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林惜說這句話,完全是為了激顧念因。
她雖然看穿了顧念因的把戲,卻完全沒想過她之所要跟自己去員工休息室,是真的因為不想跟自己分開。
在所有表示不想的詞語裏,“舍不得”是最暧昧的那個。
日光直直的落在兩人之間,劃不開她們之間的距離,甚至還将她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周遭一下又安靜了下來,林惜的心髒在她胸腔裏造反。
她不敢細想,思緒蔓延,她就拿着把否認的剪刀,剪斷的毫不留情。
怎麽就舍不得了?
她跟她才只認識了一個月!
這個人為什麽要承認自己舍不得?
婷秀不是說她是清北預備役,未來狀元的嗎?
她到底理不理解她剛承認的話是什麽意思?
“可以走了嗎?”
就在林惜抓狂的時候,顧念因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那人聲音輕輕,平靜淡然的樣子,似乎剛剛說出那樣暧昧話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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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惜腦袋裏瞬間跳出這麽一句話。
明明是自己故意挑釁,最後卻被人反将一軍。
林惜認栽,擡起自己的爪子就反扣住了顧念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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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林惜在去招惹顧念因的時候就已經該下班了。
等她帶顧念因到員工休息室的時候,負責出下午場的同事就已經走了。
偌大的房間裏沒人,鐵質的櫃子自兩側牆面分立開來,井然有序。
林惜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把頭上頂着的腦袋拿了下來,汗水一如既往的蒸在她的頭頂,在日光下騰起一陣熱氣。
“坐吧。”林惜随意,招呼顧念因坐下。
對于打工被發現這件事,她來的坦然,沒什麽別扭的。
顧念因聞言坐到了中間的長椅上,無聲擡眼,默然觀察着這裏的環境。
雖然休息室看起來不小,但林惜穿着玩偶服橫在裏面,有些捉襟見肘的擁擠。
而在這碩大的身體之上,是少女小巧又違和的腦袋。
這個活算不上多舒服,悶沉的頭套将她額前的頭發都染濕了。
日光微斜着從豎着防盜欄杆的窗戶打進來,在她臉上蒙上一層金燦,就像是那日操場上的情形,汗水挂在她的臉頰,蒸騰散發着的是有一種令人向往朝氣。
顧念因的視線悄然停了一下,視線裏的汗水正凝成一滴水珠,順着林惜的臉頰滑了下去。
先是路過她的下颚,然後劃過了脖頸。
少女昂起的頭顱帶起了脖頸上的青筋,一道被汗水染亮,延伸沒入衣領。
想扯開。
簡單粗|暴的想法出現在顧念因的腦海中,而坐在長椅上的她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太陽也猜不到她在想什麽,落在林惜側臉的光更明媚了起來。
“顧念因,幫我拉下拉鏈。”
就在這個時候,顧念因耳邊傳來林惜的聲音。
她垂着眼睫,看她眼神似乎在講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為了讓玩偶保持一種真實性,玩偶服的拉鏈都做了隐藏,細小的藏在厚密絨毛裏。
過去每次林惜穿脫都要跟拉鏈搏鬥一番,現在顧念因來了,她想要借此扳回一局。
——讓顧念因幫她拉這個難拉的要命的拉鏈。
顧念因聽到林惜這句話,明顯的愣了一下。
林惜以為她并不想做這種伺候人的事,心下一笑,強勢反問道:“不行啊?”
“舉手之勞。”顧念因答道。
她收回了自己剛剛沒控制好的表情,說着便淡然平靜的走過了去。
太陽靜悄悄的躲在窗戶後面,準備看顧念因怎麽找玩偶服的拉鏈。
卻一下疏忽,轉眼間就看到顧念因的手按在了毛絨縫隙的拉鏈上。
那蔥白的手指陷在厚密的絨毛中,行雲流水的,一下就将拉鏈拉了開來。
鮮豔的顏色被剝開,露出的是少女單薄的後背,白色的短袖T恤被汗水浸透了,輕薄的布料貼着肌膚,透出原本的顏色。
林惜是典型的扁身,瘦削的骨架合襯她的性子,不溫順也不清秀。
正午的日光刺眼,她也跟着更加刺眼,分明的輪廓無法被光同化,獨樹一幟,桀骜不馴。
尤其是那自後背凸起的肩胛骨,嚴格對稱的形狀是難得的精致。
顧念因目光克制,平直的掃過這人的骨骼形狀,粘着不被人看到的貪婪。
那還被絨毛包藏着的手指似動非動了幾下,就像是神經無法抑制的突跳。
熾熱落在林惜後面,顧念因收斂着,深沉着,對林惜道:“阿惜,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肩胛骨很像蝴蝶的翅膀。”
房間裏響起這句話,沒來由的有些突兀。
顧念因說話時吐出的熱氣落在林惜後背,一下子好像将她們兩個人的溫度換了過來。
汗水浸的少女後背發冷,而背後說話的這人吐出的是熱氣。
溫度帶着缱绻施施然落下,林惜驀然感覺到了一道電流。
而水是最好的導體。
西邊的房間在午後迎來了最熱的太陽,林惜視線如一片金燦的橘色海洋。
她的心悶在水中,狠跳了一下,汩汩冒出氣泡,叫人失衡。
這不是她今天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了,莫名其妙,讓人沒來由的煩躁。
又想到這種感覺都是背後這個人帶給自己的,林惜的牙咬的更狠了,扯過吐槽掩飾自己:“我說顧小姐,你是不是喜歡蝴蝶喜歡的走火入魔了?”
顧念因輕輕勾唇:“可能吧。”
她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挂在林惜的後背,輕聲漫語:“我很喜歡我的蝴蝶。”
誰管你喜歡不喜歡啊?
林惜聽到顧念因這話,心裏接着就冒出了一句回怼。
只是她不知道怎麽的,不太想用這句話攻擊顧念因的喜好,利落的從玩偶服裏出來,給被後人丢了句話過去:“那我祝你能一直喜歡下去喽!”
說着,林惜就從她的櫃子裏拿出了自己的衣服,幾下利落,就套到了身上。
顧念因還記着林惜快要濕透的T恤,提醒似的問道:“不換裏面的衣服嗎?”
林惜卻會錯了意,一下挑眉,故意問道:“怎麽,想看?”
少女敞開的領口露着片白皙,鎖骨在遮着的領子下若隐若現。
顧念因就這樣直身站在窗前,在察覺到林惜話裏的意思後,選擇順着她回答:“如果是呢?”
這個答案勉強還算在林惜剛才的設想中。
那邊話音剛落下,她就朝顧念因走了過去。
剛剛劃過後背的暧昧,被林惜東施效颦的放大。
她就這樣同顧念因相對而立,略低着眉眼同這人對視,話說的別有用意:“顧念因,你成年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
顧念因眼神冷靜的回答着,整個人卻已經被罩在林惜的影子下。
日光籠過兩人瘦挑的身形,溫吞的氣流間暧昧一觸即發。
“可我沒有。”
而後忽的,就随林惜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緊看着顧念因的眼尾帶着狡黠,像狐貍,像貓。
向來不會遵紀守法的人遵守了規則,後退一步,宣布道:“你這樣是騷擾未成年人,信不信我把你丢局子裏去!”
說着,林惜就毫不留情的把自己的外套拉到了最高處,冰冷的金屬抵在她的下巴。
少女鋒利的眉眼直直的看着剛剛對自己“居心不良”“意圖不軌”的某顧姓成年女性,高昂起的下巴正驕傲的宣布着自己取得的勝利。
太陽凝聚成的橘色海洋流淌在兩人之間,顧念因表情一直沒變。
卻又好像變了。
那心口咚咚叩擊的聲音正清晰的表述着她此刻的情緒。
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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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這場鬥嘴是林惜最後占了上風,她武裝嚴實,心情大好的帶着顧念因從休息室出來。
中午的游樂園餐區熱鬧異常,排隊的項目從游樂設施變成了園區的餐廳飯館,喧嚣四起。
林惜屬于見好就收,贏了顧念因一次就足夠了,接着就把自己約顧念因出來的目的重新挂了出來,主動問道:“你吃飯了嗎?”
“吃了。”顧念因點頭,轉而又問起了林惜,“你是不是還沒有?”
“嗯。”林惜點點頭。
“去吃點?”顧念因提議。
“太多人了。”林惜撇了不遠處的餐區一眼,表示拒絕了。
她不喜歡人擠人,寧願餓着。
想來這個地方人多,那麽相應的游樂設施應該會人少。
林惜秉承着自己對數字的敏[gǎn],接着就打開了園區app,提議道:“現在雲霄飛車只要二十分鐘,要不要先去玩?”
“可以。”顧念因同意,說着就要往雲霄飛車走。
卻不想接着就被一下輕拽拉住了步伐。
林惜沒朝雲霄飛車的方向走,而是對顧念因昂了下下巴:“跟我去買個熱狗棒,排隊的時候吃。”
顧念因看了眼時間,表示道:“我可以先去排。”
這話一出,林惜先是笑了,揚着唇以顧念因之矛攻顧念因之盾:“我說,是誰說的烙餅問題不可取的啊?”
顧念因卻看着林惜,語氣平淡的更正道:“我說的是烙餅問題在感情上不可取。”
這話一出,剛取得勝利的林惜就又被顧念因噎住了。
她原本只是想不要重蹈上次夜市的覆轍,沒想到直接暴露了。
顧念因的眼神越是平靜,林惜就越是紊亂。
她的居心叵測卑鄙又低劣,根本見不得光。
而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甘願入網,顧念因接着就拉過林惜原本環在她手腕上的手,對她道:“走了,去晚了就賣光了。”
轉折來得太快,林惜猝不及防。
關于顧念因的反應遠遠超出她預測,欣喜算不上,僥幸更不是。
她看着視線前方拉着自己的顧念因。
也有一瞬想她能這樣将自己從黑暗中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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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狗棒并沒有如顧念因說的那樣,去晚了就賣光了。
林惜時間算的很準,吃完熱狗棒,雲霄飛車的排隊進程還給她預留了點消化時間。
“時間正好。”林惜得意的跟顧念因炫耀着自己的算計,邁步坐上了雲霄飛車。
她徑自扣好安全帶,餘光略過顧念因的手。
這人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坐着,不知道她這樣是日常的狀态,還是在掩飾自己的緊張害怕。
按經驗來說,這樣的項目大部分人在感覺到緊張刺激的同時,都會産生害怕情緒。
林惜之所以選擇雲霄飛車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
她在心裏鋪展着計劃,在尖銳的倒計時響起時,轉頭看向了顧念因:“顧念因,你知道吊橋效應嗎?”
“吊橋效應是美國進行的一項心理學實驗。”不出所料的,顧念因的話表示她知道這個東西。
“當實驗者在走過一架不安全的吊橋時,心跳會不由自主地加速。如果她在這個時候遇到一個人,無論性別,都會錯誤的把這種由危險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心動,從而産生情愫。”
少女平靜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警報四起的環境中響起,就好像是一枚定海神針。
沒有什麽修辭技巧,顧念因的話平鋪直敘,說完的同時,倒計時也來到了最後。
也是同時,林惜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