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冉尋背對着游纾俞,沒說話。

背後傳來酒氣,她不露聲色地輕輕去拽自己的衣服,溫聲答:“抱歉,不太清楚。”

白天裏清冷疏離的教授,晚上竟然也會到酒吧這種地方。

“她彈琴很像你。”游纾俞試圖挽留,“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她早就摘掉金絲眼鏡,氣質改變許多,失去平素的冷淡刻板,反倒顯得失措。

很好欺負的模樣。像是一朵高嶺之花折入塵泥,世人皆可亵玩。

那痞裏痞氣的男人又卷土重來,臉皮厚得不行,強行擠進話題:“美女請我喝酒,必須得應啊。”

冉尋終究沒壓住心中的情緒,禮貌問:“您姓張?”

那男人愣了愣,二丈摸不着頭腦,“不啊,我姓茍。”

“我是小尋的嘴替,我來說我來說。”跟着冉尋身後走來的鼓手自告奮勇舉手。

“是狗就別亂叫,別在路邊随便發.情,這樣才能讨女孩子歡心。”

男人臉漲紅,想找事,餘光無意看見酒吧保安都來了,頓時慫得不敢多說,擠出人群跑了。

和沈瓊他們知會一聲,冉尋違背初衷,留了下來。

不知道緣由,或許是因為想找借口離開時,回頭看,游纾俞依舊拽着她衣角。

醉酒呢喃着“你很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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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尋把晾在桌上的西裝外套拾起,給游纾俞披上。

坐在女人面前,輕聲開口:“請我喝點什麽?”

游纾俞盯着她看,臉上暈着淡粉色,“你喜歡的就好。”

冉尋喚來酒保,點了兩杯橙汁。

游纾俞醉得不清醒,開始得寸進尺,“喝完酒,可以把帽子摘掉嗎?”

冉尋搖頭,禮貌地拒絕這個請求,“不好意思。”

她不太想再讓自己留在游纾俞的記憶中,盡管只是醉酒後的彌蒙畫面。

“嗯,沒事。”游纾俞輕輕應聲。

她好像也知道自己過火了,努力想要抓住一點清醒,維持自己在這個很像冉尋的人面前的最後體面。

但失落情緒難以克制。

籠罩潮意的西裝外套,耳邊嘈雜作嘔的尖叫聲,還有琴音結束後仿佛美夢終醒的宣告,都像實驗中完全不可控的因素。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而沉默就是對話即将結束的暗示。

游纾俞眼睛微腫,不想讓話題結束,抿了下唇,不自在地找話題:“這杯是什麽酒?”

冉尋盯着她指的方向看。

那是一杯橙汁,是她剛才不想讓游纾俞更醉,順手點的。

想到此,她心中忽然生出些許惡劣,答:“是橙色炸彈。”

橙色炸彈,與橙汁外觀很像的一款斷片酒,很烈。

她想讓游纾俞明白,一個人最好不要在深夜來酒吧這種地方,否則被灌了什麽酒都不知道。

游纾俞會喝麽?或者,她會僅僅憑借對面的人長得像自己,就毫無顧忌地喝下不知名的酒嗎?

冉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女人自保心向來很強,就算醉了,刻在骨子裏的體面與警覺還在,大概是不會喝的。

游纾俞沒聽過“橙色炸彈”,眼中透露出幾分茫然,沒有動。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忽然凝滞住了。

對方猶豫的幾秒裏,冉尋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搖晃高腳杯,随便抿了幾口橙汁,勾勒出來的甜膩味道讓她心情更加悶,卻不知道這份郁結從何而來。

“那就到這裏吧。很晚了,我們都該早點離開。”冉尋把杯子放在桌案上。

游纾俞捕捉到面前人想要離開的暗示,倉促開口,“……你生氣了嗎?”

她去端酒杯。

雖然之前喝過太多酒,身體已經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沿着杯壁抿了一口。

“嗯,很好喝,很……甜。”游纾俞睜着發紅的雙眼,提出請求,“你也留下來,嘗嘗。”

今晚做了太多越線的事了,也不差這一件。她只想對面的人能再多和她說一會話。

讓她不要那麽快地察覺,對面或許只是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以及此時此刻的冰冷現實。

冉尋緊抿了一下唇,“……你沒有警惕心嗎?”

游纾俞垂頭想了想,聲音很輕:“我覺得,你不會騙我。”

冰鎮橙汁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也找回了性格中的一些主動争取。她擡眼打量冉尋,模糊的視野裏,對面纖細身影,越瞧,越覺得像。

“我們可以加個好友,然後……”游纾俞輕聲補充,甚至不惜用上蹩腳的借口,“你可以收費教我彈琴嗎?”

冉尋默了默,她沒想過游纾俞會主動要她的聯系方式。

還是……用這個理由。

印象中,游纾俞一直不喜歡她彈鋼琴,會嫌吵,打擾到她讀文獻的思路。

“抱歉,我不加陌生人的聯系方式。”冉尋重新端起面前的橙汁,依舊拒絕。

可抵觸情緒像杯裏的冰塊,悄無聲息地融化掉了大半,襯得原本甜膩的果汁也好像可以入喉了。

“打算待到什麽時候?”冉尋提醒,“這裏是早咖晚酒,四點會清客。”

沒得到回複。

她再望去時,游纾俞已經微垂着頭,在黑暗中阖起雙眼,冷白面頰上殘存紅暈,不設防備。

冉尋抿了下唇,起身走近。鼻息間傳來酒氣與木質調香水混合的味道。

不難聞,但相比白天,很多冷硬氣息被削弱了。

“……橙色炸彈。”游纾俞似乎察覺到冉尋走來,困倦應答,“謝謝,很甜的酒。”

“但我有些,難受。”

那只不過是橙汁。或許,游纾俞真的醉得厲害。

冉尋将女人手裏的玻璃杯拿回,放到桌上。

她藏起心中呼之欲出的“送你回去”四個字,輕聲答複:“我幫你叫人來。”

再繼續下去,就越界了。

可身後,乃至耳廓旁忽然撲來陌生氣息。

游纾俞的聲音仿佛耳語,迷蒙發軟:“抱歉,可以送我去洗手間嗎?真的有點難受……”

因為倉促,冉尋剛才給游纾俞披好的西裝外套已經滑落在地,白色,染上灰塵格外明顯。

就像打破一條公然的清規戒律。

冉尋回身摟住女人的腰,很細,和預想中一樣,但又極軟,像是用力一點就會被桎梏到碎掉。

根本不像白天游纾俞表現出來的冷漠模樣。

“如果你不怕我把你拐走的話。”她側頭,斂睫呢喃,“我答應。”

冉尋早就知道,游教授并不是那麽表裏如一。

從六年前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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