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法國梧桐的葉子全黃了,幹枯卷曲的飄落在地上。

老小區管理混亂,早上垃圾車來的時候順帶掃過一遍就不管了,金黃色的落葉堆上兀的砸下一顆迸裂的梧桐果,成熟爆開的毛毛随風飄起,似乎在給自己尋找一個好的落腳點。

周末的城中村,有着一種難得的閑适。

陽光打進四樓的窗戶,廉價的窗簾起不到一絲遮光的作用,充其量将白日裏的光線調整的柔和了些,灑落在主人的床上。

而床上睡着的主人也沒有那麽嬌細,酣夢依舊。

那秋日裏換上的略帶重量的被子淩亂的攤開着,林惜雙手舉過頭頂,整個人睡得四仰八叉的。

她昨天心情不錯,晚上的夢也輕松。

身下的硬板床變成了生着許多青草的原野,白色的小花從中不斷冒出頭來,随着她看過去的視線,一株一株的為她盛開。

風吹過來,将一片熟悉的味道吹拂過林惜的鼻尖。

春日裏萬物複蘇,陽光也是暖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蝴蝶撲閃着翅膀,飛在她的周圍。

林惜好奇極了,莫名覺得這蝴蝶眼熟。

她曲腿坐起身來,伸出手去想要觸碰蝴蝶,而蝴蝶也在這個時候從空中落下,停在她手指。

這小小的生命體綴着一對細長的觸角,兩側分開的翅膀上交疊着純白。

它尚未停穩的身體揮動着翅膀掀起一陣小風,清風中透着初春料峭的冷意,花香交疊,就好像某個人。

林惜鬼使神動,看着這只蝴蝶,慢慢的拿過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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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也想要吻一吻她……

“當當當。”

就在林惜要吻上那只蝴蝶的時候,敲門聲突兀的從門口直接傳到了卧室。

林惜自己一個人住,晚上睡覺也沒有關門的習慣,聲音傳來的響亮吓人。

蝴蝶似乎也被這聲音吓到了,撲閃着翅膀就從林惜的手指飛走了。

美夢被打擾,林惜十分不爽,陽光籠罩的臉上明顯的蹙起了一座小山。

她有起床氣,不想理。

翻過身去,拿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當當當。”

卻不想那聲音過了沒十秒,就又出現了。

林惜混沌的大腦快速的反應了一下,以為是送貨上門的快遞,很大聲的喊道:“放門口好了!謝謝!會給好評的!”

這聲音落下,果然安靜了很多。

林惜昏昏沉沉的,似乎聽到了下樓的聲音,全然沒在意背後手機亮了的一下。

困意還盤桓在頭頂,林惜抓緊時間讓自己重新投入睡眠。

她現在腦袋裏的念頭只有一個——續夢。

她還沒有親到她的親親蝴蝶呢!

“當當當。”

就在林惜剛一腳踩回那片原野的時候,又響起來的敲門聲引得整個世界都塌陷了。

她一腳踩空,徹底沒了睡意。

“噠!噠!噠!噠!噠!”

林惜不爽到了極致,趿着拖鞋就朝門口走去。

一路上她的拖鞋打的木地板嗒嗒作響,直到打開門,都沒好氣:“大哥,我說了,麻煩快遞房門口就可以,我知道……”

“阿惜。”

“咔噠。”

被向下扣握着的門把一下複回了原位,世界驟然安靜。·

林惜聽着這聲熟悉的呼喚,睡意未消的眼睛猛地擡了起來。

靠北,為什麽她會在她家門口看到顧念因?

她還在做夢嗎?

樓道上方懸着一盞老舊的燈,昏黃的燈光直落落的打在顧念因的身上。

這人今天又穿了一條白裙子,掐着細褶的裙擺如海浪,将她整個人包裹,又如花束般綻放。

少有人打掃的臺階上落着幾根煙頭,灰撲撲的世界裏只有她一抹潔淨。

林惜有些懵,還沒完全睡醒的她對着顧念因眨巴了眨巴眼。

下一秒——

“砰!”

就把門關上了。

拖鞋打在地板上的聲音比剛才還要響,林惜一邊飛速往自己卧室走,一邊在心裏瘋狂飚話。

夭壽了,顧念因居然一大早就來了。

她這個人怎麽這樣,來之前也沒給自己發——

哦豁,她發了。

還是八點的時候。

然後二十分鐘前又發了一次,十五分鐘前還發了一次……

而自己那個時候在幹什麽?

——沉浸在夢裏,一心想要續夢,完全忘記了顧念因要來的事情。

林惜看着顧念因單方重複的【阿惜,我到了】、【阿惜,開門】,心裏的愧疚值急速飙升。

真是要命了。

她竟然讓顧念因在外面等了半小時不止……

林惜抓狂,沒察覺到顧念因在她心中的分量正越過了鐘笙她們。

她就這快速往卧室走着,在路過鏡子瞥見自己此刻樣子的瞬間,整個人更加崩潰了。

——只見她這位平日裏格外在乎形象的青春期少女頭上頂着一只雞窩,松松垮垮的睡衣在她身上挂的歪七扭八,還一個褲腿長一個褲腿短。

她剛才就是這樣去給顧念因開的門?

她這幅樣子是不是全被顧念因看到了!!

林惜站在床側的窗前,往下看了眼四樓距離樓下的高度。

而後她絕望的意識到,刑秀還在醫院等自己,她不能進去陪她。

林惜語文是弱科,但她此刻格外深刻的明白了“心如死灰”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

當劇烈的沖擊堆積到了一定程度,人就一下冷靜了下來。

林惜從衣櫃裏找出了自己最板正的衣服,在灰色的衛衣外還套了一件最近很流行的皮衣,絲毫不在乎今天室內接近二十度的高溫。

樓梯間有人結伴下樓,說說笑笑的聲音在來到四樓的時候小了下來。

他們在昏暗的環境裏看到了一抹白色,幹淨筆直的,與這老舊的地方格格不入,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覺。

因為沒有見過,所以每個人的眼裏都是好奇。

甚至還想要過去搭讪。

“妹妹……”

“吱呀。”

只是那男人剛才開口,顧念因面前的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林惜的身上是一團黑,跟門口的白色撞在一起,尤其陰沉桀骜。

她剛才開門的時候就聽到了有人開口說話的聲音,沉着張臉朝外看了一眼。

那個還想要顧念因搭讪的男人滾了下喉嚨,将沒說出口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城中村雖然這不上南城最落後的地方,但人員成分複雜。

林惜平日住在這裏也是警惕小心,沒跟任何人打過交道,現下直接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謹慎又迅速,拉過顧念因的手就将她當着那幾個人的面拉進了家裏:“進來了。”

林惜這房子玄關設計的有點問題,剛進門兩人就前後站在了一起。

顧念因被拉進來的急,手腕被林惜拉着,跟這人幾乎就沒有縫隙,輕輕吐息一口,就落在了這人的脖頸。

癢癢的。

來自這人身上,少有的溫熱。

林惜頓了一下,心口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撞。

她不自然的擡手摸了把脖子,接着就對顧念因提醒道:“下次要來之前先給我打電話,打通了再往這走。”

“好。”顧念因點點頭。

接着林惜視線裏就出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袋子。

蒸汽裏擠着幾個包子,顧念因對林惜道:“早餐?”

“謝了。”林惜欣然接過,打開一看,眼睛都亮了:“樓下的小籠包子哎。”

她也沒等把包子倒出來裝盤,自己就先拿出來了一個,對顧念因誇獎道:“你還挺會買的嘛,他們家的包子這一片都有名,我要是想吃上學的時候都得早出……”

林惜說着,就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接着轉頭看向身後顧念因,剛叼住包子的聲音含含糊糊:“裏幾點南的?”

顧念因聽懂了:“七點十八分。”

這麽說着,顧念因就彎腰拿出放在林惜家裏的自己的拖鞋,動作之流暢,連開林惜家這個難開的鞋櫃都格外輕松,熟悉自然的就好像回自己家。

林惜聽着卻不淡定了。

牆上挂鐘的報時聲來的格外不巧,“當”的一聲錘進了林惜的心窩。

得,九點半了。

也就是說顧念因在外面等了她兩個小時還多。

這秋天早上天冷風大的,林惜你罪該萬死啊。

林惜艱難的吞下了嘴裏的東西,對顧念因道:“下次來前還是提前跟我商量個時間吧。我要是知道你來,很早就能醒。”

這話落下,顧念因微微勾了下唇,聲音輕輕:“是嗎?”

林惜愣了愣,直覺得顧念因這句反問別有用意。

她是有些遲鈍的,用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句話說的有點暧昧了。

她在話裏省去了自己回定鬧鐘的前置條件,就這樣将她跟顧念因徑直連接在一起。

太過簡單的前因後果最能憑空蔓延出暧昧,聽起來就好像在跟顧念因說:我記挂你,所以睡不好。

靠北。

林惜在心裏又罵了一句,厲聲澄清:“你不要多想啊!我只是很有責任感而已!我能醒是因為我會定鬧鐘,你知道吧!”

“明白。”顧念因點頭。

日光裏,少女的目光淡然平靜,就像是窗外秋日的景色。

林惜并未曾注意到自己紅到尖尖的耳朵從發間漏了出來,只覺得顧念因的目光怪怪的,“明白”說的敷衍。

這種事最怕越抹越黑,澄清多了反倒顯得她好似心虛,也只得适時閉嘴。

林惜自認倒黴,在心裏暗自發誓一百遍,以後跟顧念因說話一定要謹慎,接着就往嘴裏又塞了個包子,堵住自己了這張一大早就給自己惹禍的嘴。

一覺睡到九點多,林惜肚子着實是餓了。

她手裏的包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減,跟着顧念因靠在了自己房間的門框上。

“你慢慢做,我去吃飯。”林惜咬着另一個包子,話說的不緊不慢,臨了還提醒了顧念因一句,“別給我屋弄太亂了啊。”

這話說的明顯是別有用意。

提醒顧念因小心是假,讓她注意到自己房間幹淨才是真。

林惜剛才動作很快,換完衣服後又把卧室快速收拾了一遍。

四仰八叉的被子被她疊的板板正正,睡衣也讓她藏了起來,頗有一副要消滅剛才開門時被顧念因看到的不佳形象的架勢。

可這樣真的好奇怪。

林惜過去可從來都沒有這樣在意過自己在某個人心裏的形象。

局促的時間帶得人神經緊繃,林惜只顧着收拾,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常。

而顧念因也在林惜說完後,如她所願的環視了房間一眼,在走進這片幹淨整潔後,點了下頭:“好。”

林惜整理了房間的大部分,唯獨書桌上攤放着的東西沒有刻意整理。

顧念因的蝴蝶标本已經整理出了個大概,正整齊規矩的堆放在一旁,只在書堆下方落着一只落單的蝴蝶。

顧念因過去,先是伸手拿起了那只蝴蝶。

指尖觸碰的瞬間,卻頓住了。

粗糙有紋路的紙張抵着她的指腹,落單的蝴蝶其實是紙上的畫。

顧念因眼底蕩起一絲被唬到的笑意,拿起畫,看向了林惜:“你很會畫畫。”

可話是在肯定,對林惜來說确實一震。

百密一疏。

她剛剛收拾了自己所有不整潔的東西,卻忘了她昨天晚上剛在這裏畫過畫,因着太困了,就簡單收拾起了畫具,将畫留在桌子上,等它獨自晾幹顏料。

這個世界會懲罰每一個不勤勞的人。

她昨晚會夢到蝴蝶,似乎也有了解釋的源頭。

班上的人只知道林惜是個數學怪物,對她的其他一無所知。

她從來都沒在任何人面前展示過自己這一天賦,有些局促,徑直就從顧念因手裏拿過了自己的畫:“随便畫的。”

顧念因卻是肯定點頭:“随便就能畫到這種程度,你很有天賦。”

“難得聽你誇獎。”林惜的局促變成了小小的驕傲,一點就膨脹。

顧念因聞言只是勾了勾唇,她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林惜的畫上,看着畫片上小巧而精致的蝴蝶,連紋路都熠熠發光,不由得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去學畫畫呢?你也喜歡畫畫吧?”

聽到這個疑問,林惜心上紮着的刺被狠的往外拔了一下。

她臉色一變,驕傲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喜歡又不一定要得到。”

“為什麽。”顧念因不解,問着就擡起了頭。

而也是這樣,她接着便意識到自己這句緊着跟上的疑問不是時候。

提起這件事情,林惜的眼裏就是林得緣的那面目可憎的臉。

那是為數不多的,在初中畢業後還想跟他友好相處的時候,她把她的畫拿給他,他對着她的畫就是一聲嗤笑,罵她癡心妄想,罵她就會給他浪費錢。

然後……

還能有什麽然後,接着就又是一場父女互怼,林惜被林得緣丢進了直升的南城中學。

林惜像只刺猬,越是被她放在心上的問題,她的反應就越容易大。

只是被顧念因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她就已經有些煩躁:“拜托,畫畫要餓肚子的。”

人們往往會在看到一件事的發展後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林惜絲毫不覺得慶幸。

又逼着自己一定要覺得慶幸。

——不然現在她們的錢就要掰成兩份,亦或者她放棄自己剛剛起步的理想。

——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戛然而止是最好的。

林惜眼裏有些蒼涼。

她腦袋裏不知怎麽的就出現了顧念因媽媽的樣子,想起了她那天高高在上,想起了她價值千萬的車子。

地位懸差如一座看不見的高山,清晰的橫在少女面前。

她不屑金錢,卻又沾了一身的銅臭臭氣。

“呵。”

不知道是在嘲諷那個女人,還是在笑自己,嗤笑兀的一聲從林惜嘴角扯了出來。

顧念因在林惜的瞳子裏又看到了當初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你們這些人當然食飯不愁,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可我們要吃飯啊,我畫的是紙,燒的是錢,我哪有那麽多錢燒。”

聽到這話,顧念因沉了沉眼,薄唇輕啓,喚了林惜一聲:“可是,阿惜。”

“我也不是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少女的聲音帶着點落寞,輕飄飄的落進了林惜的耳朵。

可就是這樣,林惜卻怔住了。

她被她拉滿射出去的箭,射中了心口。

她滿身的驕傲都是鋒芒,不經意的露出就殺的人很疼。

顧念因有什麽錯呢,她什麽都沒得選。

那是那個女人的選擇,不是她的選擇。

她的話,她的鋒利,都應該是沖着林得緣跟那個女人才對,為什麽要去傷害顧念因呢?

“對不起。”意識到自己話的有些沖了,林惜眼裏的戾氣瞬間化為了齑粉,“我不是沖你。”

這是這些年了,林惜罕見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顧念因也沒有像林得緣那樣得理不饒人,點頭道:“我知道。”

這人表情平靜,語氣淡然,深棕色的瞳子點着一抹信任,眼神裏似乎真的明白林惜剛才腦袋裏想的一樣。

可她怎麽能明白呢?

她連她是林得緣的女兒這件事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林惜心裏生出的那種愧疚與負罪感更深了。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向過去刑秀安慰自己時那樣,對顧念因問道:“那,你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這人語氣有點含糊,驕傲讓她對服軟的話挂不住面子。

顧念因聞言微微勾了下唇,反問道:“你都會做什麽?”

“嗯,昨天炖了雞……”林惜靠在門框上撓了撓自己的臉,“可以給你做雞絲面,手擀的面。”

“好啊。”顧念因點頭,欣然應下了林惜這碗聽起來算不上多豪華的賠罪午飯。

太陽在一牆之隔的兩扇窗戶前停住,播下近乎相同的日光。

顧念因專心致志的拼着她的蝴蝶,林惜利落的揉好了面團。

其實做飯這件事,尤其是面食,林惜一開始也是不會的。

但已經沒人會給她做飯了,自己做飯也比在外面吃省錢,左不過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這樣的事情做過好多次,慢慢也就會了。

熱氣從鍋中騰起,滾水随着火苗的減小而

平靜下來。

林惜熟稔的撥着剛切好的面條,卡着午飯的時間做好了面。

放上撕好的雞肉,點綴上焯水的青菜跟荷包蛋,林大廚完成了今日午餐的制作。

兩只樸素的白瓷碗相對擺好,林惜随意擦了擦手,轉身就去卧室喊顧念因吃飯。

鑷子夾起蝴蝶的翅膀,傳來微不可聞的顫動聲。

房間裏一片安靜,太陽悄悄的挂在窗前注視着顧念因的一舉一動。

似乎是要進行的步驟更加精細了,顧念因的眼前架上了她一副眼鏡。

不是她平時上課時帶的那副,偏大的鏡框攜鏡片占據了她小半張臉,将她的眼睛連帶着睫毛都框在鏡子裏,每一幀都寫着專注與仔細。

平日裏不覺得,現在一看這人的手指還蠻的長。

就那樣夾着捏着,輕輕凸起的骨骼輪廓挑起手背上的肌膚,青筋靈活,蟄伏在上。

“真是好漂亮的一雙手啊~”

林惜不知怎麽的,腦袋裏突然響起了鐘笙在看美女姐姐的時候,經常會感慨的一句話。

她偷偷注視着的眉眼猛地一皺,接着就搖頭将鐘笙驅趕出了自己的腦袋。

也同時從跟顧念因背對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她身上還紮着剛才做飯時的圍裙,梳順的長發松松散散的紮在腦後,跟端坐在書桌前,靜心制作蝴蝶标本的顧念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卻也還算和諧。

畢竟漫畫裏不經常有那什麽,主角的媽媽溫婉喊沉心工作的丈夫吃飯的場景。

這念頭一出,林惜頓時皺起了眉頭。

你在想什麽啊?

應該顧念因是她的妻子才對!

想到這裏,林惜又是一怔。

靠北。

林惜,你的腦子一天天究竟在想什麽!

你還未成年啊!

“當當當。”

這人不會掩飾情緒,很是不友善的敲門聲從兀的就從顧念因耳邊傳來。

手裏的鑷子沒被影響,依舊拿的很穩。

顧念因剛放下一只翅膀,擡頭就看到了林惜臭不可聞的板着張臉:“喂,別做了,吃飯了。”

丢下這麽一句話,林惜接着就走了。

整個過程沒有停留十秒鐘。

顧念因沒惱,也沒有不滿,看着空蕩門口的眼睛彎了又彎。

她不緊不慢,将桌子上攤開的東西有條不紊的收拾起來。

太陽也不知道這人的心情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好,只是沿着日光的軌跡,桌邊放着的鏡框碎片正好可以折射門口的景象。

.

林惜的手藝不錯,面浸泡了雞肉湯汁後很有滋味。

顧念因坐在林惜的對面,日光從她背後面灑進來,視線畫面裏亮晶晶的也不只有金黃的雞湯。

舌尖勾過,将面湯帶來的味道均勻的鋪滿在口腔,每一份顧念因都記得深刻。

她吃過太多被稱為珍馐的東西,每一個都抵不過這一碗,甚至想要劃道口子,把這個味道藏住。

日光掉在少女低垂的眼睫上,照不進瞳子。

晦澀的欲望裏又添上了一條。

“嗡嗡嗡——”

就是這個時候,林惜的手機格外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林惜低頭一看,屏幕裏跳出來“萍姐”二字。

少女剛剛輕松落着的心兀的被提了起來,接起電話開口就道:“喂,姐姐。”

這稱呼從林惜嘴裏說出的陌生,又帶着幾分急切。

顧念因在對面聽着,一下皺眉,咬斷了剛吃進嘴裏的面條。

只是還不等她從林惜的話裏剝離出電話那頭人的更多信息,林惜接着就站了起來:“我媽媽有什麽事你一定給我打電話,我這就趕過去!”

她聲音焦急,表情也是無法掩飾的緊張,正要離開的時候,注意到了在坐在對面的顧念因,擺弄手機的空隙,給了她一句話:“我不能陪你了,你要是想做就繼續,離開的時候把門帶過來就行。”

話說完,林惜也不等顧念因回,就跑了出去。

門被少女帶起來的風刮得“砰”的一聲,徹底打破了中午日的寧靜。

周末是用車高峰,中午更是高峰中的高峰,車也不好打車。

林惜一邊下樓一邊打車,在看到有接單的車主,更加快了腳步的朝小區正門跑。

等她剛站到大門口的時候,那邊就打來了電話:“你把訂單取消,我不接你這單。”

林惜心一下吊了起來:“為什麽?你都接單了!”

“你那個地方這個時候有抓車的,我真的,罰怕了。”對面人煩躁又無奈,鐵了心的是不做林惜這單生意了,“小姑娘你也體諒體諒我們這些人好不,賺點錢不容易,你快點啊,算叔叔求你的。”

林惜聽着這話就來氣,可這個時候根本不是她争執的時候,只得在取消訂單前充滿戾氣的跟對方回了一句:“麻煩也請你以後不要接單,耽誤別人時間,好意思嗎你!”

說罷林惜就挂掉了電話,重新開始在軟件上打車。

但就好像老天爺故意的似的,剛才還那麽順利的打車過程,此刻卻在屏幕裏轉起了圈。

林惜打不上車了。

該死的。

林惜看着左右空蕩蕩的馬路,打算回去騎車。

慢點,也比在這裏幹等着強。

而就在林惜要轉身的前一秒,一輛黑色奔馳開了過來。

那車幹淨的要命,在空曠的路上攜着光刺進了她的眼裏。

就像某個人。

林惜看着這輛朝她靠近的車,莫名的停下腳步。

她有些病急亂投醫了,祈禱這個車的主人是看出她焦急來了,亦或者可以稍微停一下,讓她上前請求搭個便車。

而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真的聽到了她的祈禱,這輛車真的為她停了下來。

林惜看着對自己打起的雙閃燈,快步上前:“您好——”

她的話在看清車窗落下後的那張臉時,聲音戛然而止。

坐駕駛室裏的人,是顧念因。

她搭在一側的手臂對林惜一勾,動作利落:“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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