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糟糕透頂的出差

糟糕透頂的出差

孟萊吐完回到房間,招待所女老板中途敲門問孟萊吃不吃晚飯,孟萊婉拒。

她哪還有胃口吃東西,別再吐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嘔吐、失眠導致孟萊氣色很差,第二天一早孟萊正打算去村支部找村長,碰見老板娘在打掃庭院,她一瞧孟萊臉色,關切道:“小孟總是不是沒睡好,我拿套洗具您去衛生間梳洗一下吧。”

孟萊被旱廁吓得幾乎ptsd,聽見衛生間三個字便後脊背發涼,渾身冒虛汗,眼瞅就要吐出來,她強忍着擺手對老板娘道:“不必了,我有事找村長,告辭。”

孟萊幾乎落荒而逃。

一開門,碰見一人,此人約莫185上下,很高很瘦,他穿着一件藏藍色短袖襯衫,扣子敞開,裏面是一件白色老漢衫,褲子是正常黑色工裝褲,腳上一雙平底布鞋,鞋子和衣服都算不上幹淨,上面殘留着地裏泥巴的痕跡。

孟萊看着他,他也看着孟萊,兩人就這麽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孟萊想了想,這人好像就是昨天那個傻子,洗幹淨臉一看長相還蠻标志呢。

孟萊剛要走,傻子忽然說:“你沒洗臉。”

???

孟萊詫異地望着傻子。

傻子盯着她看了會兒,忽然擡起手想摸她的臉,孟萊躲開,傻子的手停在半空,還蠻标志的臉上露出小獸般受傷的表情。

“……”

神經病啊!

孟萊才不管他受不受傷,就算是個傻的又怎樣,哪有人一大清早沖美女喊“你沒洗臉”啊!會不會說話!再者說是她不想洗臉嗎!她敢去洗臉嗎!

不行不能繼續想這個話題,再想下去孟萊又要吐了。

孟萊轉身要走,魏謙試着攔了下,可不等他開口孟萊就毫不留情将他推開了,別說給他開口的機會,連一個正眼都沒有。

魏謙有些emo。

她怎麽還跟以前一樣,連個正臉都懶得賞他。

呵女人。

你還真是始終如一呢。

村支部。

田村長在喝茶抽煙,孟萊突然到訪,田村長不說吓得一個激靈吧,也多少露了些怯。略顯慌亂地收拾了一下,才請孟萊落座。

“村長還是借您電話一用,我的手機沒信號。”說着她晃了晃幾乎變成板磚的智能機。

田村長掐了煙用座機撥號,一邊撥着一邊對孟萊道:“山裏信號差,一陣一陣的,也是因為這個孩子們不願回家,說沒有網連游戲都打不了,你說說現在的孩子,父母辛辛苦苦供養他們,是送他們出去出人頭地還是打游戲的,唉。”

電話一直忙音,村長又播了遍,還是忙音。

“打不通。”他放下電話,“小孟總也別着急,說不定魏總已經進山了,這會兒也沒信號。”

孟萊的不耐煩已經寫在臉上了,村長見狀笑呵呵跟她說:“小孟總有什麽需求可以先跟我講,能辦的我盡量辦。”

孟萊也不扭捏,直言道:“村長,你們村有沖水馬桶嗎?”

田村長愣了下,旋即大笑,“對不起對不起,瞧我,這麽過了一輩子沒這方面意識,小孟總你跟我來。”

終于用上沖水馬桶,孟萊整個人身心舒暢。

啥也不說了,沖水馬桶就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在衛生間簡單洗漱,孟萊又回到辦公室,田村長已經泡好茶招待孟萊,二人邊喝茶邊閑聊。

田村長這件辦公室和影視劇中的政府辦公室可以說一模一樣,四面白花花的牆,鐵皮文件櫃,豬肝紅的桌子,黑色皮沙發,長勢茂盛的常見綠植,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挂錦旗的那面牆上,還挂着一張二十寸大小的照片。

照片中一共兩個人,一個是田村長,另一個是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二人站在國內某名牌學府大門口,少年錄取通知書舉在胸口,笑容平淡而自信,田村長則笑得驕傲又開懷。

見孟萊盯着照片發呆,田村長看了眼,笑着說:“我兒子,今年大三了。”

“能考上B大很了不起。”孟萊由衷誇贊。

田村長謙虛道:“一般一般,本來能上A大,沒發揮好。”

孟萊聽着田村長凡爾賽式的謙虛,小小的揶揄道:“這倆學校有區別嗎,都是國內頂尖學府,田村長你可有些凡爾賽了。”

田村長聽後哈哈一笑,過了會兒又道:“還真不是我凡爾賽,我兒子比我有本事,他靠自己走出去了,魚躍龍門,上岸了。”

孟萊聽這話茬忽然有什麽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但是那東西閃的太快,孟萊無法捕捉。

“雖然我兒嘴上不說,但我心裏清楚,他也想去國外進修,可是家裏的情況……唉。”

“資料我看了,咖啡上面的收益跟我想象的差距很大。”

田村長諱莫如深,“哦?小孟總覺得是多了還是少了?”

孟萊實話實說:“不足我推算的十分之一。”

田村長倒茶的手一頓,他目光悠長的望着孟萊,眼神裏閃過很多複雜情緒,那些情緒一一閃過之後,只留下釋懷。

“理想和現實總存在差距。”

“但這差距也太大了,田村長我昨天還問了您一個問題,為什麽村子裏大部分耕地都用來種水稻而不是咖啡?”

“小孟總。”田村長眼眸低垂,收斂了很多情緒在眼睛裏,“我們也是要吃飯的。”

孟萊不理解。

他們完全可以将咖啡豆作為主要經濟來源,這種不平衡的分配方式,不但白白浪費東環村種植咖啡豆的優勢,也導致村民們失去本該擁有的可觀收入。

明明幹了一樣的活兒錢卻拿得更少了,這不科學。

田村長仿佛洞悉了孟萊的困惑,于是道:“小孟總,現在你看見所有的不合理都是我們實踐總結出來的教訓,套用你們的話講,東環村現在的模式就是我們的最優方案。”

“我還是不理解。”

“我簡單給您算筆賬,您就懂了。”

田村長列舉了國內一杯成品咖啡的單價,然後反推咖啡豆原材料單價,他說的這些孟萊都清楚,而且這個價格完全有得賺,可田村長又說:“可是您知道從這裏到城市,運輸成本需要多少錢嗎?”

孟萊查過資料,脫口而出價格,田村長搖頭,“那是運輸公司的報價。”

“可不就是運輸公司負責物流嗎?”

“還記得您怎麽到村子裏的?”

記得,當然記得,她不光記得而且會記一輩子。

坐在七十歲高齡老大爺三輪車後車鬥的感覺,不要太刺激。

忽然靈光一閃,孟萊道:“您的意思是,從村子到公路這段距離,物流會單獨收費?”

“是的,村子裏沒大路,只有這麽一條小路,大車開不進來就只能人工一趟趟的往外搬,如果我們村有年輕的小夥子也就算了,莊戶人不怕吃力氣,可您也看到了,這個村子裏年輕人都往外跑,留下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入黃土的老人,哪有那個體力搬搬扛扛,只能花錢雇人來幹,可現在的人工費太貴了……”

到此孟萊終于理解,為什麽東環村的人守着金山銀山卻要飯吃,這就是“最後一公裏”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那麽之前所有的數據都要推翻重算。

她已經有了一個真實而準确的數字,簡單将其帶入公式,孟萊都不用細算心裏就有了大概——這是一單注定虧損的買賣。

東環村項目不能幹。

從村支部離開,孟萊沿着村頭小道閑步。

小道兩側是農田,青苗長勢旺盛。

孟萊尋了片還算平整幹淨的地方,也不管自己穿的白色套裙,就那麽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的腿垂在岸邊,腳下是泛着青色波光的水田,驀地想起張愛玲寫過的一段話,忘了原句怎麽說,大概是講一個人的眼睛,她想魏謙是否也有這樣一雙眼睛。

雖然沒見過魏謙,他的投資事跡孟萊是清楚的,他做過的決策沒有一次是失敗的,哪怕多驚險的項目到最後都能贏,不是險象環生,是必勝。

正因如此她們才對魏謙,魏總,充滿了好奇,幻想着有這般能力的男人應該是什麽樣子。

可惜啊,從無敗績的魏總要失敗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國內事業,還不等開始就先踩一個大坑是何感想。

比起擔心魏總可能面臨的投資敗績,孟萊更擔心自己。

她要怎麽跟魏謙報告,這個項目不能投,無論怎麽算,東環村都必虧無疑,壓根沒有盈利的可能。

還有,這是她第一次見魏謙,而且,毫不誇張的說,她是魏謙此番回國搞大動作動用的第一位大将,屁事沒幹成,見到老板就說一句:“這項目不能談,會虧。”這讓老板心裏怎麽想。萬一魏謙還喜歡封建迷信,覺得她不吉利,擡手把她滅了,也不是不可能。

孟·銷冠·萊陷入深深的失業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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