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的王
第37章 他的王
文光的一顆心立刻提到最高, 他立刻回頭看了一眼水晶簾的位置,見看不見女怪的身影,這才重重松了一口氣。
而在這個時候, 窗棂已經被完全撐開, 一個男人的臉正幽怨地看着他。
正是茶朔洵。
文光看見他用嘴型無聲地控訴着——
“這麽不想看到我!”
文光頓時滿臉無奈,他立刻用口型回道:“不是的!”
但是那個男人卻滿臉不信,眼睛裏也很快溢滿了淚水, 就像是文光做了什麽多對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文光立刻頭大如鬥, 只能向窗棂靠近, 想要和他解釋清楚。
而那個委屈至極的男人卻在看見文光的動作後, 眼底閃過一陣暗光, 一把伸出手去,抓住了文光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啊!”
文光被他突然抓住,沒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女怪立刻沖進了內室,就連守在別間的兩個女仙,也随後跑了進來。
“放肆,還不快放開公!”
等到她們進入內間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文光站在窗前, 胳膊被一個男人從窗外抓住, 女怪面目猙獰,雙手爆出利爪,一副要和男人拼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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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光聽見動靜, 回過頭,發現除了女怪, 還引來了女仙,只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用還自由的那只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臉。
真是丢臉!
女仙見到這樣的景象都慌得不行,他們以為劉麒被人挾持了,立刻就要張口叫來宮中護衛。
文光瞥見她們的舉動,忙阻攔道:“不要再驚動旁人了,他不是壞人。”
又對戒備到了極致,渾身翎羽都炸了起來的女怪強調了一遍:“他真的不是壞人。”
兩個女仙面面相觑,在文光有些尴尬的眼神中知趣地退了出去,而女怪則收了利爪,可是依舊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茶朔洵不放。
“放開我。”
被茶朔洵鬧了這麽一出,文光也有些不快了,他看着茶朔洵的眼睛微微下沉。
茶朔洵知道文光這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即使心中不願,也只能如了他的意,松開抓住文光胳膊的手。
抽回自己的胳膊,文光對女怪道:“你先去外面吧,我有一些話想和他說。”
女怪雖然不情願,但是文光的态度十分堅決,因此只能無可奈何地到外間去了。
女怪一離開,茶朔洵立刻就從窗戶裏翻了進來。
他的腳才踏上房間的地面,就委屈地就往文光身上貼,“昨天晚上你不在,我根本睡不着……”
文光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露出無奈的表情了,他推了推像是牛皮糖一樣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實在推不動,只能任由他去了。
他嘆息道:“……為什麽這麽不安呢?”
文光一眼就看穿了這人黏黏糊糊的舉動下的心思,他側過頭,一雙眼睛清淩淩地看向把頭抵在自己肩上的男人。
他慢悠悠地說道:“是怕我抛棄你嗎?”
茶朔洵環在文光肩膀上的手臂驟然一緊,被他環在懷中的文光不覺微微被這力道勒地一皺眉。
但是這個人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把自己的頭埋進文光的頸側。
直到許久,方才悶悶地傳來一句,“你要抛棄我嗎?”
對此,文光的回應是——
“你是笨蛋嗎?”
他看起來像是這麽随便就變心的人嗎?
文光因為這個人的不信任而感到生氣,但是看到他這麽無助地祈求憐愛的樣子又生氣不下去了。
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他拍了拍這個正試圖把自己全都粘在自己身上的人,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東西,塞到了他的手裏。
聲音輕輕地,帶着誘哄地說道:“不是說以後會好好保護它的嗎?怎麽今天這麽随意地把它丢進來就不管了呢?”
“因為……我以為它有了更好的人來保護它,就不再需要原來的主人了……”
啊……原來是在擔心他會認新王為主的事情嗎?
這個人好像默認自己不會是新王的人選了。
為什麽?他可不是那麽沒有野心的人……
文光假裝沒有聽懂茶朔洵話裏的意思,驚訝地說:“怎麽會呢?它的樣子和當時我送給你的幾乎沒有變化,這說明它的主人足夠愛惜它,保護它,現在又去哪裏找一個更好的人呢?”
“真的?”茶朔洵的聲音聽起來好了不少。
文光輕輕握住放在自己頸邊的手,慢慢拉着他轉向自己,眼神堅定地望向那雙染上了雨色的琥珀眼,“真的。”
笨蛋,真的是大笨蛋!
那麽狡詐的人……居然裝出一副小白兔的樣子……
他擡起手摸了摸茶朔洵垂在肩上的長發,冷哼着笑了一聲,“差不多了就行了,再裝下去就露餡了。”
說着,便放開了手,往書桌前走去,翻開了那本被他看到一半的地方志,重新翻了起來。
在文光低下頭的瞬間,茶朔洵原本還帶着受傷的臉上當即閃過一絲笑意,随即又可憐兮兮地朝文光跑去,“誰裝啦……”
文光輕輕搖了搖頭,自顧自低頭翻過一頁,視線盯着書頁上的文字不動,輕笑道:“誰裝……誰心裏清楚,反正,我從來不騙人。”
茶朔洵湊到文光跟前,掃了一眼文光手裏書的內容,便一把把書抽掉,逼得文光只能沒好氣地擡頭瞪他。
被瞪了,他也不以為忤,反而得意洋洋起來,把書放在背後,“你想知道柳國的事情,直接問我就是了,幹嘛還要自己讀這些東西。”
文光被他這麽一說,直接冷笑了一聲,幹脆抱着手臂靠在桌前,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盯着茶朔洵的眼睛,“直接問你?然後被你糊弄嗎?”
這個家夥實在太會說謊了,編造一個謊言對他來說,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
真不知道他長大的環境到底是什麽樣子,怎麽會培養出他這樣的黑心鬼啊……
可惡,就是因為這混蛋這個樣子,所以才讓他一直煩惱……
茶朔洵被文光這個眼神看得心裏一咯噔,但面上卻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文光知道他肯定會裝傻,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和他糾纏這個話題,但是既然說起了,那就幹脆說清楚。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劉麒的事情的?”
文光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茶朔洵這一瞬間連笑意都維持不下去,但是這張笑臉他畢竟已經戴久了,所以表情只是波動了一下,便重又擺出那張無辜的笑容。
這笑容裏還帶着一絲被冤枉的委屈和小心翼翼,“當然是那天了……”
文光直接打斷他,“是在乾城?還是更早,在黃海的時候?”
這下茶朔洵臉上的笑容真的消失了,他露出了最真實的模樣,冷漠的,戲谑的,傲慢的……
極度的危險。
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溫潤貴公子,那一層好似嵯峨玉山般的外表,只是他披在外層的僞裝而已,他是潛行在黑夜中的冷血生物,渾身都浸着毒。
茶朔洵微微傾下身子,撩起文光的一縷銀發繞在指尖,眼眉全是近乎瘋癫的癡迷,“真好看啊,文光。”
他對文光這樣說,“你是我在黃海捕獲的最珍貴的獵物和珍寶。”
文光任由這個人像是毒蛇一樣将自己的頭發一圈一圈地從指尖纏到手腕。
他斂了神色,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翩跹顫動。
“……所以是在黃海的時候?”
文光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茶朔洵的變臉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一樣,他擡起頭認真地看向那雙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眸,思考了一下,“你說謊。”
茶朔洵本以為只要戳破了自己的那層私心,露出了裏面肮髒的私欲,作為麒麟的文光,一定會對他産生厭惡。
……因為麒麟就是這樣的生物,他們厭惡紛争、厭惡算計、厭惡一切不協的東西……
他心甘情願地在文光面前脫下面具,就已經做好了被這個人厭棄的準備……如果真的被厭棄了……
啊,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呢……
——他期待着文光的反應,并像是一只埋伏在陰影中的野獸在伺機而動。
瘋只是他的表象,他的內心從來沒有停止過近乎冷酷的謀算……
他在試探,用最極端,最烏黑的情緒試探,試探這只宛如白雪一般的小麒麟,能不能接受他如同不盡黑夜般的濃稠愛意……
可是,文光的反應實在讓他愉悅……
文光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如果說喜歡的話,只是因為最外層的僞裝,這樣的喜歡未免也太膚淺了。”
所以,別給我玩什麽是試探的游戲了!
他把自己的頭發從那人的手上解開,“別在這裏給我發瘋,認真回答我的問話。”
茶朔洵眉眼彎彎,聲音撩人心骨,帶着一絲漫不經心與惡趣味,手指沿着文光的下颚滑動,“你不是猜到了嘛~”
溫熱又柔軟的觸感讓茶朔洵在心底滿足地喟嘆。
真有趣啊,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自己一生都不會無趣吧。
所以,永遠都不要想推開我。
他會纏着他,從生,到死。
文光被他暧昧的動作摸得直癢,他不耐地擡了擡下巴,要把那人做壞的手指落下去,他又問道:“……是因為我的暈血症嗎?”
連芙蓉都能看出端倪來,這個人敏銳地吓人,絕對不會沒有注意他的這個毛病。
“是啊。”茶朔洵因為文光不讓撫摸的動作微微不快,但他也沒有再繼續了,“普通的暈血症不會這樣吧。”
“所以你才會帶着我跑到供王的王宮來啊。”
因為別的地方沒辦法治好麒麟……恭國的王宮又最近……
文光已經理清了所有的邏輯。
這個人……這個極度利己,善惡模糊,心思細密的人突然有了一個軟肋。
這樣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突然笑了起來,好像旭日初升,曬化了所有積雪,也像是放下了什麽顧慮似的,喃喃自語道:“……有所慮者則無懼。”
真正讓人害怕的人,是心中沒有沒有顧慮也沒有畏懼的人。
而有了顧慮的人,就像是有了鞘的寶劍,從不可掌控的殺器,變成了一把可以控制的利器。
但是……他能夠掌控好這把利器嗎?
文光看向正笑吟吟看向自己的男人。
他的愛人,他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