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冉尋終歸是沒轍。
只好柔聲妥協:“好, 一起走。”
大概是還沉浸在剛才的親昵情.事裏,倉促被打斷,她私心也不想和游纾俞分開。
但有些意外, 游纾俞素來務實體貼,很尊重她的工作,從不會像今晚一樣磨着她, 任她說什麽也哄不好。
會不會真是離不開她了?
鎮上晚風拂面,缱绻燥熱,冉尋心裏尾巴翹得高高的。
坐上歸程汽車,駛入通往嘉平的高速路。
冉尋開車, 游纾俞就無言坐在副駕位置。
始終緊抿唇, 望着前車窗,還不時提醒她路況。
冉尋大致明白了,敢情是嚴謹的游老師多想了, 怕她夜路開車危險。
“我是十年駕齡老司機了,剛成年就考了駕照, 在國外還帶朋友們自駕游過呢。”她手壓在方向盤上,側頭笑答。
游纾俞敏銳捕捉到冉尋話裏的漏洞,清淡回:“你二十六歲,頂多八年。”
想了一陣,又補充:“之後我來給你開車,好嗎?”
成就斐然的大學教授竟甘願做她的司機,實在受寵若驚。
“那我得給纾纾發工資。”冉尋是很有人情味的, 只不過, 也存了一點壓榨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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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 先預支五年再說。”
一路心情都輕飄飄。
直至駛入嘉平城區主幹道,各色霓虹燈紛亂迷眼, 并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冉尋想先送游纾俞回郊區公寓,依舊被對方輕聲推拒,要一直陪她到中心劇場。
工作上的事說麻煩也不算麻煩,只不過排練環節有些漫長。
游纾俞坐在觀衆席前排的紅絲絨座椅裏,極有耐心地等待。
每次舞臺周圍響起贊賞掌聲,冉尋向臺下望去,總能看見女人也在矜持鼓掌,腕上的手鏈随光線而輕閃。
對視後,略斂起眼睫,耳根稍紅。
真有幾分“永遠會做她聽衆”的感覺在。
冉尋不禁開始期待她們在寧漳碰面的那一天。
她想在數以萬計的聽衆中,獨獨找到特定的某個人,為她返場。
十一點鐘,排練結束。
指揮與冉尋握手告別,驚豔于她格外好的狀态。
冉尋微笑答:“您過譽了,能與華音合作很榮幸,期待之後的巡回場次。”
演奏時要把心裏的影子趕出去,許多曾教她的老師都或多或少說過。
但她此刻卻覺得,就算留某個人住下也很好。
因為指下或激昂或婉曲的旋律,都與游纾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息息相關,琴譜镌刻在腦海,她卻好像一直在彈她們兩個人的故事。
冉尋心想,這可不行,她快要被女人給套牢了。
從舞臺旁邊的階梯下場,準備去找游纾俞,卻發現對方正在與場務交談,聲線清冷認真。
“怎麽了?”冉尋從身後輕拍一下游纾俞,彎起眸子,順道向場務颔首示意。
“太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問了一下你的工作安排。”游纾俞答她。
她沒發現奇怪的地方,成員更替是因為臨時生病,不像有人插手,何況劇場今天封閉,禁止閑雜人員進入。
或許是虛驚一場,但她總要為冉尋探明白才安心。
夜風正涼,冉尋攬着游纾俞走出劇場,打趣:“正好,Sarah走了,我身邊缺個助理,要不就請游老師兼職一下?”
游纾俞竟認真了起來,望向她,“好,那你需要告訴我具體行程。去寧漳前,每一件事都要。”
又添一句,稍有羞赧:“你可以無條件依賴我。”
冉尋笑意深了些,視線若有若無,在女人格外正經的臉上描摹。
轉念一想,這不就是要她報備嗎?
或許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想時時刻刻都得知她的情況。
原來陷入戀愛中的游纾俞會是這副模樣。
她樂得如此,應承下來。
不由想象,游纾俞工作間隙,手機消息聲響個不停的模樣。
不妙,該不會很快就煩她了吧?
-
短暫的雙休日很快被揭過。
周日兩人各有安排,冉尋那晚也沒想着再折騰游纾俞,好好将人送到家裏了事,也親口說了晚安。
記下女人的要求,她将日常瑣碎小事都一一填充進兩人的聊天界面裏。
時而是一頓午餐的幹飯進度,時而實時播報排練曲目單,不忘錄上一小截視頻,勾起游纾俞好奇心。
讓冉尋訝然,女人始終都沒有展現出半點膩煩情緒,甚至每條都引用回複。
雖然簡明扼要,标點俱全,口吻瞧不出什麽特別情緒。
直到某天沈瓊請冉尋來家裏吃飯,蔣菡菡神秘兮兮地貼她耳朵,爆料她導與C8H11N的新進展,嗑生嗑死。
說可能好事将近,否則怎麽每次到辦公室,都看見她導難得放下工作,拿着手機回消息。
偶爾被逗到,神情溫和,再和她說話時都帶着笑。
冉尋笑得不動聲色,拍了張餐桌照,給游纾俞發過去。
故意把蔣菡菡虛晃的殘影拍進去,配文:
[你學生是我們CP粉诶,催我們結婚。]
對面這次沒有秒回,沉默了好一陣。
忽然,發了一個冉尋從前撒嬌用的表情包。
[貓貓歪頭JPG]
可愛表情包與山水頭像的微信賬號實在不契合,這還是第一次,冉尋心都化了。
[位置發過來,我一會來接你。]
冉尋立刻就想從飯局逃了。
但她忽然想起,剛才從藏不住事的小蔣口中聽聞,游纾俞最近似乎很忙。
臨近暑期期末,女人需要出主輔修課的試卷,晚上還有科研進度要趕,再來接她也太辛苦了。
怕游纾俞再多心,她撒了個小謊,說今晚在朋友家借住,明天一大早還要一起去琴行。
[睡前我給你打電話。]
見不到面,游纾俞流露在文字裏的語氣簡直像霸道教授強制愛。
但只有冉尋清楚,對方耳根現在肯定是溫的。
在辦公室亦或實驗室,捧着手機,期待着她下一次發來的消息。
冉尋最後還是沒有留宿。
因為飯局結束後,有人上門來找沈瓊,她們今晚似乎還有約。
是那位之前在鎮上特殊學校裏瞧見的溫婉女人,冉尋和她愉快聊了幾句,得知對方叫裴芸,在嘉平經營家常菜館。
也想起來,之前她還在人家的小餐館裏打包餐點,給病着的游纾俞嘗過。
裴芸比冉尋與沈瓊歲數要長一些,因此,那些隐藏的心思似乎在她眼裏都昭然若揭。
她瞧出了冉尋不時翻看消息,急着要離開的想法,便真誠地祝她今晚過得開心。
回過身,不忘撫一下沈瓊的背,囑咐她帶好東西。
沈瓊默了陣,回房間,冉尋明晃晃看見對方揣了身份證進皮衣口袋裏。
瞬間明白了所有。
她打量裴芸,發現對方始終是那一副柔到能掐出水的模樣,并沒流露出特別情緒。
籠罩在沈瓊的影子之下,纖弱秀淨,身形差距懸殊,卻依舊游刃有餘。
冉尋禁不住同情沈瓊,恐怕未經情場的人,玩不過這樣一看就歷經世事,心眼很多的姐姐。
告別之後,她坐在駕駛座,收到蔣菡菡發來的消息。
[三寸姐姐,你認識剛才那個人嗎?]
[她們好像是朋友,我姐最近好喜歡吃她做的豆花,可就是不肯告訴我店在哪裏,生氣。]
冉尋想把店址分享過去的,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她怕蔣菡菡看到什麽不太合适的畫面。
彎唇笑了一下,一邊啓動汽車發動機,手指按在屏幕上,邊發了條語音過去。
“小蔣,你真以為你姐喜歡吃豆花呀?”
車開到路上,幾分鐘之後,蔣菡菡才回她。
也是語音,迷惑不解,語氣很乖,虛心求解,問她什麽意思。
“沒事,你去玩吧。”冉尋寬容答複。
說完,再也忍不住笑。
只是不知道,沈瓊打算什麽時候,讓蔣菡菡也叫裴芸一聲“姐姐”?
想起這個稱呼,就想到了游纾俞。
冉尋不禁怪自己太狡猾,知道對方喜歡聽她這樣稱呼,但就是磨着不開口。
或許一會打電話的時候,可以嘗試一下。
再循序漸進,聊點成年人的話題。
紅燈秒數将近,她挂擋起步,依序通過車流稀少的十字路口。
倏然,伴随着仿佛炸開在耳邊的鳴笛音,冉尋瞳孔驟縮。
猛打方向盤,可惜車還是與速度極快的一輛闖紅燈的灰色夏利剮蹭到邊角,短暫失去掌控。
極迅速地踩制動剎車,依舊滑行了幾米,才将車在路邊停穩。
而緊随她後的一輛車顯然比她要嚴重,撞在了護欄上。
肇事車已經無影無蹤。
冉尋深吸一口氣。
倚靠在座位裏,面前的安全氣囊已經彈出來。她抽出手機,冷靜撥了110與120,告知具體情況。
左手臂有些麻,她耐着性子去檢查,發現有幾塊淤青。
圍觀的人圍上來,有熱心路人隔着窗戶擔憂問她是否還好。
冉尋只是把口罩戴好,回了聲“別擔心”。
她更不想讓游纾俞看到有自己照片的事故新聞,平白擔心。
現在這個時候,對方應該還在實驗室心無旁骛工作。
…
游纾俞總覺得心中不寧。
放下手中的實驗滴管,摘除手套,走到房間外。
冉尋上一條消息停留在一個半小時前,看了眼時間,将近九點,這個時間,也該休息了。
擱置實驗進度,她脫下白大褂,換好常服,給冉尋打去語音通話。
等待了幾分鐘,那邊就接起來。
嗓音慵懶,一如既往:“想我了?”
“嗯。”游纾俞承認。
事實上,她不得不直視自己的內心,竟把一系列嚴謹到不能分神的實驗,視作等待與冉尋通話的消遣。
“突然就很想聽你的聲音。你現在休息了嗎?明天需要練琴,再過幾天又到奶奶的生日,要好好睡一覺。”話也不知不覺變多。
那邊笑一聲,“已經躺下了,說句晚安吧。”
游纾俞舍不得。
說完晚安,就意味着挂斷。
“我最近課很少,也不忙,想見你。”她倚在實驗室門邊,撒了拙劣的謊,輕聲征詢。
“最近都是去琴行練習對嗎?下班之後我去找你,好不好。”
冉尋似乎默了一會,在思考。
短暫寂靜後,語氣輕快答:“有約啦,晚上想練完琴和朋友聚聚。林姣你認識吧,琴行老板,她求着我去呢。”
游纾俞答了聲“好”。
她本也想跟着去的,讓冉尋的朋友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沒什麽不好。心思已定,她壓下不提,想給冉尋一個驚喜。
恰巧與林姣還算熟悉,游纾俞心知對方不會介意。
聽筒裏的人打了聲哈欠,聽着迷糊到要睡着了,她心一軟,柔聲說了“晚安”。
在挂斷的前一秒,似乎聽見格外遙遠的警笛聲響。
冉尋站在嘉平市醫院門口,揚唇笑了一下。
左手臂被簡單包紮了一下,她不太在意,貼着話筒答:“嗯,你也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