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節課江垣去的格外早
任非要我寫檢讨給這老頭,說什麽最後一次機會,你說有用嗎?”
江垣看了一眼他的紙,難得字跡這麽工整,這份檢讨寫的很用心。
他還沒說什麽,李清池已經把紙丢給他:“幫我給一下吧,我就不等了。”
他話音剛落,已經有人開門,江垣轉過頭去,看見開門的女生回頭對老師說:“老師您別氣了啊,別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女生的笑臉在看到江垣和李清池的一瞬間凝了一下,瞬間平複,沖着二人微笑。
緊接着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好幾個女同學。
李清池拍拍江垣的肩膀:“走了。”
江垣等所有人出來,把李清池的檢讨放到教授的桌子上,什麽都沒說,他注意到旁邊的地上,擺滿了水果和小禮物。
他甚至抱有一絲希望,他們是來幫李清池說話的。
那幾天早晚自習李清池都沒去。
這件事情還沒有判定,但誰也能料到,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晚自習,江垣坐到還有十分鐘下課的時候,起身往講臺上走。
他拖了張凳子,懶散地坐下,腳踝搭在大腿上。看着手機,“說幾個事情。”
玩手機地擡了擡頭,做作業的放下了筆伸懶腰。等着江垣發話。
“今年暑假有兩個支教活動,一個是四川,一個是西藏,具體通知我已經發群裏了,有想報名參加的同學到我這裏拿申請表,填好了之後還要準備下周去面試,面試要準備特長展示。這星期有學長學姐在報告廳做宣講活動,有興趣的也可以去聽一下。”
看實際情況,有興趣的人并不多。
江垣接着說:“這個是有活動分加的,而且分數不低,有想法的同學可以嘗試一下。不要你教學水平多高,主要就是教小學生一些很基本的知識……”
江垣巴拉巴拉講了一大堆和支教有關的事情,眼見大家熱情越發衰退,等所有人腦袋都低下去之後,他草草幾句話收尾,然後站起來了:“大家把手裏東西放一放,聽我說話可以嗎。”
衆人很聽話地擡起了頭。
“有老師反應我們班最近逃課現象很嚴重,你們怎麽回事?”
底下韓先唯跟他叫板:“還不是跟你學的。”
“班長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小學生嗎?而且我該上的課還是好好上的,你自己有點想法行不行。”
“我靠,推卸責任!!”
“……韓先唯好樣的,先幫你報個支教活動好好給你錘煉錘煉,去四川吧,西藏就算了怕你有高原反應……”他一邊說一邊拿筆在名單上寫字。
韓先唯:“?????”
江垣又沉靜少傾,才緩緩開口,這次比剛剛那段發言更沉重了一些:“這幾天班上發生了一些事,不用我說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覺得這個也沒什麽好傳播的,新聞課老師第一節課就跟我們說過一句話,一辨真假,二辨是非。你們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見,但是不要過分地添油加醋,壞事傳千裏,對誰都沒有好處。”
“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前,有些同學已經開始讨好老師,我不知道這種做法對你們來說有什麽意義,但是你應該很清楚,你這樣做了,也是在變相地指責傷害李清池。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地理解一下,‘衆口铄金,積毀銷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本來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立場對任何一個人提要求,但是站在人情的角度,作為他的朋友,我自私一點,懇請你們在他還沒有離開這個班級的時候,憑借平時朝夕相處的感情,對他保持最起碼的尊重。”
“離開班級”這幾個字抓着每個人的心髒,大家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江垣用筆尖扣了兩下桌面,在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他再次開口:“還有一個,昨天晚上,我的電腦放在自習教室找不到了,如果有人不小心拿錯了,請你還給我。”
還有稀稀拉拉講話聲的教室因為江垣這一句話陡然一片死寂,而江垣的視線輕飄飄地在班上流轉了一圈,照顧到每一個邊邊角角。
“如果有人知道是誰拿了我的電腦,請你讓他還給我。”
29、一壺濁酒盡餘歡「三」 ...
下課, 江垣嘴裏塞了顆糖,等蘇阿細從人堆裏擠出來, 他過去拉着她。
下了樓到廣場,兩人挑了人少的地方走,蘇阿細問:“你電腦被偷了你怎麽沒告訴我?”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
可能江垣覺得說一次和說兩次沒什麽太大區別, 但是蘇阿細心裏有了點小嫌隙, 她抿着嘴唇不說話。江垣見狀, 拉了一下她的手, “沒什麽, 別往心裏去。”
“自己東西怎麽不看好了, 丢三落四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書也丢過,眼鏡也丢過, 電腦又不是……”
“你怎麽跟我媽一樣。”
“不是我跟你媽一樣, 你真的得把這些毛病改改,該記住的東西就往心裏去,今天忘了這個明天忘了那個, 每天就知道玩,其他什麽的都不重要, 随便糊弄糊弄好了, 你這樣能幹成什麽事啊?”
江垣抓抓頭發:“還是覺得你跟我媽一樣。”
蘇阿細背過身去, 一想到電腦這麽貴重的物品被他搞丢,氣都喘不上來,“服了你了真是。”
“每次我媽…哎喲江垣你要死啦都十二點了還不起床?起來了還不去吃早飯想什麽心思呢?啊?讓你出門帶把傘都不記得??你媽說什麽話都是耳旁風是吧??你嘴裏逼逼叨叨說的什麽東西啊還敢頂嘴是吧不得了不得了來來來到你老娘面前來說!”
聽他捏着嗓子學媽媽說話, 蘇阿細在旁邊捂着臉笑,笑了一會兒,她還得批評他:“你別跟我這兒用你媽轉移視線,遇到事情就要解決好嗎?”
江垣點頭如搗蒜。
蘇阿細冷靜下來思考了一下,告訴他:“自習室外面走廊有監控,你可以去保安室調一下。”
江垣不點頭了,想了想:“唉,我覺得還是算了吧,多大點事,拿不回來就拿不回來,我電腦裏也沒什麽東西啊。”
“明明可以解決的事情你非要說算了吧,就算你有錢也不能這樣子為所欲為吧。居安思危你知道嗎?你現在有錢不代表會有錢一輩子,但是有的壞習慣養成了就真的一輩子都改不掉了,你這樣鋪張浪費只會以後自食惡果,到時候你爺爺,你爸爸也救不了你。”
“哇!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我怎麽就鋪張浪費了啊?電腦又不是我扔掉的!”
蘇阿細不想跟他說話了。
江垣也不是不知道有監控,但是要調監控也不是件容易事,肯定得跟班主任報備:“你覺得就算抓到人了,老師怎麽處理這事兒?”
請家長,記過,警告,記大過,或者……開除?
蘇阿細還是有點不高興:“那你的電腦不要了嗎?”
他無所謂地說:“我先看看吧,說不定真有人拿錯了明天就還回來了是吧。讀書人的事情,怎麽能叫偷呢?”
蘇阿細氣了一會兒,好好跟他講道理:“我說什麽你不要每次都‘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一定改’,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話,我希望你能真的把我的話記到心裏去,我也不是故意要生你氣,是真的想為你好。每一件事你只要稍微上心一點明明就可以做得很好,為什麽要這樣敷衍呢?”
“好了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改。”
“你看你又來了!!!”
“那你要我怎麽說你才會滿意啊?”江垣輕輕揉了揉她後腦勺的頭發,把她拉進懷裏,攏着往前走:“好了,媽,別生我氣了,您說您這一大把年紀的……”
蘇阿細被他這聲嬌氣的媽喊得特沒面子地笑了出來,笑着罵他有毛病。
跟着大部隊,蘇阿細慢慢吞吞往前走,到了一個岔道口,江垣突然拐了個方向,把她拉到小路上。
“你幹嘛……”
“春天到了,看看荷花有沒有開。”
“……”
***
可能是因為李清池的事,最近班上總是死氣沉沉的,團日活動都舉辦得很沒有意思,少一個人,這個班級都是不完整的。
蘇阿細每次想到李清池,就想起他給宿舍修燈的那次,無論如何,她還是會自責難過。
夜深了,她躺在被窩裏給江垣發消息:“你在幹嘛啊?”
好一會兒,那邊回:“lol”
她發過去:“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打游戲。”
沒有回音了。
無聊的夜晚,她選擇早睡。
江垣一直到第二天也沒回消息。
上課的時候他照常坐到蘇阿細旁邊,蘇阿細咬牙問他:“怎麽沒回我消息?”
“啊?”江垣這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沒注意。”他又解釋,“我真的是難得有空,開學跟期末都忙的要死。”
“你難得有空就不能陪陪我嗎?”
江垣說:“我們兩個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還要陪什麽啊。”
“上課是上課,能一樣嗎?”
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手指卷了卷她的頭發:“好吧,那周末陪你出去玩。”
蘇阿細把他手使勁拍下去。
江垣發現她有點小情緒,趕緊抱着蘇阿細的腰,把腦袋埋在她懷裏撒嬌,“哎呀不行你把我弄疼了,小狗狗受傷了,要摸摸頭!!”
蘇阿細:“???別鬧了別人再看呢。”
“……不可以不可以,一定要虎摸虎摸才能起來。”
“江垣。”
“嗯嗯!”
“給你三秒鐘,滾回去。”
“哭給你看哦。”
“……”蘇阿細差點被他氣笑了。
江垣也擡頭笑了一下,“寶貝你不愛我了嗎?”
她無奈地揉了一下他的頭發,“行了你別這麽無聊了。”
“好,那就再虎摸一下下。”
蘇阿細去擰他的耳朵。
江垣立馬挺直了身子:“我草草草草草疼疼疼疼疼!!!”
“邊上坐着去。”
他揉揉耳朵,可憐巴巴地噘着嘴巴看了她一眼。
蘇阿細有的時候是真拿他沒辦法。
想要砍死他,最後還得在刀片上給他放顆巧克力糖。
江垣看了會兒書,又湊過來:“星期六有個班級聚會,你到時候去不去?”
“怎麽突然聚會了?”
“送送小李子。”
“他幹嘛去?”
“去角逐奧斯卡。”
“好好說話。”
江垣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他準備怎麽辦,聽說是要跟他爸做生意。”
“學校……不讓他……”
他點頭:“他家裏人可能覺得也沒什麽,家裏條件比較好,少一個文憑也不愁沒飯吃。”
“那好可惜。”
“也不能這麽說吧,也許他本來就不是上學的料。”
蘇阿細點點頭。
不管是不是上學的料,她還是覺得可惜。
周六那天,全班都去了,蘇阿細還挺意外的,但是她說不上有多高興,因為不知道全部都來的這些人裏面,有幾個人是真心想要送別。
在高中的畢業班,雖然她和大家的關系停留在寒暄的部分,但是在大局面前,最起碼大家是團結的。衆人拾柴,為班級增勢。這種勁頭,在如今的班級裏,她很少能看到。
江垣定的聚餐地方叫清水灣,就是海邊的燒烤攤。不知道說他腦洞清奇好,還是說他浪漫,反正大家都挺樂意去的。
而且……他請客。
蘇阿細要不是這班級的一員,她真該把江垣吊起來打了。
傍晚,女生坐在海灘上圍在一起聊天。
江垣和李清池、陸铮租了條私人輪船出海,船長在裏面駕駛,他們坐在甲板上喝酒,喝着喝着就躺下了。
江垣很喜歡躺着看天空,天空是美好的,只有完全仰視它的時候,才覺得這片包羅萬象的天地有多神奇。
李清池咂咂嘴巴,“問你個事兒呗。”
“問。”
“你跟女神幾壘了?”
江垣送過去一個白眼:“能不能別這麽八?”
李清池賊兮兮地笑:“我不告訴別人。”
江垣胳膊枕在腦袋下面:“這種事情不好說,也不能瞎說。”
那邊暈船的陸铮吐的昏天黑地,還不忘跟着損李清池一句:“你能不能別這麽八?!”
李清池委屈地向下拉了一下嘴角,問江垣:“你們以前是不是認識啊?”
江垣湊到他耳邊,鬼鬼祟祟地說話:“我跟你說啊,其實她,很久以前就……暗戀我。”
李清池聞言,眼皮都快掀翻了。
江垣一本正經:“真的,放暑假那會兒總跟我回家呢,還在我面前裝正經。”
“操,你別是活在夢裏吧。”
江垣切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不信。”
“我他媽當然不信了。”
他笑笑:“算了,你們這些人就是不願意認清事實。”
李清池坐起來,嚴肅地問:“哎,咱們一起開店的那事兒,還算數嗎?”
江垣想了想,點頭,“算,我畢業就去找你。”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行,等你。”李清池仰頭灌了一口酒,“以後可能真的不會再來南州了。”
“來啊,幹嘛不來,南州的酒這麽好喝。”
“那你請我喝。”
“我請。”
柔和的海風掃過他銀灰色的頭發,李清池低下頭,撥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江垣瞄了他一眼,在李清池看過來之前,他又及時把目光收回。
李清池蹲在江垣旁邊看着他,“江垣,我發現你這樣看還蠻帥的。”
江垣:“你快別屁話了老子哪樣看不帥?”
李清池哈哈一笑,“了不起了不起。”
“要你說?”
“我給你拍張照吧?”
“拒絕。”
“那我拍了啊。”
“拒絕。”
李清池眼疾手快地打開相機給他拍了一張。
江垣起身,靠着桅杆喝了會兒酒。
蘇阿細和柳惠心把鞋脫了站在礁石上,聽見遠方的歌聲,若隐若現的,幾個男生的聲音,随着海浪拍打上岸。
“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裏。猛然回頭,你在那裏。”
“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就讓它随風飄遠。”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所有受過的傷,所有流過的淚。我的愛請全部帶走。”
……
“阮寧!我不愛你了!”
“蘇阿細!我永遠愛你!”
“王母娘娘!我……我……!”
陸铮喊破音,接着去旁邊吐了。
柳惠心笑了笑,“真羨慕他們啊。”
蘇阿細:“嗯。”
柳惠心拉着蘇阿細往海裏跑。
沙子混着海水漫過腳趾,腳掌,腳背,腳踝。
彼時的海水是溫溫的。
柳惠心喊了一聲往前面跑的蘇阿細,“阿細!給你拍照片兒!”
蘇阿細一回頭,撩頭發的瞬間,簡單幹脆地入了鏡頭。
她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大家都是一樣的平凡人,只不過經歷了一場高考,因為各種陰差陽錯的緣分而聚在這裏學習和生活。
每一顆不起眼的星星彙集在一起,就是銀河,就是星空。
就是小小的天地和大大的夢想。
李清池,不要難過,路還很長,我們慢慢走。
***
蘇阿細光着腳丫子往回走,腳上泥乎乎的。
江垣給她買了兩瓶礦泉水洗腳。
坐在臺階上,蘇阿細勾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看着蹲在面前往她腳上倒水沖掉沙子的江垣,他的眼角下垂得剛剛好,像是星星墜落的弧度,而那顆淚痣就像從睫毛上滑下來的一顆星星,乖巧地停在那裏。
他眼裏的亂相,在遇到蘇阿細的時候,都被上了枷鎖。
江垣洗得很溫柔很用心,他動作太小心以至于蘇阿細都懷疑腳上的沙子有沒有沖幹淨,她俯身去看自己的腳丫,江垣正好擡頭,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蘇阿細用手指關節蹭了一下他的淚痣,軟綿綿地問了句:“電腦找到沒?”
“找到了。”
蘇阿細眼睛一亮:“真的?”
江垣:“嗯,昨天還回來的。”
蘇阿細很想問是誰偷的,考慮了半天把話憋回去了,也許江垣也不知道呢。
換句話說,就算他知道,他也會說不知道。
除了滿足好奇心,這個答案本來對她來說就是沒有意義的。
江垣哼了會兒歌,突然笑了一下:“給我的寶貝媳婦兒洗腳腳。”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喜歡我給你洗腳嗎?”
“……”
“喜歡嗎喜歡嗎?”
“還好吧。”
他把礦泉水瓶放到旁邊,用幹毛巾給她仔仔細細地擦掉腳上的水漬,有點難過地說:“我好怕有一天你會不喜歡我啊。”
蘇阿細愣了一下:“為什麽這樣說?”
“我不知道。”江垣幫她把襪子穿上,穿到一半,他突然環住她的腰,在她腿上趴了會兒,低聲說,“如果你跟我愛你一樣愛我,你就會明白了。”
明明話到嘴邊了,但蘇阿細還是有好一會兒沒有吱聲,最後她把江垣的手推開,自己穿好鞋子,綁好鞋帶,起身,“不要總跟個小孩子一樣。”
蘇阿細一站起來就看到從沙灘那邊跑過來的男孩子,頭都沒回地跟江垣說:“李清池來找你了,我去那邊買東西。”
30、只是近黃昏「一」 ...
聚會散了, 天上陰着。
江垣還在跟李清池講話,蘇阿細揉了一下後頸, 去附近的超市買牛奶。
夜晚蕭疏而冷凝,蘇阿細把衛衣的帽子拉上,手插在兜裏, 慢步進了超市。
水果鋪子旁邊有一個加熱櫃, 裏面擺着五顏六色的李子園和奶茶, 蘇阿細隔着櫃門觀望了一會兒, 餘光裏有人在挑香蕉。
香蕉就在自己跟前, 她讓出一步, 讓來人好站。
短發女孩,瘦瘦小小的,手腕上挎着幾個紅色的塑料袋, 袋裏裝着水果。背着書包。
她俯身捏一捏香蕉, 小心翼翼地掰開兩根放進自己的袋子裏。
蘇阿細清淡地笑一笑:“阿黎。”
黎清顏猛然回頭,看到蘇阿細一時間沒想起來是誰,怔怔地把頭發撥到耳後, 短路好一會兒,有了點知覺, 回以一笑。
蘇阿細把帽子拉下來, 問她:“你剛剛放學啊?”
黎清顏點點頭, 有點不好意思地閃開視線,她指了一下前臺,意思去結賬。
蘇阿細随意地在櫃子裏拿了一瓶牛奶, 跟過去。
她走出去幾步,又返回來,又拿了一瓶牛奶。
結賬的隊伍多出一行人,蘇阿細跟黎清顏中間站了幾個外地的老太太,她們大聲講話的時候,黎清顏回頭找了找蘇阿細,還沒看到她,收銀員已經吆喝着讓她趕緊結賬。
黎清顏結完,發現收銀員姐姐給她多算了一袋冰糖楊梅的價錢。她把發.票湊過去指了一下上面x2的字樣,然後把自己的冰糖楊梅拿出來給她看了眼。
收銀員一邊看一邊掃後面老太的東西,說了句:“十塊八,對啊,沒錯。”
黎清顏給她比了一根食指,意思是我只買了一袋。
收銀員沒理解她的意思,只急着做自己的事:“來,後面的,快一點啊!”
黎清顏被晾在一邊,她站在出口的地方沒有離開。
蘇阿細從後面擠過來,拉了一下她的手腕,把後面老太太的東西掃到旁邊,把黎清顏的冰糖楊梅和發.票放在桌上:“我朋友只買了一袋這個,你為什麽給她結兩份的錢?”
“啊?”收銀員把發.票挑起來,歪着腦袋看了一眼,然後把黎清顏的袋子拿過來檢查檢查,“就買了一袋?”
“對啊。”
她趕緊笑了一下緩解尴尬:“多掃了一份。”
然後擡頭看了一眼黎清顏,把錢退給她,意識到眼前這個小姑娘好像有點異于常人,收銀員才十分抱歉地補上一句:“不好意思啊。”
黎清顏沒什麽表情,把自己的東西拿好往外面走。
蘇阿細付完賬跟上她,兩人并排走:“她們在超市裏工作可能得站上一天,所以性子比較急。”
黎清顏點點頭。
“你喝牛奶嗎?”
搖頭。
蘇阿細把黎清顏一直送到馬路對面,車站邊的牆角簇擁着紫竹與冷杉,來一陣風,沙沙地響。
蘇阿細本身就不太會搭讪,而且也看不懂手語,所以找不出什麽聊天的話題。
兩人沉默地走到公交站臺。
“你幾路車?”
黎清顏指了一下上面的牌子。
蘇阿細盯着老舊的公交站牌看了一會兒,這趟車的站點她都挺陌生的。
黎清顏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車來了。
“哦,你去吧。”
她上車前回頭看看蘇阿細,沖她招招手。
蘇阿細也招招手:“拜拜。”
手裏的牛奶有降溫的趨勢,蘇阿細怕涼了,往後面帽子裏塞了一瓶,還挺沉的。剩下一瓶她自己先行喝了。
江垣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兩人約在路口見。看到蘇阿細的時候,他一路小跑過來,把她擁住:“你回學校還是回家?”
蘇阿細說:“回家。”
“那我送你回去。”
出租車上,江垣一直摟着她。蘇阿細微微擡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水汪汪的,時不時就看看她。就算這麽近距離地瞄一眼,他也是很耐看的。
蘇阿細說:“你怎麽這麽喜歡看我啊。”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歡看你。”
“……”
“下禮拜去看我打籃球吧?”
“有比賽?”
“沒有,我看我隊友女朋友都去給他們加油呢。”
“哦,不去。作業很多。”
江垣沉默,随後點點頭:“行,反正籃球場就在藝術學院樓下,藝術學院妹子多。”嘴裏嘀嘀咕咕,“還一個個長得可好看了。”
蘇阿細:“藝術學院的會給你加油?做夢呢吧。”
他愣了一下,裹緊了外套,囊聲囊氣地說:“我真是宇宙第一小可憐了。”
路上,江垣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看消息,阿黎發來的,江垣問:“這什麽?”然後手機遞給蘇阿細看,四個字:“謝謝姐姐。”
……
尤唐街下車。
在高大的居民樓和商場後面穿梭幾道,到了蘇阿細家門口。
這裏面和附近的舊社區挨着,大都是一些大爺大娘的活動範圍,小吃店和理發店比較多,油煙味重,也比外面的商場多了一點人氣。
江垣牽着蘇阿細慢慢走,可是還是感覺沒一會兒就到家門口了。
他摟着她的腰沒讓她跑:“親一個。”
“這裏,不好吧?”
“沒人。”
“算了,明天再說吧還是。”
江垣急了:“哎呀不行!快點!不親我渾身不舒服!”
在家門前接吻,讓她有種做賊心虛的恐慌。但是江垣的這個吻很長,長到讓她的不适應都随着時間緩緩消弭。
淡淡的奶香在唇齒間萦繞。
估計是時間太久了,江垣突然挺了一下身子,慘叫一聲:“媽呀,腰有點疼。”
蘇阿細:“……腰有毛病了啊?你才幾歲?”
“啊?不是,一直彎着會累的。”
蘇阿細聞言,把他放開了,“肯定是因為你天天坐在電腦面前打游戲。”
“你怎麽逮着機會就批評我?”
“我又沒說錯。”
江垣瞅了瞅她:“沒事的哇,多做做運動就好了。”
“嗯,那你多做做運動。”
他扶着腰,自言自語一般:“是啊,要多做做運動……”
蘇阿細臉突然紅了:“哎呀你別……”
“別什麽?”
她背過身去嘟囔:“不理你了。”
“哎喲喂你看看你!說兩句話就氣,我啥也沒說啊,你自己成天腦袋裏胡思亂想什麽東西?還不理我了。”江垣跟着蘇阿細轉了個方向,用手指挑了一下她的下巴,“吓唬誰呢。”
“誰讓你犯賤。”蘇阿細又轉了個方向。
“你說誰犯賤?”
“你犯賤。”
“這就是你和你的小寶貝說話的态度嗎?”
蘇阿細瞄了他一眼,實在沒繃住,笑了出來。
他看了一圈周圍暗乎乎的窗戶,問:“你家沒人啊?”
“嗯,我奶奶前幾天複查了,還沒出院。”
“那別回家了,跟我待在一起。”
蘇阿細搖搖頭。
江垣湊過去吻了一下她的耳釘,“晚上睡覺把門鎖好了。”
“嗯。”
蘇阿細把兜裏的鑰匙拿出來,挑出大門的那一把,用指腹輕輕地搓了搓,低頭小聲地說,“我會想你的。”
回到房間,蘇阿細急急忙忙換了鞋,跑到窗邊,掀了一下窗簾。
目送他離開。
高高瘦瘦的少年身板,在蒼翠葳蕤的香樟樹下溫溫吞吞穿行而過。消失在盡頭。
蘇阿細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忘了,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帽子裏的牛奶已經冷掉了。
沉甸甸的牛奶放在帽子裏,時間久了适應了,習慣了,也就不會時時留心,處處在意。
她把牛奶取出來,淺淺抿了一口。
把房間門鎖上,背了一會兒英語單詞。可是看了一會兒書就開始想他,想着想着就傻笑。
蘇阿細把書阖上,在桌上趴了一會兒,拿一支筆,在一個小本子上記下一些要提醒他做的事。
“傳媒集團分析8000字,周五要交采訪和攝影作業,校通訊社培訓,準備報告會主持人發言稿。”
“去幹洗店拿衣服,曬被子,剪頭發,刮胡子。”
蘇阿細想了想還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提筆添上最後一句:“每天晚上練完鼓一定要去吃晚飯!!!”
三個感嘆號,應該能長點記性了吧。
寫好這些,蘇阿細覺得胃特別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胃病複發了,她去衛生間把晚上吃的東西吐出來,漱了個口,百無聊賴地等着他打電話過來,可是過了半個小時他也沒來電話。
她主動給江垣發了個消息過去:“你到學校了嗎?”
江垣日常無視消息。
蘇阿細有點擔心,握着手機就睡着了。
第二天,仍然沒有消息過來。
她忙打電話過去,電話能打通,但嘟了幾聲之後就被挂了。
好奇怪,挂電話幹嘛啊。
蘇阿細不管他了,又去藥店給奶奶買了一點藥,順便在附近小市場買了條羽絨褲。
奶奶腿不太好,雖然快入夏了,南州的天氣仍然冷。
看到幾種顏色特別好看的毛線,蘇阿細有點心癢癢,買了幾個線團。
反正奶奶現在待在醫院估計也挺無聊的,給她找點事情做做好了。
毛衣慢慢織,到了冬天一定可以織好的。
蘇阿細已經很久沒有穿過奶奶織的毛衣了,上了初中高中以後就很在意穿着打扮,覺得奶奶選的顏色老土,穿着很難看,後來一直都是自己買衣服。
但是買的毛衣質量沒有手織的好,也沒有手織的暖和。
提着一些東西,在外面吃了頓飯,準備回家。
江垣還是沒回她消息。
蘇阿細想起來昨天他好像提了一句,今天要去東城演出。
蘇阿細立刻打電話給蔣渝芮:“芮姐,江垣跟你在一起嗎?”
沒想到蔣渝芮那頭頓時火冒三丈開始罵街:“你可別說了,操.他.媽的兩個兔崽子,一個通宵喝酒唱k一個去包夜打游戲,現在在我車上睡得跟他媽死了一樣。讓我一女的開車開那麽久,真夠意思啊!”
“芮姐你別生氣,不是還有方叔嗎。”
蔣渝芮叫嚣:“我沒生氣!”
蘇阿細小心問:“江垣還好吧?”
“好得很好得很!要不是今天被方叔擰着耳朵揪出來怕是要死在網吧了。”
猜也猜到了,不過蘇阿細還是覺得心髒絞痛。
為什麽打游戲就不能接她一下電話?
她迅速把這點微妙的痛楚收拾起來,跟蔣渝芮說:“你們對他好點兒行麽。”
“你可別護短,這種小屁孩兒就是欠收拾!欠抽!”
蘇阿細笑了笑:“那你溫柔點收拾他。”
她回家小憩了一會兒,醒過來還是不放心,又給方啓忠打電話。
方啓忠聲音悶悶的,估計也是剛睡醒。
蘇阿細問:“叔叔,江垣吃飯了嗎?”
“沒呢,困得不行。”
“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們照顧他一下,讓他好好吃飯,在外面就別貪玩了。”
方啓忠呵呵笑起來:“我說閨女,你怎麽跟他媽似的。”
“我不關心他誰關心他啊。他體質不好,容易生病,自己也不注意。”
“行,你不說我也有數。別擔心了啊。”
“謝謝方叔。”
傍晚的時候,蘇阿細躺在被窩裏,胃疼得不行,今早來月事,還有點痛經。
想去買點胃藥,可是疼得下不了床。
江垣終于給她回消息了。
他說:“我到東城了。”
蘇阿細回了一個字:“嗯。”轉眼又問:“你怎麽通宵打游戲啊?”
江垣:“我難得。”
“你每次都這樣說。以後不要這樣了,對身體很不好。”
“好的,盡量。”
盡量……盡量等于做不到。
蘇阿細沒再說他了,“給我看看你。”
兩分鐘後,江垣發過來一張自拍,是跟kk的合照,不過kk在蘇阿細眼裏沒什麽存在感,她只注意到江垣劉海長長了,這個自拍照最直觀的部分就是他的一雙眼睛。在陽光下,瞳仁色顯得更加透亮。
蘇阿細吐槽:“你能不能把頭發剪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