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保姆半夜起來發現了門口的血, 接着又發現沈知月和李岱州兩人都不在家,緊急之下只好給李盛岳打電話。

李岱州接到李盛岳電話,挨了一頓罵, 沈知月只好帶他回家,讓蘇明逸處理剩下的事。

這一段小插曲很快過去,周日這一天,沈知月收到了冉竹的信息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天, 冉竹本想去明中附近找傅歸遠,卻沒想到遇到梁何君幾人, 她們扭曲事實的真相, 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沈知月身上, 有照片為證冉竹也就相信了她們的話,朋友的欺騙和謠言的壓力讓她倍感壓抑, 也就發生了後面的事。

出院之後,她媽媽帶她去見了心理醫生,最後決定去老家調養身心。

信息的末尾, 她訴說了對沈知月的抱歉,可越是這樣, 沈知月就越愧疚,明明那麽好的人就因為和自己成了好朋友就被欺負到抑郁的地步。

沈知月思緒萬千, 可打成字也就只有“對不起”三個字,信息發送之後,她閉眼再次睡下, 一張輕薄的棉被在這時變得無比沉重, 猶如一座下山, 好似想随着時間的推移将她窒息而死。

好不容易戰勝夢魇,要深深入睡, 枕頭底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彈射起來。

因為房間一直開着燈,很敞亮,她一睜眼就趕跑了睡意,伸了個懶腰就拿起手機。

[顧楠:嫂子,厭哥出事了,你趕緊來一趟。]

怕她不信,他又附上一張陸厭躺在地上的照片,臉色煞白,嘴角上還沾着血塊。

沈知月愣住,注意全在後半句。

陸厭能出什麽事?

會不會跟她設想的那樣,他媽媽帶着混血兒子殺回來,陸厭孤立無援的被趕出門,怒火一攻心就在外面和別人起了沖突。

一想,沈知月就不敢耽擱,五分鐘收拾好就急匆匆地出門。

大概花了二十分鐘,她就氣喘喘地站在拳館門口。

“陸厭。”她喊了聲就推門而入。

門緣滑過門框上的一串鈴铛,沈知月下意識地擡頭,在鈴铛叮鈴作響的時候,拳館內突然亮起一束燈,不偏不倚地打在臺子中央的陸厭身上,架子鼓聲一響,一群拿着熒光棒的女生從她身後擠進來。

原本靜悄悄的拳館随着音樂聲漸漸燥熱起來。

沈知月看過去,許風一身皮衣,在二樓風風光光的敲着鼓。

視線往下,看見陸厭一身白的坐在支得與臺子的圍欄一樣高的木梯上,懷裏抱着一把吉他,還把标志着他身份的面具戴在側腦袋上。

“單腿兔。”

“單腿兔終于肯露面了!好帥啊啊啊啊!”

“我怎麽覺得他有點熟悉呢,好像在哪見過。”

“帥哥的模樣總是相似的,我要趕緊錄下裏然後發網上。”

耳邊是幾個女生激動地讨論聲,沈知月帶着疑惑扭過頭問,“姐妹,這個單腿兔這麽火嗎?”

一個梳着馬尾打開一個叫miss的軟件,說,“上面有很多以歌唱或者表演出圈的紅人,但是單腿兔不一樣,他是去各個孤兒院為小朋友們演唱還帶他們做游戲火的。”

“之前,他一直不肯露臉,也不知道這回怎麽突然在這開這麽一個小型粉絲見面會。”

女生見沈知月愣了神就沒有繼續說,點開攝像機就繼續錄下少年發光時刻。

單腿兔就是陸厭……

沈知月愣住,許久才擡眸往舞臺中央望。

全場的燈光都會聚在他身上,衆星捧月的少年坐在最中央,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為他歡呼的粉絲,光線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藏在內心深處的溫柔代替了平日的戾氣。

似有所察覺,微阖的眼眸輕擡,與今晚的特別觀衆在空中對視。

“當困難來臨的時候,請你舉起你的左手,左手代表的方向……”

“當遇到挫折的時候,請你舉起你的右手,右手代表的希望……”

陸厭随着歡快的伴奏輕輕抖動右腳,這是沈知月第一次去溫馨之家做志願的時候他唱的最後一首歌,這也是他們之間羁絆的開始。

命運總是捉弄人,沒想到小心翼翼避開的給她帶來過溫暖的人就是她計劃裏要欺騙的人,沈知月低下頭,喃喃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周圍都是喜悅的聲音,只有她是低沉的不悅的。

這兒的空氣每一寸都在對她的良心進行鞭策,弄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揉搓着衣角的雙手因為內心的掙紮而冒出汗來。

算了,都算了吧。她想。

就在她要推門離開的時候,臺上的陸厭臨時改了歌詞。

“當困難來臨的時候,請你牽着我的左手,左手代表着方向,它不會讓你向困難低頭……”

“當遇到挫折的時候,請你牽着我的右手,右手代表的希望……”

伴奏依舊在響,陸厭卻取下麥,抱着吉他從木梯上跳下來,其他人也沒再起哄,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沈知月。”他喊道。

沈知月轉過身去,少年帶着拳館裏唯一的燈光移動腳步,瑩白的燈光将他的發絲染成了偏白的顏色,從她的角度看,毛茸茸的。

陸厭将吉他拿在左手,在右腳腳尖碰上少女的帆布鞋腳尖的時候,伸出右手,嗓音好似被黃昏的溫柔色染過般溫柔,“牽右手吧,有了希望就會找到方向。”

沈知月頓了頓,試探性地問:“什麽?”

陸厭歪着頭,像是什麽都知道又像什麽都不明白,喉結滾了滾,“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不是嗎?”

聞言,沈知月一怔,拽着衣角的雙手一頓,她微微擰眉,看着空中的手掌一動不動。

時間仿佛回到了那個碰上薛洋的那晚,漆黑的巷口,閃爍着的老路燈和發臭的巷牆,少年英雄救美後想默默退場,少女躊躇着上前,也是把手攤在空中,一臉可憐的在求保護。

而現在,角色颠倒,換成陸厭伸手,沈知月還是畏畏縮縮,面對少年漫不經心地說自己是唯一的希望時變得不知所措。

見沈知月發神,陸厭直接打開門,拉着少女的手往前跑。

一星伴随一月的天空太過寂寥,好在熬過一段漆黑就會遇到下一個路燈,沈知月才不感無力,視線從交纏的兩只手上移到少年挺朗流暢的側臉。

陸厭忽的回頭,視線交彙那一秒,時間仿佛停滞了,凄破的黃昏瞬間就有了玫瑰色的霞披,暧昧似乎順着兩人的手蔓延到空氣中,抽絲剝繭的發酵,擴散開來。

她愣了下,好像有一絲喜悅和雀躍悄悄爬上心頭,像浸入湖面的浮标輕輕躍動了一下。

他瞬地別開視線,“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就是假面狐貍的?”她問。

“在圖書館那天,我在你手機裏看到了我給你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言畢,沈知月忽的想起自己發出的最後一條消息就是否認自己是明中。

陸厭早就知道她騙了他,只是懶得拆穿罷了。

“對不起——”

陸厭單挑眉尾,打斷她的話,“你對我來說,不承認不等于欺騙。”

“所以,不用道歉。”

因為是她,所以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自己的底線。

*

陸厭回到酒店,剛洗完澡走出來,渾身濕漉漉的,水順着勻稱的肌肉線條往下滴,浸入腰間的毛巾。

宮鳴珂打來電話,大概說了一些因為這次露臉賬號再次爆火,學校的論壇也都在轉發他的視頻,直接覆蓋了先前沈知月跳樓的熱度。

陸厭一言不發地聽着宮鳴珂唠叨完。

挂斷電話後又進去沖了一次冷水澡,冰冷的水淋過身體後,那點說不明道不清的煩躁總算有所緩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求着許風布置了場地,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只為走到她面前告訴她,她可以借自己的手做任何事。

沈知月心裏出了問題,堕落了關他什麽事,她不去學校更不關他的事,還讨了個清淨,不用因為承諾天天去學校還一直提心吊膽。

陸厭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這心裏就越煩躁。

渾身沒勁。

他丢掉毛巾,将煙蒂摁在煙灰缸裏,走到床邊,撈起枕頭底下的手機。

[沈知月:你到家了嗎?]

[沈知月:今天謝謝你。]

陸厭揚眉,看了這兩條信息又看看上次聊天的內容。

一個星期前,也就是沈知月來他家送衣服那天,發的是對不起。

他怕的就是沈知月突然不需要他,他們之間也不再有什麽聯系。

明白自己心思之後,他坐在床上,回播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也沒有什麽話是必須今晚要說的,無非就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撥通了好久才被接聽,傳來的是少女極具溫柔困意的聲音,“喂?”

瞬間,陸厭不知怎麽身子一顫,好似有一道湖水澆着他的身體,冷冷顫顫,酥酥麻麻的,太陽穴也是一跳。

聽出來沈知月是被吵醒的,他倒是起了點興趣,勾着嘴沒有說話。

得不到回應的沈知月,停頓了幾秒,又耐心地問:“怎麽了?”

陸厭又起身坐到窗臺前,點了根煙,吞雲吐霧,“看到聊天框裏一整屏的對不起和謝謝,就好奇你除了這兩句還會說什麽。”

卧室內很安靜,除了牆壁上的時鐘滴答聲就只有院前噴泉循規蹈矩地噴水聲。

沈知月坐起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忍着哈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不知道。”

話音一落,兩方都靜在原地。

陸厭嗤笑一聲,問,“明天去學校嗎?”

“去。”

周二就要去參物理競賽,她要去學校聽一下關于交通工具和住宿問題。

“好。”

陸厭不擅長找話題,散漫地靠在椅子上,雙腿搭在桌子上,也不說話。

沈知月重新躺下,等了一會兒,“陸厭,你很困了吧?”

“嗯?”陸厭繞有心趣地放下腿,“到底誰困啊,沈知月?”

“明天見。”倦意再次襲來,沈知月說完這一句就睡了過去。

陸厭一直等着那邊的回應,聽到平緩的哼唧聲後展眉一笑,“晚安。”

在放下手機之前,他登上miss軟件,在消息欄看到一條一個小時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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