”一個男人的聲音。
“媽的。”江垣把她放開,不耐煩地走出去給外面的人開門。
蘇阿細坐起來,沒有體溫的融合,一陣涼意在腹部和胸口迂回。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從門縫裏看到,周野在跟江垣說話。江垣沒有把他請進來的意思。
江垣無奈地看着他:“大兄弟,你他媽來得可真是時候。”
周野很疑惑,伸長了脖子往裏面看看,“怎麽了?”
江垣把他臉撥正了:“沒怎麽,別瞎看。”他又問,“你什麽事?”
周野直言:“借點錢。”
江垣仍然耿耿于懷:“借錢你跑我家來幹嘛?”
“這樣比較有誠意。”
雖然說着誠意二字,周野表情仍然寡淡,江垣也習慣了,他緩了口氣,抓抓頭發,“阿姨還好吧。”
“準備轉院了。”
“轉院?”
“聯系了一個私人醫院。”
“三院不好嗎,為什麽要轉?什麽小醫院,靠不靠譜啊?我跟你說有的醫生就是訛你錢不好好給你治病,你別……”
“透析太頻繁了,我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江垣沉默地皺着眉,好一會兒,才質問道:“什麽意思?她不做透析了?那怎麽治?”
周野的回答很簡單:“吃藥。”
“不是,治病這種事情能随便嗎,你怎麽這點道理……”
“我都懂。”周野依然開口平靜,“等到透析也沒錢的時候,總歸是要停掉的,我試那麽多方法,也只是想讓我媽多活幾年。”
江垣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平複了一下情緒:“那你記得去查一下這些藥能不能用,還有醫生的執照,一定要親眼看到。現在民營醫療很亂,很多人出事,只是沒有曝光出來,我們不知道,是真的很多很多,因為國.家是從來不管的,所以他們就敢不拿人命當回事,這不是跟你開玩笑,你得自己長點心眼。你要是心裏沒底,下次我跟你一塊兒去。”
“知道了。”聽江垣說到執照問題,周野閃現過一絲遲疑的神情,但他覺得這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便立馬恢複平靜,反問他:“你真的有錢嗎?”
“有錢啊。”江垣直白地跟他交代,“我前段時間賣了輛車。”
“什麽車?”
“911。”
周野的嘴角漾出一個淺笑,這個笑容在他清秀的面容上顯得恰到好處。微風不燥,歲月靜好,“謝謝。”
“……”
江垣被他矯情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高興搭理他了,回到家裏。
蘇阿細安靜地坐着。
江垣進來的時候恍惚看到她在倉促地擦眼淚,他心裏一沉。
江垣站在蘇阿細面前,捧着她的臉,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蘇阿細觸電似的躲開他。
她是真的哭了一場,哭得臉蛋都紅彤彤的,眼淚還在往外面湧,可是江垣剛剛要伸手替她擦眼淚,蘇阿細迅速地站起來,躲到旁邊去,冷冰冰地說:“你別碰我。”
剛剛他的手指冰涼的觸感還停留在皮膚上。蘇阿細看着地面,用手背蹭了蹭臉,“我回去了。”
江垣快步跨過去,抓住她的手,“我送你。”
蘇阿細把他的手剝下去,“說了讓你別碰我。”她一邊說一邊又控制不住地開始掉眼淚。
江垣心裏被鑿了一個窟窿似的,他動了動喉頭:“對不起,我太沖動了。”試探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別哭了好不好?”
蘇阿細把臉歪到旁邊,沒有再刻意地躲開他,江垣輕輕地把她拉到懷裏,拍拍她的後背,哄小孩子似的,“對不起,你別哭了,你這樣我都要難受死了。”
“你怎麽那麽壞啊?”
“我壞,我混蛋,我傻.逼,我不是人。”
蘇阿細把臉埋在江垣的胸口,眼淚淋濕了他的衣服,她摟了一下他的腰,“你剛剛真的吓到我了。”
“嗯,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江垣用手指刮掉她的眼淚,低頭吻了吻她溫熱的臉頰,“相信我。”
江垣好聲好氣地哄了好久,蘇阿細才把心情調整好,掀了一下衣領,“脖子上有吻痕。”
“我看看,”江垣把她頭發撩起來看了一下,“沒事,你別綁頭發就行了,看不出來。”
蘇阿細有點不高興。
江垣說:“你等一下。”他回房間,拿了一條黑色的圍巾,給她擁上,“好了沒?”
圍巾暖烘烘的,帶着布料的馨香,她稍微低下頭,就聞到和他身上如出一轍的味道。
“嗯。”
回到學校,校門口已經停滿了考研車。
送回宿舍樓下,江垣拉着她不讓她走。
“你要幹嘛?”
“腿還疼嗎?”
“有一點,但是能上樓。”
他低頭,她擡頭。長久的對視,讓蘇阿細下意識地眼神閃躲。江垣一點都不害羞,認真地盯着她看起來。
蘇阿細蹙眉:“看我幹嘛?你這樣好奇怪。”
江垣小聲說:“記得想我,好嗎?”
她沒接話。
他又問:“想不想我?”
蘇阿細看他很急的樣子,只好點點頭:“想。”
“不行,沒用了,除非你親我。”
“這裏人太多了,你能不能低調……”
蘇阿細話沒說完,唇被封上,江垣扣着她的後腦,急切地吻住,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小獵物被征服。
吻畢,他用“看什麽看”的表情四下裏掃了一圈,随後轉身潇灑離開。
蘇阿細覺得她成了世界中心。
他真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幼稚。
江垣從學校出來,過了馬路,去了一趟銀行。
***
回到宿舍,幾個人睡了一上午,陸陸續續都起床了,柳惠心刷完牙坐着敷面膜,聽見門的動靜,身子轉了個邊朝着蘇阿細:“幹嘛去了?”
蘇阿細提了一下手裏的塑料袋:“去超市。”
“哦。”柳惠心拍拍臉,狐疑地瞅着她。
蘇阿細把東西放下,問她:“惠心,你會剪片子嗎?”
“我會,我教你。”柳惠心眼尖,從蘇阿細進門就一直盯着她手裏的相機,正好逮着機會就問了:“這你的相機啊?看起來好好。”
蘇阿細閃躲着說:“不是我的。”
“知道了。”柳惠心笑了笑:“你的片子拍好了?”
“嗯。”
“你什麽時候拍的?”
“……”
“他幫你拍的?”
“嗯。”
“江垣對你真好。”
“……還好。”
“羨慕嫉妒恨吶。”
羨慕嫉妒就行了,幹嘛要恨。
多瘆人啊。
蘇阿細看了江垣給她拍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她能想象,在一個下了雪的早晨,他拿着相機在這個大城市每一個角落裏奔波,跑了很多地方,遇見了很多人,很多和他們不一樣的人——那些早早遠離了溫房的工作者。
早早地出來擺煎餅攤的老人,日複一日趕到學校陪學生上早讀的高三老師,開卡車的司機,掃雪的工人。
鏡頭裏,還有躺在地上睡了一夜的酒鬼,和為了建設文明城市被打死在路邊的野狗。
——這很負能量,無疑是最終會被剪掉的一部分,可是她看到的,卻是一副無比真實的城市面貌。
酒鬼不是為了喝酒而成為一個酒鬼,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麽樣的故事。
為了生計疲于奔命的時刻,最容易體會到孤獨。
小狗呢,也不是為了成為野狗而離開自己的家人。
回到相機裏。
江垣在一家早餐鋪子逗留了好一會兒,店主在切豆腐。
他拍了半分鐘的視頻就沒有拍了,豆腐店被移到了鏡頭外。
但是蘇阿細聽見店主的聲音,帶着溫存的笑意:“起得真早,現在的大學生啊,都這麽辛苦嗎?”
江垣說:“不辛苦,這是責任。”
***
聖誕節那幾天學校搞節日建設,江垣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趣,趁着晚自習老師都不在,還洋溢着濃濃的節日氣氛,拉着一大幫男的,找個空教室,門一關,窗簾一拉,在班上放電音玩蹦迪。
不讓他出去他就在自家門口嗨,蘇阿細也真是服了,不愧城裏人,花樣不是一般多。
雖然有點頭疼,但是看他們玩的還是挺過瘾的。
他玩他的,她還得時時刻刻幫他提防着老師,成天跟着他操閑心。
蘇阿細在教室門口站了一會兒,音樂停了,江垣推門出來,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勾過來一個紙袋子,“今天過節,給你買點東西。”
蘇阿細收下:“哦……我不缺什麽,你以後別給我買東西了。”
江垣猶豫一下,點點頭。
“平時花點時間在學習上,別天天鬼混。”
“知道知道知道。”
“說到就要做到,你是班長,要起帶頭作用。”
“我知道我知道。”
“……”
蘇阿細回到宿舍,把江垣的禮物拆開,裏面裝了一個餅幹盒。盒子上寫着一些外文字母,應該是進口的零食。
白安安湊過來瞧瞧,壞笑着問:“誰給的呀?”
柳惠心打趣:“阿細那麽多追求者,說出來你又不認識。”
白安安扯了一下嘴角:“也是。”
柳惠心又歪着腦袋小聲地問了句:“江垣送的吧?”
蘇阿細笑了笑,沒說話。
她把盒子裝進袋子裏,放在桌上。
白安安的朋友給她寄過來一大盒巧克力,她分給她們幾個,自己就所剩無幾了。
巧克力挺好吃的,估計也不便宜。
白安安把凳子挪到蘇阿細身邊,戳戳她的小紙袋,“這餅幹好吃嗎?”
蘇阿細說:“我還沒拆。”
她當着白安安的面把盒子外面貼着的一層可愛的膠布撕掉,打開。
裏面每一個凹槽裏都嵌着一支口紅,Givenchy的。
掃一眼,大概有十幾二十支。
沒有餅幹。
柳惠心啃雞爪的嘴停下了,白安安也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氣氛突然有點尴尬。
……
蘇阿細立馬把蓋子阖上了。
她默默地去外面走廊給他打電話:“你怎麽給我買口紅?”
江垣聽她的口氣怪怪的,“你不喜歡啊?”
蘇阿細沉默了一陣,“我還以為是巧克力呢,結果打開以後……有點吓到了。”
“那我學姐怎麽說女生都喜歡口紅,她是不是騙我?”
“也沒有吧。”
“知道了,你跟別的女生不一樣。”
他把她想得太美好了。
其實是一樣的。
蘇阿細有點驚喜,但是也很緊張。
她攥着手機,有一會兒沒有出聲,聽見江垣在那邊問她,“喜歡嗎?”
她微抿着唇不說話。
江垣又問一遍:“喜歡嗎?”
蘇阿細壓低了聲音說:“喜歡。”
“那親一個。”
“麽麽噠。”
江垣在電話那頭笑起來。
她也偷偷笑了一下,“愛你,晚安。”
“……等等別挂。”
“怎麽了?”
“我會想你的。”
“明天就能見到了。”
“晚上也會想,做夢也會想。”
蘇阿細揉了一下滾燙的臉,“那怎麽辦啊?”
江垣說:“想抱着你睡覺。”
“不行啊,今天輔導員會過來查夜的,我走不了。”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說:“好吧。”
“嗯。”
“走到陽臺上。”
蘇阿細把手機藏進口袋,穿過安靜的寝室往陽臺走,把窗簾拉到自己身後,擡頭看着很遠處的男生宿舍樓。
江垣站在天臺上,穿了件白色衣服,擡手給了這邊一個飛吻。
蘇阿細看不清他的臉,但依稀能分辨出他應該是戴了眼鏡的。
她也朝那邊輕輕地招了一下手。
江垣對電話裏說:“你喊喊我。”
“江垣?”
“不對。”
“垣狗,傻狗,傻江,傻垣,傻蛋,傻豬豬。”
“…………”
“好了我要去刷牙了。”蘇阿細把窗簾拉好,走回屋,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了句,“晚安……老公。”
她挂了電話,過了一分鐘左右,悄悄地把窗簾掀開一條縫,看着江垣慢悠悠離開的背影。
一直到他消失在樓梯角落。
元旦假期返校之後,因為臨近寒假,整個班級裏洋溢着過年的氣氛,大家似乎都比往日活潑起來。歸家的念想終于在此刻現了形,宿舍裏面也鬧騰着收拾行李準備回家。每天都在商量怎麽搶票,每天都聽見有人怒吼“操.你.媽的春運!”
最後一周的課,衆人上得精神渙散。
蘇阿細收到一條部門的通知,外國語學院那邊要舉報一個外語節,在播音部選兩個主持人。時君以報上去的是蘇阿細和另外一個男生。
不過因為個人原因,男生推掉了。小道消息稱,是因為身高不夠。
男主持就換成了時君以。
突然被指派任務,搞得她這幾天課都沒上好。
一直到在周四晚上廣播臺直播,時君以去監督,看到蘇阿細,特地把她叫出去安慰了一下:“好好準備,不要緊張,我會一直站在你旁邊,以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很多。”
簡單的幾句話,瞬間緩解了一下她的壓力。
有這種帥氣的學長在你耳邊溫聲細語,誰會不滿意啊?
外語節那天,正好是最後一天上課,蘇阿細在想下周停課要不要出去玩,不經意地走了一下神。
英語老師的聲音很刺。
她對着課本打了會兒盹。
身後有人戳了一下她的背。
“江垣讓你看手機。”
蘇阿細擡頭看了一眼,老師正在黑板上寫字。
她把手機從包裏拿出來,放在課桌裏看,消息還沒點開,突然聽見一道鋒利的聲音從前方耳麥裏傳出來:“蘇阿細,你來讀一下這段。”
她手指一顫,把手機塞回書包,起身。捧着書本,第一個單詞就不會讀。
老師又問:“知道在哪嗎?”她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過來了。
“手機拿出來。”
蘇阿細把課本放下,乖乖地送上手機。
老師把手機在掌心轉了一圈,又轉回去,直勾勾地看着她:“解鎖。”
蘇阿細沒動。
“你不解開我們今天課也別上了,大家都等着你。”
安靜的教室裏,江垣的聲音突然在後面響起來:“老師您這樣查看學生隐私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老師一時間也有點尴尬。
她遲疑了一下,把蘇阿細的手機甩在課桌上,怒氣沖沖地說:“我說過多少次了,在我上課的時候不允許玩手機,不許講話,如果你非要玩,你過來跟我說,老師,我不要平時分了,我不要期末考試資格了。可以,我随便你!”
蘇阿細坐下來,平時分三個字像一只抓手,摳着她的心髒。
“以後再被我抓到,直接出去,這麽大的人了,這點自律性都沒有嗎?!”老師抱着手臂看着肅靜的班級,在接近一分鐘的沉默之後,扣了一下蘇阿細的桌子,沉聲說道,“下課來找我。”
這節課的後半節過得很平靜,平靜得氣氛詭異。
蘇阿細卻上得很不踏實。
下課鈴一響,她把東西收拾好,等班上同學都出去了,才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江垣站在門口。
她說:“我去辦公室。”
“真去啊?”
“當然了。”
他安慰:“沒事,吓吓人的,她有什麽資格不讓你考試。”
蘇阿細把他推走:“你回去吧,我過去一趟。”
“那先吃完飯再去啊。”
“老師在等我呢。”
江垣點頭:“行,那去吧,一起去。”
蘇阿細被他折騰地神經衰弱,她迅速停下腳步,空曠的走道裏,突然就靜下來。
“江垣,你能不能別給我添亂了。”
“……?”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這種時候你能幫我什麽?你又不是救世主,你有什麽資格說老師沒有資格?今天要不是你……算了,你趕緊走吧。”
“你在這兒我走哪去啊?”
“該幹嘛幹嘛去。”蘇阿細一邊往前走一邊祈禱他不要跟過來,“要麽就在原地待着,反正不要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
她說完這句話,發現祈禱奏效了。江垣不僅沒有跟上來,反而朝着另一個方向去了。
……
辦公室有股香水味,蘇阿細盡可能地在憋氣。但是老師一開口,就讓她這股憋氣的勁兒立馬松了下來。
“今天課上我發火是我不對,如果傷及你的面子,自尊心,那老師先給你道個歉。但是你玩手機确實不應該,你平時的課堂表現很好,可能今天真的是有什麽急事要處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希望下次你能提前跟我說一下,我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
“你們現在才大一,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很多人以為,高中一畢業就徹底解放了,大學就玩玩吧,随便怎麽玩,談談戀愛,逃課打游戲,有條件的去旅游旅游,這是什麽思想?你可以看這些人到了大四的時候,他們得到了什麽?什麽都沒有。”
“你是個很向上很要強的女生,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好自己的規劃,不要被身邊的人影響,要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什麽事情我該做,什麽事情不能做。”
“按我的規矩課堂上發生這種事是要平時分扣十分,但是我想這次給你一個機會,要是期末考到90分我就不扣,90分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自己好好把握。”
一整段話說完,老師抽了張餐巾紙擦眼鏡,等蘇阿細表态。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蘇阿細最後只稍微點了一下頭:“嗯。”
“行,去吧。把老師的話放在心上。”
她這回嗯都沒嗯了,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走到教學樓門口,肚子叫了兩聲,蘇阿細揉揉胃,不知道現在去食堂還有沒有飯菜了。她仍然不緊不慢地走,江垣慢悠悠地騎着車出現,“說什麽了?”
“沒什麽。”
“學分的事情呢?”
“不知道。”
他從車上下來,推着車子走,歪着腦袋看蘇阿細:“不知道?那你們說什麽了?”
“你能不能別煩我。”
“……”江垣平靜地點點頭,“行,那我不煩你了,你趕緊去吃飯吧。”
他重新跨上車,一晃神就騎出去很遠了。
蘇阿細承認,她有的時候很反感江垣的一意孤行,她希望他能更社會一點,更安穩一點。
但是她更反感他每次弄不懂她生氣的點,聽不懂她話裏的話,聽不懂拒絕就是答應、不要就是要,一點基本的戀愛常識都沒有,好像永遠跟她活在兩個次元似的。
蘇阿細嘆了口氣,想到今天上課他讓她看手機,才把手機拿出來。
江垣傳過來一張圖片,是今天上課時候他偷拍的照片。
從江垣的角度拍下的照片裏,蘇阿細在衆人中顯得十分矚目,這種矚目與她的長相倒并沒有太大關系,而是看到這個鏡頭的人會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女孩就是主角。
照片裏的蘇阿細支着腦袋,手裏握着一支筆,眼睛低垂着,大概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态,睫毛翹得有些嬌慵,但是眼角那股惺忪散漫的倦怠之意,讓被日光籠罩的她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感。
她平靜地看了一會兒這張照片,點開部門學姐的對話框。
學姐說:“主持人提前十五分鐘進場。”
蘇阿細:“好的。”
蘇阿細沒有去吃飯,去學院大廳找了張凳子坐了一會兒。
把手機拿出來,仔仔細細地翻了江垣的資料卡。
原來光禿禿的頁面沒有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上面貼滿了她的照片,也有少部分是兩個人的合照。動态也是一樣,每天都是“我的小仙女”、“我的細細粒”、“最愛的老婆”。從來沒有人像這樣,把她放在心尖上。
柳惠心看着這些照片感嘆過:“你倆生的小孩肯定巨好看。”
這些贊美很容易讓她變得得意。
其實想想,不光是贊美,只要在江垣身邊,蘇阿細都不會得意不起來。
哪怕被他惹哭,哭完了,體諒了他的不成熟,她還是那麽在意他。
時而笨拙,時而莽撞,時而粗心大意,卻總是那麽優秀的,她的男孩。
因為他真的很好很好。
蘇阿細握着手機笑起來:“傻瓜。”
***
外語節那天,蘇阿細的妝是學姐給她化的。
這個妝容對她來說很複雜,眼影和口紅上的顏色都比較重,有點豔。學姐還給她編了一個公主頭。化完妝照鏡子差點都認不出自己了。
她在部門的準備室換好禮服,走出來,部門裏幹着活兒的女生不約而同地放下手裏的工作,盯着她看。
蘇阿細有點吃不消一群女生對着她兩眼放光的樣子,她低頭,默默地走到旁邊角落的沙發裏坐下。
“我的媽呀!學妹你今天美哭了!”
她淡笑:“謝謝。”
“真的好看!我叫他們過來看!”
“不用了。”
“那你站起來,給我拍兩張照行嗎?我不外傳!自己欣賞!”
蘇阿細也不好意思拒絕,站起來提了一下裙子,香槟色的裙擺長長地垂到腳踝。她低頭看了一眼裙角,撩了一下散落下來的鬓發。
“學妹這麽漂亮,也只有主席這種顏值能hold住了吧。”
蘇阿細微微笑着,沒說什麽。
一顆腦袋從門外面伸進來:“簽到處和攝像的同學可以過來準備一下了。”
“好的!馬上來!”
幾個女孩兒應了聲,紛紛離了準備室去報告廳。
蘇阿細一個人坐在暗處試了會兒高跟鞋。
她除了小時候在家裏試過媽媽的高跟鞋,在人前從來沒穿過。一是因為身高足夠,二是因為穿着不舒服。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子,蘇阿細在穿上高跟鞋的時候,仍然會感到羞怯又欣喜。
她把鞋從腳上撥下來,門鎖吧嗒一下被掰開。
蘇阿細随即起身,看着進門的高個子男生,喊了一聲:“學長。”
“學妹好啊。”
輕佻的一句招呼,讓蘇阿細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再次坐回去,捧着手機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麽來了?”
然而餘光攀在江垣身上,一瞬間心跳就止住了。他居然……穿了西裝。
她把手機舉高了,假借看手機的姿勢,視線往後面轉了轉。
沒想到江垣穿西裝這麽好看。
他此刻眼裏沒什麽情緒,不緊不慢地走着,一身黑色,領口一抹襯衫的白,顯得整個人清冷又精神。因為瘦,褲子穿在他身上格外熨帖,看着腿長。
蘇阿細剛要起身,江垣就傾身壓了過來,他兩只手扶着小沙發,一個膝蓋跪在她的雙膝之間。一下子擋住了她眼裏的全部光亮。
看不清他的臉。但是白襯衫黑領帶仍然顯目。
蘇阿細不高興地看着他:“怎麽是你主持啊?”
江垣說:“我求來的。”
蘇阿細有點心軟了,小聲地問了句:“真的假的啊。”
“真的。”
他越靠越近,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貼近她的嘴唇,問了句“你信麽”,蘇阿細已經完全意識不到他在說什麽了。
化了半天的妝,要陣亡了……
算了,陣亡就陣亡吧。蘇阿細沒有出息,她從來招架不住他的吻。
江垣今天有點粗暴,卷到她的舌根。
蘇阿細有所顧慮,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他舌頭退出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還生不生我氣了?”
她輕微地喘息,沒接茬。
江垣:“說話。”
她敷衍地“哦”了一下。
“哦你媽啊,說愛我。”
“你好煩啊。”
江垣沒動。
她羞怯地擡了擡眼睛:“你臺本看了嗎?”
“沒。”
“那你等會兒怎麽讀啊?”
“不就是照着讀嗎?”
蘇阿細快要吐血了:“外語節很多老師的,你別這麽敷衍行嗎?”
“又不會讀錯。”
“可是都是英語。”
江垣理直氣壯:“我英語好得很。”
她真的不想管他了,伸手去拿桌上的口紅。
有點遠,夠不着。
江垣幫她夠了一下,塞進溫軟的手心。
蘇阿細說:“你起來。”
“起來幹嘛?”
“我當然要看着鏡子塗啊。”
江垣還是沒動,他挺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蘇阿細,撥起她垂下去的下巴,“哥哥給你塗。”
……
事實證明,江垣塗口紅還是有點效率的,至少沒讓她太失望。
但是這種兩個人咫尺之距的羞愧感讓她心裏很慌。
蘇阿細越害羞,他就越高興。
江垣笑着貼着她的耳朵說話,“今天一起睡覺。”
五秒鐘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江垣把口紅塞回化妝包,蘇阿細被他壓了半天終于解放一會兒,她重新去摸椅子旁邊的高跟鞋,問江垣:“你多高?”
“183。”
“你才183啊?”
“……182.5。”
“我174,高跟鞋七厘米。”
江垣愣了好一會兒:“不是吧,你這麽高還穿高跟鞋,要不要這麽搞我啊?”
“因為學長很高啊。”
“學長不來,那你就別穿了呗。”
“別出馊主意了,矮子。”
“………………………………”
趁着蘇阿細斟酌穿哪雙鞋的工夫,江垣在走道裏研究了一下他的幾句詞,宣傳部做幕後的李清池捧着相機從樓梯上下來,江垣給他讓了個道。李清池瞅了他一眼,又瞅了第二眼第三眼,“咦”了一聲:“你今天嘴唇怎麽這麽紅啊?”
江垣手插兜裏:“要你管。”
“我靠,你們是不是……”
“不是。”他擡頭看了一眼樓上,又乜着李清池,“老婆來了,讓讓行嗎?”
李清池調頭,看到穿禮裙的蘇阿細怔愣地站在他身後,他驚得縮到一邊:“哇塞,仙女下凡啊。”
蘇阿細不好意思地垂了一下腦袋,站在原地不動了。江垣沖她招招手:“下來。”
她還是放棄了高跟鞋,穿了雙平底的船鞋,江垣樂得不行,真給面子。
蘇阿細沒想到報告廳還挺遠的。
江垣拉着她走着走着就跑起來了,她把他手甩開表示抗議:“裙子好重,我們慢慢走過去不行嗎?”
“來不及了。”
刻不容緩,江垣把蘇阿細拉到身前就勾着她的兩只腿窩,輕松地抱起來,“一塊兒走吧,別磨叽了。”
“你別把我裙子弄壞了。”
“不會,放心。”
偌大的校園裏,江垣抱着蘇阿細在寬闊的大路上奔跑,夕陽在香樟的枝丫間滲下一片片暖黃,燒着她的發梢。
黃昏沉沉,暧昧纏繞身體。蘇阿細安安分分地抱着他,感受男孩子胸膛的起伏,還有起伏間平複不下來的心跳。
他們這樣太引人注目了。
有騎車而過的女孩子對着江垣喊:“學弟穿這麽帥幹嘛去啊?”
他笑着回答:“娶媳婦兒!”
24、冬天該很好「三」 ...
外語節結束那天, 就有一個德國留學生去跟蘇阿細搭讪。
啧啧,外國人吶。
小臉蛋兒, 那叫一個精致。
兩人在走廊上說話。
江垣往他倆中間一站,嘚吧嘚吧,“what's wrong?”
蘇阿細:“……”
他總是能這樣及時出現并且有效地幫她擋住這些桃花。
複習周, 江垣每天陪蘇阿細去圖書館。蘇阿細沒想到, 他認真起來的時候這麽可怕。
雖然兩個人花的複習時間差不多, 但是蘇阿細絕對在學習效率的問題上被碾壓得死死的。
比如她學習十分鐘走神三分鐘, 想想電視劇, 讀讀書, 逛逛淘寶,照照鏡子,看看男票, 犯犯花癡。而整個過程中, 江垣連頭都沒擡一下。
他只要一坐下來看課本,就立馬遁入空門了。
蘇阿細發現,江垣背書不需要發出聲音, 但是效率奇高。她也嘗試了一下,結果發現自己的指甲很好玩。
……到底是誰不學無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