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今晚這個覺估計是睡不成了。
蔣菡菡一邊檢查游纾俞給自己布置的任務進度,一邊心驚膽戰地回複:[老師晚上好,我在的。]
像往常一樣,那邊隔了幾分鐘才跳出新消息。
[可以把今天那位鋼琴老師的聯系方式給我嗎?]
不是要報告就行。蔣菡菡松了口氣,戳戳屏幕,順手把冉尋賣了。
[美麗禁欲的老板兼我導:謝謝。]
字面上讀不出情感波動,蔣菡菡苦思冥想,還是想不通游老師為什麽要問她。
沒記錯的話,冉尋回國第一天,她們還合撐一把傘。應該是關系很好的朋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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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尋等待蔣菡菡把通話挂斷,收起手機,微笑說了句“抱歉”,解釋是朋友家的妹妹。
Sarah示意沒關系,喝了口葡萄酒,紅棕卷發遮住點綴小雀斑的臉頰。
她酒力不太行,年輕,又是第一次來華國,興奮得醉醺醺,用蹩腳的華語說:“冉,你的家鄉很好。”
冉尋不露聲色把酒瓶藏了,彎起嘴角逗她,“那你別走了,陪我在華國住。”
“你的朋友很多,在華國。每個人都是你的寶貝。”Sarah保留對她的海後看法,堅決搖頭,“不要。”
雖然冉的确很有魅力,可她安安分分拿工資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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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尋笑意盈盈,與她碰杯,水杏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以溫柔語氣說出真假莫辨的話:
“朋友很多,但女朋友很少。”
“也不是所有人都叫寶貝,最近只有一次。Sarah想知道是誰嗎?”
說罷,酌了口果汁,唇邊噙着淺淺笑意。
Sarah臉一瞬間燒起來,警惕抱緊自己。
不想知道,她想逃……冉真的很可怕。
時候不早,看着Sarah把高腳杯裏的最後一絲酒喝完,冉尋開車送人回去。
乘電梯時,Sarah去按樓層,許是喝得有點多,沒站穩,肩膀先倚過去,按到了一排。
“小心,別摔了。”冉尋嘆氣,拉着人站好,自己去按了十層。平常她們關系雖親近,但也沒見她的小助理這麽能喝。
電梯叮叮逐層停留,有些滑稽。
緩緩升至九層,罕見地,竟然有人在外面等。
冉尋攬着Sarah站在角落,沒多想什麽。直至電梯門開啓的一瞬間,她瞥見來者的臉。
游纾俞靜靜站在外面,動作頓了一秒,甚至更久。
鏡片後那雙漂亮的墨眸掃過她,還有她身邊的醉酒異國女孩,旋即微垂,避開視線。
她緩步走進來,與冉尋隔着很遠的距離,什麽都沒說,仿佛只是深夜同乘電梯的陌生人。
沒按樓層,顯然她們目的一致,都是十層。
Sarah倚在冉尋肩上,快睡着了。冉尋得以片刻分神。
空氣中隐約飄來陌生清淡的香氣,她目光無意向那邊瞥去,看見女人單薄側影,修窄腰線,袖口處露出一截清瘦腕骨。
手裏依舊提着東西。
冉尋猜測,不會是馄饨。游纾俞知道她三心二意,不會接受以那晚同樣的借口接近。
女人不主動打招呼,冉尋也識趣地演好這一場陌生鄰居的戲碼,擦肩而過時客氣地避讓,收斂餘光。
可分明是來找她的。
這九層十層,只住着她們。
“冉,我今晚睡哪裏?”Sarah困倦到睜不開眼,顧不得練習華文了,索性賴在她懷裏,用德語問。
冉尋溫聲回:“住我公寓,已經到家了。”
身後的腳步聲停了,空氣趨于沉寂,不多時,聲控燈也滅掉。
冉尋沒有回頭,把Sarah帶進去,安置妥當。知道外面還有人等,秉持着不怠慢人的想法,又推門出去。
果然看見電梯口處的游纾俞。
女人依舊穿着那件遮得嚴實的深藍家居裙,但欲蓋彌彰,腰線清晰,像筆直的修竹。她身影隐在背光處,靜靜望着冉尋。
“不會打擾嗎?”客氣的語氣,用清冷聲線說出口,便少了些溫度。
冉尋知道她話中在指代什麽,不澄清,只是語調柔緩地答:“沒關系。”
事實上,獨自和如今不怎麽熟的鄰居在這裏見面,的确有幾分深夜幽會的味道。
“這次也是奶奶要給我東西嗎?麻煩游老師了。”冉尋溫聲開口,直入主題。
她和游纾俞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不清手提袋裏裝了什麽,也不想窺探。
游纾俞對上她的雙眼,看了一會,試圖從中捕捉到情緒波動。
默了默,她失望移開視線,輕聲答:“不是。”
冉尋嗯了一聲,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彎着眸子笑,像在說“是這樣”。
游纾俞知道,冉尋對不親近的人反倒是最縱容的,從不會故意追問,讓對方難堪。
現在,她反倒摸不透冉尋的底線在哪裏。
“最近嘉平降溫,你手腕有傷,戴上這個。”游纾俞将手提袋的東西遞過去,“很薄,不會影響彈琴。”
冉尋看見女人低頭,耳邊整理妥帖的墨發垂落下來,白日裏的冷淡不見蹤跡。
仔細挖掘,有一絲收斂起來的心緒不寧。
不敢看自己,是怕被拒絕嗎?
接過手提袋,她語氣柔和:“謝謝。”
想好日後該怎麽客氣地把這些人情都還回去後,她體貼問:“游老師還有事嗎?工作辛苦,早點回去休息。”
聽出這是隐蔽的告別話術,游纾俞終于肯擡起頭看她。
“明天我不需要工作。你也早睡,不要……到太晚。”咬了一下唇,她輕聲囑咐。
冉尋答應了,送女人進電梯。
直到回家,看見倚在客廳沙發上呼呼酣睡的Sarah,她才明白游纾俞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也對,女人一直覺得自己愛玩。
從前冉尋急于撇清,但現在覺得誤解也是一種好選擇。
她打開包裝袋,裏面是羊絨材質的薄護腕,白灰色,看上去很暖和。試戴一下,尺寸竟分毫不差。
冉尋其實早忘記自己手腕有傷,剛才游纾俞提起時,她先是懵然,随後胸口滞澀起來。
畢竟那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雨天只有小概率會酸痛,很久都沒發作過。
但游纾俞竟然還記得。
好像一道傷口悄無聲息愈合,留下淺淺疤痕,當時不以為意,事後卻泛起密密麻麻的癢。
冉尋旋轉手腕,全方位打量。
是手工織的,內側還繡了兩只風格簡約的小貓頭像。
不醜,但很抽象。
是在……假笑?
冉尋抿住唇,覺得自己被游纾俞隔空取笑了。
只比她大兩歲而已,表面端莊冷淡,背地裏一點都沒有姐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