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沈知月還是想先回學校上晚自習, 所以說好的晚飯變成了宵夜。

兩人前腳剛到拳館,後腳就被推着出門買東西。

夜市是人間煙火的總舵頭,天色漸暗, 歸家的人群被滿街的香氣吸引,一個一個冒着煙氣的小車攤接踵而至。

陸厭騎着小電驢帶着沈知月,從夜市返回拳館,沈知月手裏拎着很多東西, 香氣總在引誘着她。

他餘光裏總是瞥見少女饞嘴咽口水的模樣,嗤笑一聲, “想吃就吃。”

後面這段路, 陸厭放慢了速度, 防止沈知月一不注意弄破嘴巴。

到店裏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拳館外擺着兩張桌子,每張桌子上煮着紅彤彤的火鍋, 幾個男生在桌旁坐着嗑瓜子聊天,扭頭看見陸厭手裏所剩無幾的燒烤和生蚝,唉聲打趣道:“這麽點東西, 都不夠喂蚊子。”

另一個男生更是大膽發言,“厭哥是該需要吃點生蚝, 不然以後的日子裏嫂子□□不了。

聞言,沈知月抿着嘴, 明白他們嘴裏的意思後臉一羞就紅了起來。

陸厭将東西扔在桌子上,“再說些有的沒的,我讓你走不出拳館。”說完就替沈知月拉凳子。

男生尴尬地撓耳朵, 爾後誠懇地向沈知月道歉, “對不起啊嫂子。”

聞言, 沈知月搖搖頭。

……

吃飯的時候,有人突然問起陸厭參加比賽的理由。

許風已經喝的有點迷糊, 心裏的秘密張口就來,把不住門,“因為大師的一句話。”

“什麽大師?”

許風剛要說話,旁邊的陸厭突然拿啤酒口堵住他的嘴,睇了其他人一眼,就拉着沈知月起來。

“回家了。”他淡聲。

那群男生們“哎喲”一聲,一副渾身別扭的樣子,皺着眉,“回誰的家啊?”

沈知月抽回手,回屋拿書包。

陸厭的眼神從沒離開過她的身影,見她走出來就走過去,替她拿書包。

坐上租出車,沈知月手機一震,陸厭給她發了一條轉賬,她滿臉疑惑地扭頭,“這是什麽?”

“我贏的錢。”

他人生中第一次憑自己的能力賺的錢。

“你好不容易賺回來的,我不能要。”

“這是買你的時間的。”他捏了捏她的手心,“以後你拿發傳單的時間陪我吃飯。”

他喉結滾動,微動的眉頭,似是有些心裏鬥争,爾後緩緩地說道:“好不好。”

陸厭從來沒有對誰服過軟,更別說是撒嬌,這三個字出來的那一秒,他自己都吓一跳,惡心之時悄悄觀察沈知月的表情。

沈知月一怔,随即低眉淺笑起來。

少年瞬間渾身不舒服,眸色一沉,伸手用力的掐着她的臉,牙根互磨,“笑什麽?”

沈知月察覺到身旁的氣壓不一樣,立馬嚴肅起來,“就是突然發現我的時間這麽值錢,覺得很不可思議。”

後來仔細想想,從陸厭答應保護她起,她就在他那吃了好幾個月的白飯,陸厭給她錢根本不是什麽時間費,而是不希望她頂着大太陽出去兼職。

他性格散漫,又冷,但是每一件關于她的事,他都能第一時間知道,一開始他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擔心她受苦,出事。

是他覺得她可憐那天開始的,還是知道她說“喜歡的”那天。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陸厭直接拿過她的手機,按了确認收款。

他視線一滞,看清沈知月設置的聊天背景。

“我們的合照?”

像是什麽秘密被發現,沈知月腦子一空,支支吾吾地說:“是一班的謝苗苗拍的,我覺得好看就拿來做背景了。”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換。”

當初腦子一空,看到別人把自己的男朋友的照片當聊天背景,她也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同樣的事。

陸厭目光一直放在照片那個笑得青春燦爛的少女,莫名的開心:“想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沈知月一愣,連忙否認,“沒有……就是覺得好看……”

是挺好看的,只是可惜沒有親眼看到她這般笑。他想。

想着,他就扭過頭去,将自己的手機丢到沈知月懷裏,“我也要。”

*

時間在每一頓從不重樣的晚飯裏溜過,這個學期就已經過去了一半,今年冷得早,藏在箱子底下的大一和圍巾都被提前翻了出來。

張卿雲的話劇因為沒有李盛岳的投資,找不到合适的劇本和導演,之前排的劇也過了時,所以她只能在本市找一個演戲培訓班教別人演戲。

每天下午四點就下班,因此陪家人的時間也就多了起來。

空出來的時間就幫丈夫和孩子還有老人熨衣服。

沈知月整整被喂胖了二十斤,那些衣服都有些小,張卿雲也看出來了,只是沒有餘錢給她來新的,說等過年了再買。

“只是袖子有點短而已,沒事的媽媽。”

……

周一升旗的時候,田溫杲代表高三的班主任上臺講活,一半的稿子都在說高考有多重要,時間有多緊迫,臺下有很多同學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也有些同學趁這個時候埋頭背單詞。

沈知月也在低頭背單詞,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梁何君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校長喊你去辦公室,你媽也在。”

沈知月“切”了聲,不理會地翻着書。

梁何君用鼻子冷哼一聲就離開。

過了五分鐘,賀雲珩直接親自來找她,眼裏是陽光都溫暖不了陰寒,“你媽在我辦公室。”

沈知月愣住,張卿雲為什麽會突然來學校找她?梁何君剛剛是什麽表情,她怎麽知道張卿雲來了學校。

種種不安,讓她的腳步變得沉重。

今天是陸厭負責巡查,抓那些不參加升旗儀式的同學,他懶得抓人就躲在圖書館裏,等結束後拿着一個空白的單子去校長辦公室交給賀雲珩。

一路上,他聽到好幾個人嘴裏議論着沈知月。

辦公室剛被他推開,忽見一只手揚在空中,“啪”的一聲,一個響亮又清脆的耳光落在沈知月的臉上。

皙白的臉上,巴掌印尤其明顯,她保持着歪臉的動作,愣在原地,兩眼倔強地盯着地面。

張卿雲将手裏的一整沓照片甩在沈知月的臉上,聲音響徹整間辦公室。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能早戀,不要在外面惹事,你可倒好不是把同學推下樓梯就是把同學們打進醫院。”

“你真是長能耐了,趁我不在,還帶着李岱州出去打架,你李叔叔要是知道這件事,你看他還會不會讓你繼續留在他家!”

“我說了,我沒有欺負她們,我也沒有帶李岱州去打架。”張卿雲吼她,她也吼回去。

陸厭從未見過如此倔的沈知月,一時不知該如何。

張卿雲冷哼一聲:“你以前就不學好,到處惹事,導致所有人都不喜歡你,我以為把你接到身邊來,你就能改變,可是你呢,越來越過分,還滿嘴謊話,人家梁同學都找上門了,你還不承認。”

“你爸要是知道你這樣,肯定很後悔讓我生下你!”

辦公室裏只有一張桌子,陸厭把名單放下後,正想着要什麽跟張卿雲解釋他和沈知月的事。

沈知月就跟瘋了一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她撿起地上的照片,指着裏面的梁何君,“因為她們知道我從小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孩子,他們覺得我好欺負,他們在我的水杯裏放墨水,揪着我的頭,把我打到站不起來。”

“我被打怕了,終于學會保護自己,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你憑什麽斥責我!”

一聽,一旁的張卿雲怒火沖天,她是個好面子的藝術家,可偏偏沈知月剝了她的臉面。

她再次揚起手,沈知月雙眼通紅,也沒想過躲了這一巴掌,靜靜地閉上眼,嘴唇微微扯動,“虧我爸在死之前都沒怪你劈腿。”

話音一落,耳邊帶起一陣風,可意外的是火辣辣的痛感沒有再次降臨。相反,她被另一股力道甩到一旁。

而那一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陸厭的臉上。

“……”

在所有人錯愣之時,沈知月望着近在遲尺的後背,想也沒想就拉起陸厭往外逃。

張卿雲沒有追上去,外腰撿起地上的照片,起身不停地跟賀雲珩道歉,“賀校長真是對不起,是我教女無方,給您添麻煩了,我回去一定會讓她好好反省。”

田溫杲和丁瑜平日裏就一直在賀雲珩耳邊提到沈知月這位學生,理科思維不是一般的好,還替學校拿下很多獎狀,平時也很好學,為人處事也很溫柔。

對于剛剛發生的事,賀雲珩還處于不可置信當中,他刮了張卿雲一眼,“沈知月是個好孩子,成績好還肯努力,這件事應該存在着什麽誤會,您回家好好和孩子溝通,不要動手。”

“是是是,校長說的是。”張卿雲聽到賀雲珩這麽說,想起之前沈知月說的要去參加比賽,突然慌起來,“還麻煩校長不要開除沈知月。”

賀雲珩側身坐在位置上,嘆了口氣,“我說了,她是個好孩子。”

“您先回去吧。”

“好好,真是辛苦校長您了。”

“沒事。”

沈知月拉着陸厭一路跑到學校後門,門欄已經長滿歲月的痕跡,斑駁不已,她甩開陸厭的手,輕松地攀爬上去,再一躍而下。

小的時候雖然張卿雲不喜歡她,但從來沒有打過她,今天是第一次,她自尊心那麽強的人,被當衆掀開傷疤,還被自己的母親不分青紅皂白的甩她一把掌。

委屈臨近極點,她沒有回頭望就奮力逃離這個魔鬼地方。

陸厭見狀也趕忙跳過鐵欄,跑在沈知月身後。

“沈知月,你跑慢點!”他吼道。

人在瀕臨絕望的時候,做想做的事就是結束這一切,沈知月就是如此,她疾跑如風,沿路一直跑到學校之外的一條湖。

鵝軟石搭建成的石路再硌腳,她也是提着氣一路跑,海浪拍打着巨石,響聲刺耳,她已經很決絕。

“沈知月,你停下!”陸厭跟跑了一路,負荷運動激出膝蓋的舊傷,可內心的恐懼比身體的疼痛更讓他奔潰。

萬一沈知月真的想不開投湖自盡,他該怎麽辦,要是他不能救下她又怎麽辦!

“沈知月!”

恍若鐵器劈石的叫聲,傳到岸對面再回到沈知月的耳裏,她晃了晃神。

陸厭就借此機會沖到她身後,來不及喘氣就将她拉入懷中。

他沒說一句話,只是一寸寸加大手臂的力度,海浪聲摻雜着急喘的呼吸,很有安全感。

沈知月緊繃的身體慢慢松下來,她咬着嘴唇強忍着眼淚,許久才擡頭,用泛着淚花的眼看着同樣挨了一把掌的陸厭。

“你都看到了,對吧?”她哽咽道。

陸厭垂眸,“嗯。”

霎時,存于眼角的汪汪潮水滾滾而下,滑過臉頰再掉落到校服上,她暗暗嘆了一聲,咬着牙問,“所以你跑出來,是要和我提分手的嗎?”

他答應保護她是因為她可憐,可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她霸道不堪的一幕,應該是想要分手了吧。

陸厭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步子,擋住了最刺眼的光,“沈知月,你不該覺得我會跟你提分手,你應該想着我會不會更加的用心的保護你。”

“為什麽?”她問。

陸厭伸手為她擦拭眼淚,“因為提分手是你獨有的權利,而保護你是我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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