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光影直落落的打進車內,照的人影清晰。

林惜腦袋裏混亂一下就沉了下來,視線中是顧念因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成年人的可靠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明明她們的年齡并沒有相差很大。

這時候好像也有補習班的孩子放學,叽叽喳喳的像是秋日裏聚餐的麻雀,一下就把林惜的不敢相信拽到了現實。

這就是顧念因,她開車來接她了。

心在亂跳,細密的鼓點一下一下的敲擊着林惜的胸`前,似乎在演奏着什麽高亢激動的歌曲。

林惜還記着顧念因已經成年了的前置條件,沒有在車前停頓很久,接着就開門上了她的車。

小區正門只有一條大路,顧念因在林惜系好安全帶的瞬間踩下了油門。

明明兩人從來都沒有合作過,林惜卻不用顧念因提醒,就劃開了她的車載導航,輸入了醫院的地址:“你小心,那個地方今天有查車的。”

顧念因目光直視前方,語氣說的篤定:“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導航随着地址輸入,迅速規劃好了路線。

顧念因在聽到“前方請直行”的提示後,一腳油門踩下去,窗外的老舊門頭房一座座飛速向後退着。

暑假的離婚耗得刑秀身心俱疲,林惜經常接到她被送去急救的電話。

每一次打車,她都感受自己的神經快要繃緊到斷掉,遇到好的出租車司機還好,頂多就是緊張路程快慢,要是那種極其自戀健談的,她真的煩的想把車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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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次,林惜不僅沒有煩躁,緊繃的神經似乎也沒有那樣的因為車內環境而感到不安。

顧念因的車開得又快又穩,她架着的眼鏡還沒有摘下來,一雙眼鏡緊緊的盯着前面,總能踩着綠燈的最後幾秒飛過十字路口。

是遵紀守法的瘋狂。

就跟她這個人似的。

林惜驀地頓了一下,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看到另一個顧念因。

她冷靜的臉上浮着一層專注,冷意不受控制從裏面冒出來,深棕色的瞳子前的鏡片折過日光,幹淨玻璃像是冰塊,冷卻在她被焦慮烘熱的湖中。

顧念因給林惜一種這件事對她很要緊的事情,于她來說也一樣要緊。

林惜覺得,感同身受可能說的有些太過自戀。

可若非如此,這件事對顧念因來說,還能有什麽要緊的呢?

.

從小區到醫院,顧念因只用了十分鐘。

她繞過了所有可能被攔住檢查的地方,順利将林惜載到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

時間對林惜來說太緊迫了,她沒等顧念因停好車,徑自解開安全帶,鑽進了要關門的電梯。

電梯裏的人被她這樣極限的操作吓了一跳,林惜并不在乎這些視線,下了電梯直奔急救室。

護士姐姐已經在門口等着林惜了,看到她的身影出現,立刻對她招手:“小惜,這邊。”

林惜氣都沒喘過來,跑過去就問:“姐姐,我媽媽怎麽樣了?”

“還在裏面,陶醫生沒出來,不要害怕。”護士拍了拍林惜的背,示意她坐下來。

“好,謝謝你。”林惜語言系統有些紊亂,點點頭就坐到了門口的椅子上。

鐵質的椅子冰的人神經清醒,林惜臉上滿是忐忑。

而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外面的門開了。

可出來的不是陶醫生,而是他們團隊的助手醫生。

林惜目光頓了一下,預感不妙。

接着就聽到這人摘下口罩,對她快速吩咐:“病人大出血,咱們醫院血庫a型血告急,你快去采血站獻血,讓醫院能優先加急從血站調來。”

那被懸起來的心咚的一聲撞在了林惜的胸腔。

她甚至想她跟刑秀是一個血型,能不能直接用她的血,可是直系親屬不能輸血,她只能通過獻血的方式,幫她媽媽調集可能的血源。

“在血源調集到前,可以先用我的。”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聽到了林惜心裏的不甘,在醫生聲音落下之後,就傳了一道肯定的聲音。

那聲音在寂靜的走廊回響着,林惜緊繃的神經之外,覺得這聲音耳熟極了。

她驀然轉身,就見顧念因站在她身後。

她停好車來了。

醫生聽到顧念因這樣說,眉頭一皺,正欲啓唇糾正。

可顧念因卻先他一步,對他表示道

:“我是a型,上周參加機動車駕駛考試的時候做過體檢,沒有任何傳染病,也沒有疾病史。”

獻出的血通常不能立刻使用,往往還需要進行處理分析,排除血液中可能有的傳染疾病。

但顧念因将這些都說明白了,清晰的表明了自己健康且無疾病的身體狀态,屬實是難得。

這樣的清晰明了,讓見慣了要求輸血給病人的醫生眼睛一亮。

陶醫生的助理醫生在訝異之餘,還是反應迅速,接着表示道:“那好,小李,你帶她也去采血吧,盡快處理完,投入使用。”

“好。”護士小姐點點頭,“你們跟我過來。”

情況緊急,護士小姐給采血站的同事說明情況後,臨時給顧念因加塞。

采血站裏人來人往,消毒水的味道接着壓過了血滴的氣味。

林惜就站在顧念因身後,她心神緊繃,聽不進任何聲音去,視線也被打下了模糊,冷調的畫面裏飛快的駛入一條猩紅的血線。

采血開始了。

顧念因伸直着手臂放在平臺上,擦拭過酒精的皮膚沾濕了落下的燈光。

那鋪滿紅色的采血管一成不變,看上去就像是靜止了一樣,可不遠處的袋子随着血液的注入在有規律的晃動,提醒着人們正在進行的事情。

空白的思緒有那麽一瞬間的回籠,林惜轉頭看向了顧念因。

采血站的燈光比住院部的要看起來明亮,直落落的打在窗口的玻璃上。

細長的針尖直白的沒入少女白皙的皮膚,明明沒有刺在自己身上,林惜卻憑借着過去的感受産生了細小的條件反射,五指收攏。

那柔白的裙擺掃過顧念因的小腿,纖細柔弱的像一只垂絲海棠。

獻血對體力消耗極大,林惜知道,以顧念因的聰明,她完全可以不這樣做的。

她應該更精明一點,不要暴露自己剛剛做過檢查的事情。

甚至于,連自己是a型血這件事,都不要說才對。

在危險事件中最先保全自己,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

像她這樣家庭出身的人,最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了,不是嗎?

可她還是坐在這裏了。

她在幫她,救她的媽媽。

心髒在跳,四面八方的情緒在林惜的心口裏交纏在一起。

她看着顧念因,目光有些太過肆無忌憚,惹得顧念因也朝她看了過來:“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這人聲線平靜,讓人揣測不出想法,像是在問,又像是在讨。

林惜眨了眨眼,說了個任何時候都适用的詞:“……謝謝。”

顧念因卻嗤的一聲笑了,吐槽她:“太幹癟了,阿惜。”

那只沒被針頭占據的手臂擡了起來,說話間就敲了下林惜的額頭:“再想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人的手指太多冰涼,林惜徑怔了一下。

四下裏安靜,心髒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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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顧念因的血,再加上之後又及時調度補充上來的血,刑秀很順利的下了手術臺。

經過陶醫生研判,她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很快就轉回了病房裏。

病房裏很安靜,午後的日光曬進來,鋪滿了刑秀的病床。

麻藥還沒有過去,刑秀也還在睡着,顧念因站在床邊安靜的瞧着,透過那張被病痛折磨的枯槁的臉,依稀可以分辨得出這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所以林惜才會這樣的愛她吧。

輕輕的,顧念因吐出了一口氣。

她幫刑秀整理了一下被子,轉頭就注意到床頭櫃上放着的相框。

這相框裏放着的卻不是照片,而是一副水彩畫。

柔白的紙張上暈染開粉紅色的夕陽,倦鳥歸還,林立的樓房鋪着層白光,有一種游離于現實的美麗。

“好看?”

林惜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聲音兀的就從顧念因身後傳來。

顧念因并不掩飾自己對這幅畫的欣賞喜歡,點頭道:“很好看。”

“好看也不頂飯用。”林惜卻道,說着就把手裏的玻璃杯遞給了顧念因,“呶,把這個喝了。”

那是一杯濃郁的白色液體,有熱氣盤桓在上方,散發着淡淡的甜味。

顧念因看着,有些分辨不出這是什麽。

而接着林惜就給她解釋了:“蛋白粉,沒毒,你剛抽了血,給你補充點營養。”

“你沖的?”顧念因問道。

“不是。”林惜否定,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是無奈與嗔怪,“是蛋白粉它自己想不開了,一猛子紮進杯子裏了。”

顧念因看着這人臉上的表情跟說的話,也不知道被戳到了哪裏,一下就笑了。

這問題問的真的是蠢笨,她帶着笑音說了句“謝謝”,接着就從林惜手裏接過了杯子。

許是因為這聲笑,或者是刑秀脫離了危險,林惜心上的情緒倏然變得輕松了許多。

她靜靜的注視着顧念因喝掉杯子裏的東西,不可避免的看到了這人手臂上的貼布。

額上被人敲過的感覺重新清晰起來,林惜稍清了清嗓子,更加認真的對顧念因道:“剛才,謝謝你啊。”

顧念因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頓,随着林惜的聲音看向了她的瞳子:“阿惜只有口頭上謝謝,沒有行動上的嗎?”

被人握在手裏的杯子空了,吻過杯壁的唇上浮着一層晶瑩。

顧念因就這樣注視着林惜,窗側明媚的日光挂在她長而濃密的眼睫上,随着每一下的輕眨,星點抖落在沾濕的唇上。

閃閃發亮。

似有意指。險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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