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其實早在比這還要更早的時候,林惜就已經到顧念因家樓下了。

陶醫生昨天給刑秀做了手術,手術過程很順利,刑秀也在當天晚上醒了。

林惜心裏記挂,翹了下午最後一節程建邦的課,在醫院守了刑秀小半天,又是給她喂水,又是給她削蘋果。

刑秀是又暖心又心疼,看着小姑娘眼睛周圍的烏青,吃過晚飯就把她從醫院轟出去了,叫她回去好好睡一覺。

晚飯吃的太早,林惜被轟出來的時候電梯裏都是剛打飯回來的家屬。

她一如既往的騎着車子離開醫院,原本安靜的街道在這時行人如織,天黑的徹底,燈光交織其中,說不上來的熱鬧。

少女削薄的身形穿過人群,讓她突然覺得回家也沒意思。

想來也很久沒有到處逛過了,林惜緊握了握車把,沿着燈光明亮的接道閑逛起來。

就像一只具有趨光性的蛾子。

“林惜,你知道太陽蛾嗎?”

林惜的腦袋裏突然響起顧念因在運動會跟自己說的那句話,少女緋紅的鼻尖蒙着粗糙的吐息,恍惚彎起的瞳子裏好像淺淺的笑意。

她說的那個太陽蛾究竟長什麽樣子?

那東西是蛾子嗎?

林惜眉頭輕皺,腦袋裏莫名其妙的冒出了這些問題。

這個由顧念因種到她心上的種子在她沒注意的時候,悄然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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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這麽想着,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子就已經到了別墅區。

林惜自制的業主卡輕而易舉的就刷開了鐵門,她看着那個明明不屬于她的世界為她敞開,長腿一蹬,騎着車子駛了進去。

枯葉伶仃的挂在樹梢上,遮不住從房子裏透出的光亮。

別墅的客廳四處大亮着,玻璃窗上偶爾有人影走過。

林惜沒朝裏看,而是熟稔擡頭,看向了別墅二樓。

黑乎乎的。

顧念因還沒回來。

在這座寸土寸金人群擁擠的超一線城市,別墅區的人口密度卻是成反比的少。

夜風蕩過來,落葉在地上劃過一道聲響,四周靜悄悄的,甚至有些無聊。

時間才過了八點一刻,按照林惜的性格,她應該是走的。

誰要在這個地方幹等她顧念因一個小時啊,冷都冷死了!

林惜縮了縮浸在冷風中的脖子,手擰過把來利落的調轉了車頭。

地上的影子動了一下,下一秒,要走的人卻從車子上下來了。

還是等着吧。

……萬一她回來沒看到自己呢?

根據自己過去的經驗,林惜找了個不會被發現,但她可以時刻關注到房子動向的地方。

而就在她不知道這一個小時該怎麽消磨的時候,鐘笙給她發來了程建邦随堂測試的卷子跟答案。

林惜信手掃了一眼,直奔最後一個大題。

腦袋裏的解題步驟一一跟程建邦的答案對上,林惜看着鐘笙卷子上的筆記,難得主動:【這個你沒明白。】

鐘笙還在那邊等着林惜回自己好問她題,現下給林惜發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阿惜,教教我。】

林惜擡眼看向遠處小區的道路看去,枯葉落在地上,一片寂靜。§

她攬了下裙子,接着就坐到了樹下,給鐘笙做起了無償數學輔導:“聽得見嗎?”

“聽得見。”鐘笙擺好了求教的姿态,但八卦的心還是讓她對視頻那邊充滿了好奇,“阿惜,你在哪裏啊?為什麽你那邊這麽黑啊?”

“在外面。”林惜實話實說。

“在外面?”鐘笙有些意外,眼睛在視頻那邊轉的飛快。

她一邊将鏡頭對準她的卷子,一邊觀察着林惜的背景,像是在某一秒想通了什麽,激動又訝異:“阿惜!你不會在跟那位神秘小姐約會吧!”

林惜表情一頓,夜色掩去了她的心虛。

她實在是覺得自己剛才那句回答多餘,對自己此行行為目的的不認可讓她有些煩躁,徑直道:“約個屁,聽不聽?”

“聽聽聽!”鐘笙連連點頭,擺正了鏡頭裏的那道題。

林惜那邊的鏡頭很幹淨,黑暗中晃動這一棵仍有綠意的樹。

鐘笙跟着林惜的思路,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今天也不在的顧念因。

思緒一閃,鏡頭外的人驀地抖了一下。

她的好姐妹不會是逃課去找大神了吧!

聽班上人讨論,大神好像今天生日?

不會吧……

“這步沒懂?”注意到鏡頭那邊的人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林惜停下了講題的聲音。

鐘笙恍然回神,沒敢跟林惜承認自己跑神了,吞吞吐吐的點頭:“是,是啊。”

“是就是,我又不會吃了你。”林惜不屑鐘笙扭捏,回過頭去耐心将剛才說的重新又講了一遍,“你看這一步,它是不是能代入……”

少女的聲音平和的響起,關于剛才跑神的問題鐘笙沒有再想下去。

倒不是不敢再想下去,而是怕再這樣一次,林惜就不跟她講題了。

鐘笙這人雖然數學不好,但好歹也是考進尖子班的人,腦子還是靈光的。

重新跟上林惜節奏的她在林惜講解到倒數第三步,豁然開朗,一拍大腿:“懂了!”

鐘笙還沉溺于剛才林惜講題的溫柔中,一臉滿足:“阿惜,講真的,你給神秘小姐講題吧,我保證她一定會愛上你的。”

林惜聽着這聲音肉麻,丢了兩個字過去:“滾蛋。”

鐘笙:“真的!”

她接着就像是想起了什麽,試探道:“還是說,神秘小姐的成績比你好,你怕你給她講不了題?”

“就她?”林惜的數學領域不可被人質疑,沒懷疑的就上了鈎,冷笑一聲,“我告訴你,你別看她綜……”

就在鐘笙看着林惜掉進她的陷阱時,昏暗的視頻裏駛入了一道亮光。

那光由遠及近,明亮過曝,一下将少女原本模糊的臉照的分外清晰,也把她從她的陷阱裏拉了出來。

林惜遠遠的看去,意識到是顧念因他們回來了。

不對,是她們。

看着從別墅裏走出來的細長身影,林惜眼睛裏滿是詫異。

林得緣居然沒有去!

林惜扯了下嘴角,震驚轉變成了明白了什麽的快意。

林得緣在那女人跟前的什麽也不是。

所以哪怕只有一點事情,都足夠讓那個女人抛棄他。

鐘笙就在手機那邊看着,看着林惜留在屏幕裏的脖頸,心癢難耐:“阿惜,誰啊?”

誰?

昂貴的邁巴赫

披着黑色在院子裏停穩,車門打開一雙嵌滿細鑽的鞋子踩在了石板路上。

那纖細的腳踝裹着絲襪,如月光朦胧,倏然一抹,接着就被裙擺遮住,被裙子包裹的腰身筆直而舒展的探出,自然而然的銜接上更加美妙的顏色。

院子裏的燈光平鋪直敘,将她披散的發絲染上金光。

月影朦胧,而她側身而立的身影散發着柔和的光輝,輕步款款,令人失神。

視頻那邊遲緩的傳來一聲長長的呼吸,鐘笙似乎聽到一種名為“心動”的聲音,接着就被林惜真實的聲音蓋過:“你未來的嫂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揚的厲害,語氣裏帶着一種張揚的篤定。

也分不清這是對林得緣的報複,還是另有晦澀,只是接着她就挂斷了鐘笙的電話,從樹下利落起身。

林惜并不在乎那個跟林得緣站在一起的女人是什麽樣子,她的視線追着顧念因的背影。

也因此注意到顧念因在跟林得緣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甚至于在跟那個女人回別墅的時候,她依舊是平日裏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院落的光轉折打在她臉上,秋葉冰涼,月色死寂。

顧念因看起來并不是那麽的快樂。

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快樂。

是生日過得不高興嗎?

林惜注視着顧念因逐漸遠處的側臉,心裏莫名的産生了幾分擔心。

不過這個時候少女還并不明白她的這種感覺叫做擔心。

看着幾人進屋,林惜接着就拿出手機,想跟顧念因發消息,叫她出來。

可不湊巧,在顧念因二樓的燈光亮起時,下方客廳裏林得緣正跟佘寧喝酒談情。

沒有人在乎他們倆湊一起在說什麽,林惜甚至都不在乎林得緣谄媚讨好的笑臉,眉頭緊皺着,只在心裏祈禱這兩人要談情回他們卧室談,不要在這裏耽誤她的事。

等了有一會兒,這兩個人終于是在林惜三不五時的意念嫌棄中離開了。

還不知道林得緣跟那女人去了哪裏,喊顧念因下來是不太行了。

林惜重新整理了下心情,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頑劣,拿起地上的石子就向顧念因的窗玻璃精準投去。

一下,兩下……

“咔噠!”

“唰——!!”

在林惜将手裏又一顆石子丢出去的同時,陽臺的那扇門被人推開了。

夜風擁着涼意朝溫暖的室內奔去,顧念因扶着門框雙臂敞開,棉質的睡衣裙擺被掀了起來。

不是剛剛下車時的那種精致到發絲的漂亮。

此刻的她不施粉黛,素白的臉幹淨天然,夜風四處飄動,繞着她身上的味道就落在了林惜的跟前。

還是那種花香,淡若無味。

林惜看着直愣了愣神,接着她就迅速掩飾情緒的抄起了口袋,對樓上人吐槽道:“真夠慢的。”

顧念因聽到這話有些意外,怕被人聽到的聲音很輕:“你來很久了嗎?”

“昂。”林惜別別扭扭,沒說具體時間。

她接着有拿出了手機,給顧念因發出了她早就準備好的消息:【你的書包我給你放到後面院子的薔薇花架子下面了,你待會記得下去拿。】

【好。】顧念因也回複林惜。

剛才推開門時帶起的風平息了下來,輕緩的拂過少女們的發絲。

林惜仰頭注視着陽臺上的顧念因,心口映着一團很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只要顧念因在這裏,她就可以在這裏站很久。

站在這裏進行一場無意義,全是無用功的程序進程。

意識到這裏,林惜略收回了些眼神。

她還記得剛才看到的顧念因面無表情回家的樣子,接着問道:【生日會有發生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

顧念因瞧着這行字,心想:這個生日會的存在就是不開心的事情。

但還是搖了搖頭,對林惜道:【挺愉快的。】

林惜卻接着回道:【你很少用這個字。】

顧念因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林惜會這樣回答自己,低頭就看到林惜又發給她:【挺就是還不夠。】

兩個人明明是近在咫尺,卻在用手機聊天。

她們離得很遠,又很近。

顧念因的眉間終于松開了今天第一縷緊繃:【你很聰明。】

林惜挑眉:【我一直都很聰明,年級第一小姐。】

顧念因瞧着這個稱呼,藏在陰影裏的瞳子有抹笑意。

她發現林惜對自己好像有各種各樣的稱呼,對樓下人主動問道:【那我該稱呼你什麽呢?】

林惜瞧着,挑眉認真想了想。

她還挺想讓顧念因喊自己個什麽很能體現她仰視自己的稱呼,例如“大佬同桌”、“惜姐”……

但顧念因卻給了她一個最平常的答案:【阿惜。】

那聽慣了的稱呼從顧念因的頭像打出,林惜驀然有一種時間停止的感覺。

她想自己之前對顧念因所持的惡劣态度,顧念因大抵也是有所察覺的。

她現在對這個人并不是這麽抵觸了,這個稱呼她也是想答應的。

但不想顯得那樣刻意。

少女昂起自己的頭顱,不馴的對陽臺上的人問道:【這是你的生日願望嗎?】

【如果是呢?】顧念因問道。

【那你得記住。】林惜道。

她仰視着那個站在陽臺上的少女,像只蛾子,卑劣的要在她的生命留下無法被忘卻的印記。

于是拗口又獨斷的對她宣布:【顧念因,你十八歲的第一個願望是我給你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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