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隔日是周日,還能再慵懶一整天。

冉尋摸摸昨晚才飄揚過海的愛琴,背譜子,接着拾起自己喜歡的書看。

她昨天見了太多人,需要時間來恢複精神,索性一上午窩在公寓裏,減少說話頻次。

走神時放空思緒,盯着窗外潦草築巢的斑鸠看了許久。

“冉,半個月後安排了歸國獨奏音樂會,地點在嘉平的中心音樂劇場。”Sarah翻她的日程。

“最近要想想壓軸曲目了,雖然是即興,但對你來說難度應該不大。”

冉尋一一含笑應下。可表面好說話,心思卻已不知飄到何處。

吃過午飯,送Sarah去她安排好的住處,一日時間過半。冉尋翻出上午始終沒看的手機,逐一查收消息。

有幾條新的好友申請,其中,有一條格外顯眼。

“護腕上是小貓。倉促縫制,沒能繡好,見諒。”

號主的身份昭然若揭。

冉尋倚進駕駛座,內心騰起微妙情緒。

原來昨晚護腕上那兩只貓貓頭不是游纾俞故意嘲她的麽?

游纾俞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一瞬間,她開始懷疑,自己昨晚的所有內心活動全都被對方察覺,甚至後續都被預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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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只炸毛的貓,被一下一下把逆梳的毛順回來,還勾了勾下巴。

垂眸想了一會,冉尋沒通過好友申請。把這條劃掉,當做無事發生。

不知道游纾俞是怎麽知道她的微信的,但她不希望女人繼續靠近。

游纾俞性子矜持冷淡,冉尋不希望對方遷就,變得不像她自己。

下午。依舊空着,便繼續去那戶人家教小姑娘鋼琴。

美其名曰教課,實則為蹭琴。

小孩子悟性高,學得也快,半節課就學完了冉尋準備的東西。

她從包裏取出随身帶的巧克力糖果,柔聲說:“我們小佳真厲害,這是認真學琴的獎勵。”

小姑娘哇一聲,眼睛裏閃着光。

可手裏滿滿一捧糖果,想了半天,竟舍不得吃。

懂事地放到旁邊,奶聲說:“要留給媽媽和小姨吃,這樣她們就會和好。”

冉尋不方便探究私事,也沒想從小孩子口中得知什麽,眸子彎彎,誇她真乖。

課程結束。女主人依舊送她到門口,欲言又止,“冉老師。”

“您說。”冉尋颔首。

“小佳童言無忌,她小姨最寵她。孩子的話您別放在心上,要是給您帶來困擾就不好了。”

她望向冉尋,措辭禮貌有分寸。雖然已是有兩個女兒的家庭主婦,可分毫不顯年紀,從細節可以看出教養很高。

話中含義是,她不希望冉尋過分深究。

“您多慮了。”冉尋聽懂弦外之音,唇角噙起笑。

“小佳很乖,我每次教課都很愉快。下次我多帶些糖過來,争取讓她分不完。”

女主人也笑,優雅朝她道謝。

走出複式別墅,冉尋覺得呼吸暢快不少。

她很少有這種感受。在國外時向來沒有約束,回國後日程也自由,卻在剛剛的女人身上察覺到緊繃感。

讓她想起幼時身邊一張張面具笑臉。

好在冉尋心中不太挂事。困擾的回憶,忘了就行。

今晚天氣清澈,無風無雨,月亮于雲層裏酣睡,光暈微弱柔和,心情也随之舒展。

她開車回家,停在昨夜堵車的路口。

墨菲定律失效,今晚沒有遇到游纾俞。

晚上回去構思一下即興曲,畢竟快要上臺。

冉尋并不強求,早早歇下。

她深知睡眠才是靈感的源泉地,夢境是點綴。

偶爾第二天醒來,随手把夢到的旋律剪裁拼貼,就成了一首新旋律。

希望這次也是一樣。

又過一天,新一周開啓。

蔣菡菡周一沒有助教工作,兌現承諾,約冉尋去嘉大請吃飯。

菡菡同學果真慷慨大方,嘉大翻新,食堂三樓西餐廳一看裝潢就知道昂貴,可她愣是眼都沒眨一下,菜單塞給冉尋讓她随意點。

雖然桌底的手微微顫抖,但問就是一句“獎學金發了”。

冉尋看穿蔣菡菡的心思,拿走飯卡,卻沒刷優等生的錢,在前臺點了很多東西,自己把餐費悄悄付了。

“姐姐,去上了兩節課,你覺得怎麽樣?”蔣菡菡問,“我眼光還是挺不錯的吧。”

一副小狗求誇的模樣。

冉尋知道她在說鋼琴課的事,但偏偏想歪解話意,彎起眸子,答:

“不錯,長相秀氣,也很照顧你。怎麽樣,追到手了嗎?”

“還沒。”蔣菡菡失落垂頭,果然被拐跑了。

反應過來,她臉頰通紅,慌忙擺手,“……我說的不是這個!”

冉尋抿了口咖啡,歪頭,頗為無辜,“原來不是呀,那你要我誇你眼光好。”

蔣菡菡咬了一大口蒜香面包棍平複心情,嘴裏塞得鼓鼓,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麽要請冉尋這一頓。

下午兩點,不是餐點,周圍很空,也不擔心旁人會聽見。

兩人正交談着,風鈴聲響起,餐廳門被推開。

兩個人走進來,去吧臺點餐。

冉尋原本在認真聽蔣菡菡傾訴,但思緒有一瞬間的跑神。

視線游弋,落在那兩個人身上。

手指原本勾着咖啡杯耳,卻一不小心脫力,撞擊瓷托盤,發出細不可查的滞澀音。

吧臺前,游纾俞正在點餐。她身上依舊是低調色系,氣質寡淡疏離,墨發低低挽起,側顏精致隽秀。

身旁的那一位大概是同事。

或許她們下午空閑,便相約來這裏坐坐。

“然後……”耳邊,蔣菡菡的聲音仍在繼續,“最抓馬的事發生了!”

“我在餐桌上遇到了我導師,救命,她甚至就坐我對面,距離不足一米。”

游纾俞和同事點好了餐。

她似乎要的是巧克力芭菲,清瘦手掌托住長杯,找了個離吧臺近的位置坐下。

明明渾身充滿拒人于千裏之的氣息,卻在小口小口吃甜品。

這種感覺,就像揭開老幹部的搪塞大茶杯,發現裏面是珍珠奶茶,還是全糖。

冉尋被自己的想法惹笑,抿唇,克制嘴角弧度。

“還沒完,三寸姐姐,你知道陸璇叫我導什麽嗎?”蔣菡菡控訴着悲慘經歷。

“叫小姨!嗚嗚,當時我人都傻了。”

冉尋笑意烙在唇邊,望着蔣菡菡不似作僞的神情,克制幾秒,嗓音是捋平滞澀的柔軟:

“那還真是巧。”

戲劇果真來源于現實,卻遜于現實的巧合。

小姨。

她教的學琴小姑娘,是游纾俞的侄女;禮貌周到的女主人,是女人的姐姐。

難怪那天雨夜,她會在附近碰到游纾俞。

若不是逃得快,她們估計還要在一張桌上吃飯。

冉尋垂眸,有一搭沒一搭地把弄杯耳。

是否在酒吧那晚,游纾俞就已經将看不見的、令她困擾的線束在她身上,掙也掙脫不開。

或許還要更早,從她踏進生化樓313的那一刻。

女人擡眼窺見她的那一秒。

“三寸姐姐,你怎麽了?”蔣菡菡瞄了一眼她手邊,擔憂問,“咖啡都灑出來了。”

冉尋回神,不露聲色地為自己找補。

“故事太精彩,聽入神了,手酸。”

“那,小蔣接下來是不是要在導師的眼皮底下談戀愛了。默哀一秒,你看看後面?”

她本來是想轉移蔣菡菡注意力,好調整自己心情的。

可視線再朝那邊望去,她發現,游纾俞已經将甜品放到一旁,手臂于桌前交疊,靜靜盯着她。

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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