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沈知月還是做不到無所事事的去吃面, 拒絕陸厭後一個人回到家中。
她請了幾天假,日複一日的重複着同樣的事,每天睡到下午四點, 一醒來就坐在床上玩開心消消樂,等到了兼職的時間才潦草地收拾出門。
回到家後就窩在沙發上盯着手機看,期待傅歸遠能發來好消息。
黑夜在城市的喉嚨中翻騰,漆黑的房間與之相應, 沈知月在沙發上頹廢地躺着。
“嗡嗡——”
在茶幾上搖搖欲墜的手機突然亮了兩下,沈知月突然睜眼, 猛地起身, 拿起手機一看。
顧楠發來了一張圖片。
不是所期待的信息, 她沒興趣地放下手機,再次躺下去。
片刻後, 嘆了一口氣,又起身拿起手機,點開微信。
那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在體育館裏的羽毛球場, 一群穿着拉拉隊隊服的女生圍成一圈,放大照片後能夠模模糊糊地看到冉竹就站在人群中央。
沈知月的心跳随着思緒飄飄忽忽。
她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一定是梁何君搗的鬼, 但她不明白的是冉竹為什麽會去明中。
難道是和傅歸遠有關系?
就在這時,手機的震動打亂了她的思考。
[顧:這是我在體育館偷拍的, 也不知道這和那件事有沒有關系。]
過了幾秒,他又發來了一條:[小同學,你沒事吧?]
沈知月回了一句沒事, 爾後迅速起身, 往門外走。
她走到門後, 從鞋櫃拿出一雙方便運動的鞋子,彎腰換鞋的時候, 門外窸窸窣窣的有人輸入密碼,應該是李岱州。
可是他怎麽這麽點才回來?
門被推開,一束光從外打來,沈知月不适應地偏了臉,等再回過頭來就被門外的李岱州吓得不輕。
少年像是剛打仗回來般,滿身的傷。手臂上有兩條五厘米長的傷,很深,雖然表面已經結痂,但任然會有鮮血從裏冒出來,提着的校服外套已經被血染花。
“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沈知月望着李岱州挂彩的臉,疑惑地問道。
李岱州也同樣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麽還沒睡?”
“誰幹的。”
沈知月将視線移到李岱州的臉上,嚴肅道。
從住進來那天起,李岱州就一直穿着長袖,将飯桌上那露出來後立馬遮蓋的淤青,和他要去桐陽市讀書的要求聯系起來就能明白,他在學校一定受到了欺負。
李岱州垂下眼眸,沒打算回答沈知月的話,動腳要離開。
沈知月“啧”了一聲,往右一邁,死死地擋在他面前,“誰幹的。”
少年滿臉疲憊地撩了沈知月一眼,發緊的喉嚨動了動,依舊沒有說話。
邁出左腳就要躲着沈知月離開。
“我問,是誰打的你。”沈知月耐心耗盡,粗魯地抓起他的右臂,濕漉漉并有些溫熱的血浸入她的手心,她抓到了正流着血的傷,并沒想着放手,“我再問你一遍,是誰幹的。”
李岱州不掙紮,她就一點點地加大力度,直到他說話為止。
片刻後。
他慢慢地扭頭,校服衣領上血塊斑駁如油畫,脖子和額頭都冒着密汗,毫無表情的臉龐愈來愈白。
“我說了又能怎樣,你要替我打回去嗎?”他語氣虛弱,連眼角都被疼痛刺激的微微泛紅。
沈知月一頓,放開手後換一只拉起他的手腕,“你怎麽知道我不能。”
李岱州在發愣那幾秒被沈知月拉出門,靜谧的深夜,他仰頭看了眼天空上的彎月,再低頭瞧着努力把唯一一塊完好的手腕抓在手裏的小手,心情悄悄開朗。
他把這晚的月亮當成救贖,卻也因此做了一件悔事。
沈知月單手輸入一串號碼,撥通後把手機放在耳邊說了幾句,挂斷電話時,兩人已經走到一家藥店前。
她扭過臉,“你先進去包紮一下傷口,趁這個時候好好想想都有什麽人欺負過你。”
李岱州瞥了一眼藥店,又盯着沈知月拿着手機的手看了幾秒,問,“你經常打架?”
沈知月挑眉,反問:“你經常被打?”
李岱州一愣,微微點頭。
“為什麽不反抗?”
“反抗過一次,結果他們來了更多人,我打不過就躲,他們卻把欺負我這件事當成一種樂趣。”李岱州一直低着頭,不敢透過沈知月眼睛看到懦弱的自己。
“為什麽不告訴李叔叔?”
聞言,李岱州擡頭,眼珠不停流轉,“他想要的一直是一個完美的兒子,而不是普通的李岱州。”
前妻去世後,李盛岳就将所有的重心放在工作上,從而忽略了孩子,一年一共在家待不到十來天,每次打電話也只會問成績,問鋼琴學得怎麽樣。
小學四年級那年,學校裏一個調皮的男生追着李岱州打追到了家裏,李盛岳和朋友在家下棋,看見狼狽的李岱州後直接把他趕出家門,讓他洗幹淨了再回來。
至今,李岱州依稀記得當時李盛岳對他說的話。
——“丢臉別丢到家裏。我李盛岳要的是一個完美的兒子,而不是一個普通到只會惹事的李岱州。”
長大後,李岱州就成了李盛岳這種成功人士在飯局上被奉承誇獎的工具。
但也只僅限于此。
沈知月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把自己的不幸福怪罪在面前這個人身上。
“就因為我們是普通人,所以要更加學會反抗。”她認真道。
*
商業街上依然人流如潮,霓虹燈在各色建築上閃爍,耀眼奪目。
車子停在路燈下,沈知月二話不說就拉着李岱州下車。
蘇明逸早就帶着兄弟們在一家裝修看着很上檔次的網吧門口等着。
一聽到腳步聲,紛紛擡頭向沈知月打招呼。
“老大好。”
“老大。”
“……”
“沈知月,突然叫兄弟們來這,是有什麽架要打嗎?”蘇明逸插科打诨道。
沈知月瞥了李岱州一眼,平靜地看着蘇明逸,“你們先在門口等着,我和我弟進去把人帶出來。”
這家網吧內部比外觀還要豪華大氣,一樓是疏散的卡座,四五個電腦被真皮沙發圍成一圈算一間,燈光昏暗猶如酒吧,但又沒有酒吧那的渾濁氛圍。
沈知月先是被世界的參差驚訝到,随即擡頭,“他們在哪?”
李岱州指了指最靠左的那間卡座,沈知月順之看去。
那裏只有一個卡座,五個穿着校服的男學生圍成一圈聯機打着游戲,又是抽煙又是喝酒的,偶爾露出的那點後背還有着色彩斑斓的紋身,完全沒有學生樣。
沈知月輕哼一秒,走過去。
黃文進還沉浸在取下對方人頭的興奮裏,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悄悄來臨。
“我靠,老子真牛逼。”他吼了一聲,張着手臂歡呼着。
就在這時,沈知月走到他的身後,右手目标明确的抵着他的肩膀,左手則是漫不經心地拿走他嘴裏的煙。
“黃文進是吧,欺負同學很好玩嗎?”她嗤笑一聲,就狠毒地把煙頭摁在受驚的黃文進的手背上。
黃文進被燙的立馬抽出手,“你他媽誰啊。”
話音一落,附近卡座的男男女女都聞聲看去,第一眼就覺得是家長帶着孩子來讨公道,下一秒就驚嘆于這個看似學生的家長的戰鬥力。
沈知月手臂用力直接連人帶沙發拖了一段距離,黃文進直接從沙發上翻過去,掙脫束縛後想立馬氣勢洶洶地站起來。
“愣着幹嘛?”沈知月迅速回頭,“打回去。”
李岱州愣在原地,閃躲着不敢對上沈知月的目光。
黃文進斜視一眼,看到是李岱州後,立馬仰天大笑,“原來是我們小州州啊,被打的時候一聲不吭,我以為你不想跟我們玩了呢。”
“沒想到還找了一個小姐姐來陪我們玩。”
“這……一晚上花不少錢吧。”
剛提起警惕心的其他同學,一看到是李岱州就繼續坐在沙發上,附和着黃文進上不了臺面的玩笑話。
砰——
沈知月一拳打在黃文進臉上,不等他喘息分毫,又來了一個飛腿,伴随着一聲沉悶的撞擊,他幾乎聽到了自己骨骼破裂的卡擦聲響,一擡頭就聽到輕飄飄一句,“有本事出來打。”
“你們也可以一起來,別到時候說我們以多欺少。”沈知月掃了黃文進後面那四個蠢蠢欲動的人,轉身恨鐵不成鋼地對李岱州說,“走吧,大哥。”
李岱州睫毛微顫,跟了上去。
剛走到門口沈知月,眼睛突然被一道閃光燈刺到,她深眯着眼睛,緩了好久才擡頭看向二樓,模模糊糊看到一閃而過的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眯了眯眼,收回視線,有些懊惱的嘟囔:“睡的不好,都精神衰弱到出現幻覺了。”
……
與此同時,網吧二樓的一間卡座上,宮鳴珂晃着手裏的手機,着急的把剛才看到的東西與剛從廁所回來的陸厭分享。
“我剛看到沈知月了。”
陸厭抽了張紙,慢條斯理地擦拭手背上的水珠,聞言一愣,側臉,“你眼瞎了。”
說完就要繼續帶眼罩睡覺。
宮鳴珂打斷他的動作,直接拿手機給他看新鮮出爐的照片。
“剛剛都打上架了。”
陸厭煩躁地扯下眼罩,“啧”的一聲,拿過宮鳴珂手裏的手機,宮鳴珂拍到的是兩個背影,模糊不清,完全認不出誰是誰。
陸厭把手機一丢,“你看錯了,她不會來這種地方。”
宮鳴珂撿起手機一看,确實很模糊,聳聳肩,翹起二郎腿,“話說,她已經一個星期多沒去學校了,你就不擔心她出事嗎?”
“心理上的抑郁或者是身體上的放縱?”
阖眸假寐的陸厭突然睜眼,睨了他一眼就起身離開。
宮鳴珂沒再敢說話,等人走了之後才拿起手機,往左劃了一下,少女揮拳的動作正定格在畫面裏。
“我就說你沒有表面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