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要點什麽?”

“我要兩碗蝦仁小米粥。”沈知月拉緊衣服跑到收銀臺前, “謝謝。”

沈知月喜歡吃海鮮,小時候一旦生病或者生氣了,沈止益都會一大早起來給她煮蝦仁小米粥。

陸厭昨晚那麽生氣, 或許吃完這碗粥就好了。

這家粥店就在他家小區出來在往左拐點的地方,主要賣粥,還免費配有一些鹹菜,還有一些米粉和各種餡的包子。

沈知月邊玩手機邊等, 點擊微信裏的收藏,裏面有好幾個[單腿兔]為她唱歌的音頻, 還沒開始聽老板就端了兩碗打包好的粥出來。

“小姑娘, 你的粥好了。”老板喚道。

沈知月收起手機, 起身接過,又買了一籠豬肉包子, 道了聲謝後才離開。

……

回去的時候門半掩着,沈知月輕輕推開門,脫下鞋, 赤腳踩在地上,一擡頭就看見抱着貓躺在沙發上的陸厭。

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

陸厭聽到推門聲, 側頭的一瞬渙散的雙眸裏一陣閃爍,他眯着眼打量着沈知月, 他的黑色衛衣被她當成裙子穿在身上,露出兩條纖細筆直而白嫩中泛着緋紅的腿。

沈知月垂下眼,她的衣服淋過雨, 起來的時候已經窩臭了, 無奈之下她只好翻找陸厭的衣櫃, 本想再找一條褲子,但都太長太大了, 所以她就只穿了一件衛衣。

“我衣服已經臭了,所以——”

“你還回來幹什麽?”陸厭出聲打斷,嗓子裏席卷着烏雲,低低沉沉,“你不怕我?”

今早醒來,枕邊已經沒有溫度,他洗完漱出來,發現客廳已經煥然一新,所有東西都回到了原位,貓砂已經換上新的,就連垃圾桶也重新套上了幹淨的垃圾袋。

想起昨晚,他跟個瘋子一樣差點就對沈知月做出不可挽回的傷害,就知道以後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瓜葛。

可是現在她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穿着他的衣服,手裏還拿着兩份早餐。

沈知月沉默着走到茶幾旁,幫他把打包盒蓋子打開,再把冒着熱氣的粥推到他面前:“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買了點蝦仁小米粥。”

陸厭抓住她剛要收回去的手,“回答我。”

沈知月一頓,掀開眼皮與少年透着銳寒的雙眼對視,“不怕。”

陸厭的喜怒哀樂和小朋友一樣行于表,他生氣的理由也是好猜的,灌她酒那次是因為她沒有做到陪他醒來,這次也是計劃好了把衣服給他送來,又沒有做到。

昨晚她明顯能感覺到他并非真想對她做什麽,他只是用一個幼稚的方式發洩自己的怒氣。

他是因為她騙他才生氣的,而她本身就是一個騙子,接近他就是為了騙他,所以她不怕他會傷到自己,反而害怕自己在這條路上越來越不像自己。

聞言,陸厭松開手,舀了一勺粥放在嘴邊抿着,視線從沈知月有些凍紅的膝蓋閃過,“外面那麽冷,也不穿條褲子。”

沈知月聽到陸厭歸于正常的語氣就知道他已經消氣了,心想着:跟小朋友一樣發洩一下就自己好了。

“你的褲子我都穿不了,而且已經快四月份了,沒那麽冷。”

陸厭“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喝了好大一口粥。

沈知月占據茶幾的另一角,安靜喝粥,她吃的比較少,放下筷子之後就一直靜靜地看着陸厭,他吃東西很大口但卻很優雅,舉手投足間都透着高貴。

如果他從來沒有被抛棄過,他一定不會在意別人不經意間說過的話,也不會總提醒別人別背叛他,沒有這些,他一定活的比現在恣意灑脫,敢愛敢恨,坦坦蕩蕩。

“你的腿受傷了?”沈知月早上收拾屋子的時候,看到泡腳桶和一些藥包。

陸厭放下勺子,靠在沙發上,手心輕輕地揉搓着膝蓋,“舊傷。”

沈知月見他沒有繼續吃的想法,起身收拾垃圾,怕他以後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多說了幾句。

“你下次再想泡腳,直接把藥草包扔進燙水裏就行,不用撕開。”

“還有,你越喝酒腿會越疼的。”

沈知月意識到自己話真的有點多了,擡眸想看看陸厭的反應,卻意外撞上少年眸底湧着不明笑意的眼神,時間如同靜止了,她愣了一會兒才繼續收拾,問,“怎麽了?”

陸厭搖搖頭,扭過頭重新把貓抱起來。

沈知月收拾好東西,拎着垃圾走到門後,也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應該是宮鳴珂和傅歸遠。”陸厭起身說道。

沈知月騰出右手,拉開門的那一剎那看着門外的站着的人,傻愣在原地。

是一位打扮的十分時髦的女人,有着一雙和陸厭一樣的眼睛,旁邊還牽着一個高至她腰間的小男生,黃頭發藍眼珠,五官深邃。

“阿姨,你找誰?”

不止沈知月,門外的女人也同樣驚訝在這看到新面孔。

“你又是誰,為什麽會在我家?”

這世上的因果關系好比是一個圓圈,有人會因為一個因而得到一個果,後悔之後也會為這個果重新回來并想改變那個因。

陸厭不知何時走到沈知月身後,見到熟悉不過的面龐,立馬扣住沈知月纖細的手腕将少女拉到自己身後。

“你來做什麽?”他問。

林墨涵将視線從沈知月身上移到陸厭臉上,“媽媽回來看看你。”

“你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陸厭一言不發,拉着沈知月,反手關上門之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沈知月回頭看了一眼,洋樣子的小孩正仰頭撒嬌,而女人正朝着他們看。

媽媽?

她就是抛棄陸厭一個人去美國,從此在他心裏埋下一根刺的女人,她為什麽現在回來?為什麽帶着另一個孩子回來?

電視劇裏,親生母親帶着同母異父的弟弟回來搶奪家産的戲碼瞬間在沈知月的腦海上演。

如果外國孩子比陸厭更讨陸侑之的喜歡,而陸厭變得孤立無援,那該怎麽辦,他會不會難過?

走出小區後,兩人朝着人流漫無目的地走着,沈知月看着被牽着的手,突然扭頭。

“陸厭,我帶你去玩吧。”

那天沒風,也沒有恰到好處的陽光,可不管過了多久在陸厭的心裏,那時那刻的沈知月身上是帶着光的,她眉眼的笑正給他輸入源源不斷地溫暖,這句話也在他的心裏烙下永不磨滅的記號。

*

沈知月把陸厭帶到明市南區的一家拳館。

蘇明逸帶她來過一次,她覺得很解壓,所以她想讓陸厭來着釋放一下內心。

陸厭單手插着兜,低頭看着她。

目光疏離又暗沉,有嘲弄,有審視。

“你平時就玩這些?”

沈知月招架不住他的目光,忽略他的問題,直接拉着他的手腕走進去。

這家拳館一共有兩層,一樓的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擂臺,為偶爾組織的比賽準備的,其餘的房間都是供客人練拳發洩的,二樓也有很多房間,沈知月沒有去過,不知道裏面的設施和用處。

“這的老板人可好了,玩累了還免費給你拿吃的。”沈知月溫聲。

拳館老板剛出二樓的休息區出來,伸個懶腰就看到樓下的兩位。

“喲,稀客啊。”他吼了一聲直接三步作兩步從樓上下來,小跑到沈知月面前,張開雙臂想抱上去。

少年臉上一沉,擋在沈知月面前,一把推開瘋瘋癫癫的男人,警告道:“我的人,你逗她試試。”

“喲,你的身邊啥時候有女人了?”許風瞥向沈知月打趣道。

“現在。”

陸厭言簡意赅地回答,說完就拉着沈知月向二樓走去,隔着布料。

沈知月這才反應過來,側臉,“你們認識?”

“嗯。”他迅速回頭看了一眼,“他以前總纏着我,讓我帶他玩。”

許風一聽,瞪大着雙眼連忙解釋道:“你別聽他瞎說,明明是他求着我帶他打比賽。”

陸厭睇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許風無奈道:“行行行,你說啥就是啥。”

三個人前前後後地走到二樓寫着一的房間,推開門,沈知月看見裏面坐着一群流裏流氣的男生。

男生門齊刷刷地扭頭看。

沈知月不自在地往陸厭身後躲。

陸厭則是坦蕩地往裏一跨,坐在唯一的一張空椅子上,掃了一圈,向沈知月招了招手,并為她騰出一個位置來,“看什麽看,還不快去準備比賽。”

“還不允許看了。”一個男生打趣道,“第一個出現在厭哥身邊的女生,還不允許我們看看到底是哪門子神仙了?”

陸厭“啧”了聲,扭頭看着許風,“多久比賽?”

“中午十二點”

“讓你的人陪我練練。”

陸厭随機挑選了肌肉特別發達,看起來動作比較靈活的男生,對他使了眼色,側頭看着沈知月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被手機鈴聲打斷。

他拿着手機,出門接聽。

不知道電話裏面是誰,沈知月只聽到陸厭生氣地吼了聲滾,還說什麽,我沒死,你很失望吧。

屋裏的人都面面相觑,斂聲屏氣地做事,沈知月也心不在焉地盯着黑色的門,許風輕輕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你男朋友心理強大的很。”

就在這時,陸厭踢開門,看見放在沈知月肩上的手,徹底沉下臉,神色緊繃,眸若寒冰。

許風吓得哆嗦,趕緊躲到一旁。

陸厭出聲:“走了。”

沈知月幹脆起身,跟上他。

*

當晚。

沈知月給李岱州送完熱牛奶後又和冉竹打了視頻電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當成故事将給她聽,他們又聊了幾句共同朋友傅歸遠,才挂斷電話。

她盯着和冉竹的唯一合照,思緒飄得很遠。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這時,手機的突然響動,砍斷了她的愁緒。

她低眉,瞬間愣了神。

陸厭打來的。

他現在在哪?

是不是如她想的那樣,他在自己家受了欺負?

沈知月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喂。”

陸厭沒有說話,只能聽到他那頭淅淅瀝瀝的水聲,意識到他在洗澡的沈知月臉色一紅,撲向柔軟的床,放低聲音又重複了一句,“喂?”

陸厭依舊沒有說話。

但水聲已經停了,沈知月耐心地等待着。

陸厭将浴巾包裹下半身,□□着身上走出浴室,随手拿起電視櫃上酒店自帶的啤酒罐,走到落地窗前。

沈知月聽到開易拉罐的聲音,立馬詢問道:“陸厭,你喝酒了,你現在是在家還是……”

陸厭将空了的酒瓶扔在桌上,拿起手機,放在耳邊,“沈知月。”

她指尖一頓,“嗯?”

過了幾秒。

陸厭抽起煙,呼出的煙霧缭繞在他面前,使他的表情看不分明,“你會背叛我嗎?”

這回輪到沈知月不說話,盯着天花板,眼睛久久不眨一下,腦子也一片空白。

欺騙等于背叛嗎?

起先她是帶着欺騙接近陸厭的,可事實告訴她有些事情必須走向背叛才能完成。

他可是陸厭啊,他自由灑脫,做事毒辣,他總是拿着主導權,有萬種讓每個背叛他欺騙他的人灰溜溜跑去道歉的方法,他不會問出這種話。

可如今他問了就代表着他在向沈知月示弱,也代表着從這一刻開始,那個無數少女心中高嶺之花般的少年,步步走向神壇,緩緩走到她面前,與她平視。

沒聽到沈知月的回答,陸厭嗤笑一聲,像是在自嘲。

但這個笑在沈知月聽來,輕散懶慢,存着少有的溫柔,獨屬于陸厭的溫柔。

可她沒想到這個笑在多年後會成為她的一個噩夢。

“陸厭,如果我背叛你。”她說,“就讓我萬劫不複,不得好死。”

這句話沒有半分假。

陸厭愣了好久,直到火星燃到煙蒂,手指被燙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他重新抽了一根,漫不經心地說,“沈知月,你要敢背叛我,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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