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海有相逢

第4章 山海有相逢

澄盈的月光把他的身上籠上了一層輕薄的銀色紗衣,襯着那端麗濃豔的容貌,當真是豔如桃李,卻又冷若冰霜。

他噙着笑意,若非眼下的環境,只怕會讓人覺得他是個溫和雅致的好人。

文光卻仿佛被什麽猛獸盯上了一樣,控制不住地後退了半步。

那人微微揚眉,似乎察覺到了文光對他的懼意,但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甚至還因為這一絲懼意,反而讓他看向文光的視線更加肆無忌憚。

他的目光像是熾熱的火焰一樣灼燒着文光臉上的肌膚,燙的他幾乎要忍不住低下頭去。

——怎麽回事,只是被他看一眼而已,怎麽我就怕地連頭也不敢擡。

文光詫異着自己奇怪的變化,努力用意志和理智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他命令着自己不許低頭,就把他當做是那只窮奇好了,去吓退他!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有趣”的光彩,而他在看清了文光的裝束之後,這個趣味頓時又變得更大了。

“你是海客?”他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但随即便又自己否認了,“不,你出現在黃海,你不是海客!”

一種驚奇而玩味的意味出現在了他的笑容裏,他看着文光忍不住退到阿難身後的動作,拉長了調子慢悠悠地說:“那就只能是更加少見的山客了。”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全都嘩然了。

“山客?”

“從昆侖山來的山客?”

“聽說已經一千年沒有人見過山客了。”

阿難頓時炸毛了般把文光向自己身後藏去,質問道:“你胡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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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嗎?”

他依舊是那樣慢悠悠的調子,雖然他的視線被阿難擋住了,但文光好像還是被那種直白又肆意的視線包圍着。

這一瞬間,他對這個男人的恐懼到達了無法抗拒的地步,就算是藏在阿難身後也沒有用。

阿難也被這個男人對文光放肆的态度激怒了,他直接拉着文光就想離開這裏。

但是剛剛那些和這個男人一起出現的人卻擋住了他們離開的腳步。

“黃海之中不可随意争端,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條鐵則嗎?”

但是那些人就像是鐵壁一樣,完全沒有理睬阿難的意思。

阿難知道,沒有這個男人的話,他們看樣子是離不開這裏了,他把文光擋在身後警惕地看着這些人。

“我對山客沒有惡意。”似乎為了讓文光願意相信他的話,他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像是在對一只膽怯的小貓說話:“畢竟我是海客出身。”

阿難呆住了,完全想不到這個男人突然會說這個。

而文光則一下子攥緊了扯着背包帶子的手,猛地看向了這個給他制造了奇怪的恐懼心理的人。

似乎是“海客”這個身份給了文光一些勇氣,他主動走出了阿難的庇護,擡起頭看向那雙琥珀眼。

“所以,你想說什麽?”

文光的理智似乎回來了點,他沒有被“海客”這個詞迷惑。

——就算同是異世來人又怎樣,任何突然的示好都有原因。

男子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他越過阿難,工種號圖顏社團微微俯下身,那濃豔的容貌直接沖擊了文光的眼球。

他附在文光的耳側低語:

“既然同是那個世界來的人,就想給你賣個好。”

玉蘭花一樣清豔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朝着文光籠罩開去,溫熱的吐息吹拂着文光側頰的肌膚,讓這塊雪白的底色上飛快地染上了緋紅。

他滿意地看着文光驚恐地搓着臉倒退了幾步,這才說道:

“我們來的路上路過了一個岩洞,裏邊有個小子被一只朱厭傷到了,現在他正被只玄鳥守着。我猜,他也是你們的同伴吧?”

文光和阿難頓時被這人抛出的消息震了一震。

他們對視了一眼,文光嚴肅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男子則朝身邊一個沉默的高大侍從看了一眼,“蒼梧。”

這侍從當即從袖子裏取出一把匕首,送到了文光的眼前。

阿難一把搶過匕首,匕首尾部有一個缺口,這是他小時候一時頑皮跌落磕掉的,所以他立刻就确認了這把匕首的主人,激動地說道:“沒錯,這是王亥的匕首。所以他現在受了傷,正躺在岩洞之中是嗎?”

那男子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應該是吧。”他對阿難完全沒有興趣,即使在對他說話時也一直看着文光。

文光垂下了眼簾,他現在非常擔心王亥的安慰,因此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這個讨厭的人。

“那麽現在這個“好”已經賣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他擡起頭冷冷地看向那人。

“自然。”

那人笑着示意那些人讓開離開的通路。

在文光跟着阿難轉身的瞬間,那戲谑的聲音又在他們身後響起。

“在下琳千夜,是個商人,這兩天在下和在下的商隊都會在這裏獵捕妖獸,若是山客君你——”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叫白文光。”文光偏過頭,認真地看向含笑的琳千夜。

“那麽白君,”琳千夜笑道,“若是您有事需要幫助的話,這兩天随時可以來從找我幫忙,屆時在下會給您一個合理的價格的。”

文光遲疑地點了點頭,随後便跟着阿難沿着來路快速離開。

他們離開岩洞的時候,月亮才剛剛升起,等到他們返回之時,月已漸沉。

玄鳥伏在洞口,用身體擋住了這個岩洞的入口。

阿難一看見玄鳥,便飛快地朝着它奔跑過去。

“你辛苦了。”他疼惜地摸了摸玄鳥巨大的喙,聽着玄鳥喉嚨中發出的咕嘟聲,回應道:“你放心,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玄鳥輕輕地揚起脖子鳴叫了一聲,然後讓開了通往洞穴內的入口。

文光跟在阿難身後走進洞穴。

裏面只有陰燃的點點星火,給漆黑一片的洞穴提供着微不可覺的光亮。

阿難從腰間取出火鐮就要擦亮,文光忙說:“我來吧。”說着便掏出手機點亮了手電筒。

一束不太明亮的光束從文光手中散發出來。

就着光線,兩人看見了靠着石壁捂着腹部的王亥。

王亥的眼睛在光亮起的一瞬眯了眯,他僵硬地轉向兩人的方向——

準确地說是看向阿難。

“你來了。”

文光把手機塞到了王亥手裏,然後便忍着鼻尖萦繞不去的血腥氣重新把火堆升起。

很快溫暖的黃光便将洞穴照亮。

阿難已經抱着王亥哭的稀裏嘩啦。

“你怎麽傷成了這樣。”

他想要看看王亥腹部的傷口,但是王亥卻堅定地推開了他的手。

“趕走蠱雕的時候被一只朱厭偷襲了。”

看着阿難哭成了花貓的臉上黑一道,黃一道的,王亥少見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心疼地幫阿難抹掉臉上了淚痕,“抱歉,我可能要違背誓言了……”

“不,不!”

阿難瘋狂地搖着頭,哽咽着說不出其他的話。

而文光則從背包中翻出了一罐雲南白藥的紗布,“快,用這個噴在傷口上可以止血。”

——他患有嚴重的暈血症,從小就不能見血。洞穴裏的血氣越來越濃烈,他已經快要暈厥了。

阿難接過傷藥和紗布後,不顧王亥的阻止直接撕開了他的上衣下擺。

一道橫亘腹部、血肉外翻的猙獰爪痕頓時顯現在阿難的眼前。

他的眼睛一酸,又要忍不住掉眼淚,但他也知道眼淚不能落進傷口裏,所以馬上就偏過頭用袖子把淚水擦幹了。

“沒事的。”

王亥虛弱地擡起手臂蹭了蹭阿難的頭發。

他已經沒用力氣去安慰阿難了。

阿難忍着淚水點點頭,用水囊中的清水替王亥把傷口沖洗了一遍,然後就摸索着把藥噴在了發白的傷口處。

起初傷口真的止住了血。

阿難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但是很快收攏的傷口又被鮮血沖開,阿難的心瞬間落到了谷底。

——朱厭的爪子有毒,被它傷到的人會鮮血流盡而死。

他想起了曾經從王亥口中聽過的話。

“怎麽辦?”

他一次次用藥止血,傷口一次次被收攏又沖開。

巨大的無助籠罩了這個開朗的少年,讓他清瘦的脊背仿佛一瞬間被壓彎了。

“沒用的……”

略微止住了一下流血的速度,王亥稍微恢複了一絲力氣。

“除非有窮奇的唾液……否則……”

王亥虛弱的聲音,像是一把巨錘,把已經暈眩地幾乎站不住的文光一下子砸地清醒了過來。

“有!”

他從嗓子裏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大聲地對着王亥說,“我可以找來窮奇的唾液!”

阿難也想到了什麽,“文光你——”

話還沒說完,文光就把背包丢下,沖出了洞穴。

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絲魚肚白。

頭頂的月亮已經淡地只剩一個輪廓。

從這裏到那個獵場的路線清晰的像是刻在了他的腦子裏。

他的動作敏捷地好似一只小鹿,輕盈地避開了所有昨晚經歷過的障礙,以飛快的速度到達了那個人所在的地方。

那人似乎早就知道文光會過來。

所以當文光氣喘籲籲地沖進他們的營地時,負責警戒的侍從只是看了他一眼。

文光還記得他的名字,蒼梧。

僅僅是離開了一段時間,這個營地就整個變了樣子。

數個小帳篷拱衛着一頂大帳篷。

若非文光昨夜親身經歷了一次身死邊緣,只怕還以為這地方是某個王公貴族圈起來的狩獵場所。

悠閑風雅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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