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啓程

第52章 啓程

那名侍女顯然受到了很好的訓練, 對于樂羽的試探只是微微一笑,“奴婢只管門扉開閉,對劉王陛下的事情不清楚呢。”

樂羽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也不生氣, 或許說他早就清楚自己得不到什麽答案。

他在心中一哂:蓬山的女仙居然還不如一介侍女懂得忠誠……

但這嘲弄的念頭只是在心頭一閃,他便将那個已經被他視為棄子的少女的身影抛諸腦後了。

走進這點殿閣的一瞬間,樂羽就挂上了一副忠心國事的沉重面孔, 他垂着腦袋, 在侍女的帶領下穿過正堂, 來到了一處別室。

別室的圓桌上正擺着琳琅滿目的早點, 文光和茶朔洵正兩人緊密地坐在一起, 看樣子是在用早膳。

看到樂羽被帶了進來,茶朔洵餘光都沒動一下,他手下給文光夾菜的動作不停。

将一個小巧的酥餅放進了文光面前的茶碟子中,他放輕聲音在文光耳畔誘哄道:“這裏面裹了楓糖,是恭國的特産,據說有獨特的風味,你嘗嘗看。”

文光倒是看了眼跟着侍女前來的人,只是很快便皺着眉頭轉了過去, 他把面前的茶碟推開, “太甜了。”

兩人喁喁私語的樣子,親密無間,看來日前鬧得那場确實已經消弭無痕了。

樂羽在心中再次感嘆自己失策, 但是從始至終都十分遵守為臣的禮儀,在沒有得到君主允許的時候絕對不敢擡眼去看君主的方向。

姿态确實當真無可挑剔。

茶朔洵不說話, 樂羽卻不能也不說話,他只好上前半步跪下行禮道:“臣請聖躬安。”

茶朔洵聽着樂羽清楚的問安聲, 依舊沒有給一個餘光給他,只是朝他擡了擡手,說道:“安,免吧。”

與樂羽的恭敬相比,茶朔洵的态度要随意,甚至輕慢地多。

Advertisement

但是誰也說不出什麽不對來。

因為樂羽是臣,而茶朔洵是君。

樂羽心中也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那絲不遜與憤怒只是在他的心裏冒了一個頭便被他死死地按了回去。

“多謝主上。”

茶朔洵見文光真的不想吃了,這才放下了為他布菜的筷子。

他一面讓侍女将桌上的膳食撤下,一面對樂羽道:“內宰實在勞苦,不僅要費心費力為我國收攏可用之才,還要一早來向孤請安。”

樂羽立刻就察覺到了茶朔洵話中的不對,他的心頭一凜,當即便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應對道:“不敢當主上一句勞苦,俗話說若無清江水,哪有打魚人。臣與主上的關系便如江水與漁人,先有主上替臣等在供王面前說情,臣才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臣不敢居功。”

樂羽這幾句話說得格外小心,簡直要把自己的功勞全都摘出去。

茶朔洵聽了,不過一哂,他根本不會把他的話當真。

能夠膽大到在君主和臺輔之間挑撥離間的人……會是個謙虛的人嗎?

茶朔洵眼中閃過一抹極深刻的厭惡,面上卻仍笑語溫然道:“公道自在人心,內宰的所作所為,孤都看在了眼中,卿不必如此拘禮。”

但是茶朔洵的态度越好,樂羽心頭的警惕就越強,可是礙于君臣之分,他也不能一直駁茶朔洵的面子,因此面上只好作讷讷狀。

任誰看這都是個老實厚道的樣子。

但是只有受到過他的暗算的文光心裏最清楚,這個老狐貍心裏彎彎道道多着呢,一不小心就會着了他的道。

——這件事只是個開始而已,文光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楚這個道理了。

而樂羽卻在和茶朔洵打了幾個太極之後說道:“主上,現在是否考慮前往蓬山接受天敕……”

茶朔洵聞言,定定地看了樂羽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天敕的話先不急,等我們先回到國內再說。”

樂羽一怔,随即急道:“國內形式不穩,主上為何不等天敕之後再返回?”

茶朔洵對樂羽的谏言全不接受,直接定了下來,“不用說了,孤和臺輔已經決定好了。”

見樂羽一副仍有話說的樣子,茶朔洵又道:“內宰,你是随孤一道,跟随商隊乘騎獸回國,還是準備怎麽回去呢?”

樂羽一愣,思索了片刻後才道:“臣随主上一道。”

“那就這麽決定了。”茶朔洵拉着文光的手站起身,看着樂羽的眼神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內宰也快點處理好下面的事情吧,等到孤向供王辭行後,我們立刻就返回柳國。”

說罷,也不管樂羽的回應,直接牽着文光的手走進了內室。

隔絕別室和內室的門扉在身後關閉。

文光回頭看了一眼那扇已經閉上的大門,擡起頭問道:“帶上他一起走的話,不會有事吧?”

茶朔洵視線微垂,落在文光潔白的臉頰上,他伸出手,在文光耳垂上的那點紅痣點揉了揉,“是肯定會出事。但是明知如此,君主也不能因此便生出畏懼。”

他目光中多了很多讓文光覺得很沉重的東西,“君王絕對不能恐懼臣下,不然臣下的氣勢就會壓過君王。”

文光看着茶朔洵少見的肅穆表情,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就像是我折服使令一樣是嗎?”

茶朔洵牽着文光走進內室,挑着眉,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容,“沒錯。”

他們最終确定的離開恭國的日期在三日之後。

按照預定的流程,向供王和供麒提出辭別之後,供王與恭國的臣僚們送他們一行人到長秋宮外的廣場上。

茶朔洵将一件玄色的鬥篷披在了文光身上,對站在臺階之上的供王朱晶以及供麒鄭重行了一禮,“這些時日以來,多謝供王陛下的厚情款待。”

“沒什麽大不了的。”朱晶笑道。

她穿着大袖連裳,長長的裙擺拖曳在了臺階上,階下站着是恭國的重臣,臉上是一國之君的穩重,“柳和恭身為鄰國,守望相助本就是應該的。”

說着,她從一旁侍女奉上的托盤中拿起酒杯,向茶朔洵致意,“那麽,祝君一路順風,也祝柳國國運綿長。”

随着她的舉杯,恭國的臣僚們也全都向着茶朔洵的方向舉起酒杯。

茶朔洵也拿起了身邊侍女奉上的酒杯回敬,“承您吉言。”

柳國一方也立刻随茶朔洵動作的向供王及恭國臣僚舉杯。

兩方人同時都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文光本來是硬着頭皮把杯子裏的“酒”一口幹掉的,但是杯中的液體一入口,他就驚訝地看向了朱晶的方向。

朱晶俏皮地對他眨眨眼睛。

這時候送別儀式也差不多結束了。

茶朔洵帶着文光騎上了他們來時騎着的那只鄒虞的背部。

恭國的空行師會護送他們到達恭、柳二國的邊境,之後,恭國的軍隊就不會再前進了。

文光最後對着朱晶的方向擺了擺手,便在茶朔洵的呼哨聲中,随着鄒虞的一聲低吼,踏上了前往柳國的歸程。

離開的霜楓山的所在,越往恭、柳二國的邊境靠近,文光心中的鼓脹感就越發強烈。

那是一種外出的游子在返回家鄉時所感到的強烈的呼喚。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達?”文光看着雲海之下翠綠的田地和山林,轉過頭問茶朔洵。

“到達柳國的境內還需要五日,到達芝草的話,再加上三日吧。”

茶朔洵握着缰繩,視線溫柔地注視着文光,耐心地解釋道。

柳國位于恭國的東北側,文光已經能感覺到,越是靠近柳國的方向,空氣就越發的幹燥的冰冷,明明在恭國時,已經能感覺到濃厚的春天的氣息,但是随着靠近柳國,這一抹春意也在飛快地消退。

屬于恭國的這一段旅途,當真如同朱晶的祝願般一帆風順,他們途中在靠近邊境的一座小鎮上修整了一天後,又經過了數日的飛行,終于和茶朔洵所說的一般,看到了柳、恭兩國的邊境——高岫山。

——那是不遜色于金剛山的高聳山脈,将恭國和柳國兩國的邊界完整地隔絕了起來。

恭國的空行師也在此處和他們分開了。

沒有王的允許,別國的軍隊是不能随意進入另外一國的。

“……那麽臣下就告辭了。”

執行此次護送任務的是禁軍的左将軍,也是他們在乾城看到的那位自稱言州州師的景桓。

茶朔洵向他點頭,随後兩方的人馬便在靠近高岫邊關的地方分頭兩去了。

“我就說這家夥不可能只是區區州師将軍。”金闕看着遠去的空行師,對一旁的蒼梧玩笑道。

蒼梧收回了看向空行師的視線,并不接金闕的話茬,而是肅着一張臉對其他護衛道:“提高警惕,接下去的路會艱難起來。”

聞言,金闕頓時感覺無趣,他只能瞪了已經去檢查行裝的蒼梧一眼,抱怨了一句,“真是筋肉腦袋。”

這樣說着,但是他随後也露出了嚴肅地神色。

他擡頭看向那座隔絕着柳國和恭國的山脈,那座山脈在地面投下了青色的投影,宛如什麽蟄伏着恐怖的巨獸一般。

金闕的心頭也逐漸升起一股不安,他意味難言地說道:“俨然是暴風雨前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