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信我一次
Chapter37 信我一次
xx年一月一日,雲水高中元旦晚會。
雖是縣裏最好的高中,但由于場地設施實在老舊不堪,加上整整三屆的學子人數衆多,這麽個小小的演播廳差點要被踏平,更別說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高亢的要将樓頂掀翻。
但掀翻是不可能的事,等到開幕後,剛還興奮得像猴子亂竄的學生一瞬間又恢複了智慧的眼神。
除了已經看過舉辦過兩次的高三,一副冷淡的平平無奇的表情之外,其餘人多多少少都是目不轉睛。
蘭止今年才高二,盡管去年跟着班級大合唱一次了,這次也沒例外。因為他确實沒什麽初衆的才藝,要現學鋼琴或者吉他,又抽不出什麽時間,于是一顆心差不多死完了,頗有點不情願地站在衆人中間。
今年大抵不太一樣,班主任一眼瞧出他的與衆不同,毅然決然把他拉在班級正中間,與指揮手屬于同一條奪目的平行線。
這是個什麽位置,大家都不言而喻。
反正大屏幕上除了這個位置上的鏡頭最多之外,也沒誰了。
意外之喜!
不管是班主任會安慰人還是對他格外欣賞,他竟真的有了自信。畢竟這種被人包圍簇擁加以重視的感覺,可遇不可求!
晚會進行到一半,終于從老師和家長愛看的節目上轉換到學生們愛看的表演。其實不論現在是哪個班級,不論是唱歌還是跳舞,對于他們這個年紀來說,都挺新鮮的。
嗯……化的妝也很讓人耳目一新。
指揮手蔣晴,是他們班女班長,做事細膩,擅安慰人,班裏每個人和她關系都很好,也許擁有這層身份,多了嚴肅的感覺。
上臺前,後臺擠不下這麽多人,所以各班坐的是各班的位置。因為她和蘭止坐的靠外的走道,方便整理隊伍,但不方便觀察每一個人的情緒。
她能看到的,也就身邊這幾個。由于離得近,所以一下子就能知道蘭止在想什麽。
她望着絢爛的舞臺投射在眼睛裏的光彩,小聲問了句:“怎麽不說話?緊張嗎?”
蘭止皺了一下眉,按道理來說,他沒什麽可擔憂的,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可莫名的緊張。一方面是由于心裏有點興奮,另一方面,其他人不知道,他心裏異常清楚。
“不需要太緊張,放輕松,這不是一件很難的事。”蔣晴忍不住笑,“總不能,比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還難吧?”
蘭止微微笑了笑,額角冒着虛汗,應該是他現在穿得太多的緣故。但等會要脫衣服的,所以他只能擦擦虛汗,點着頭:“明天下午之前是不是還要交一篇元旦觀後感?”
一聽這話,四面八方湧來埋怨的聲音,要麽伸着脖子往後看,要麽往前看,全都湊到蔣晴這邊來。
“是的啊,王老頭有點過分了,他怎麽不寫一千字觀後感?”
“害,誰讓他閑得沒事做,非得給我們添堵呢?他年紀都那麽大了,你就讓讓他吧。”
“我……”異常激動的是蔣晴閨蜜徐倩,見說不過也不能不寫,整個人都蔫了,“要是高三就好了,我姐姐他們班都沒有說要觀後感,她明年都能脫離苦海了,而我們呢?哎……”
蔣晴咂咂嘴,把她的頭扭回去:“沒事沒事,你先不要管他說什麽,先把我們現在要幹的事準備好吧。”
一說到高三,蘭止心裏緊了一下。那股寂寥感不由分說湧入心口,促使他回頭往高三某個班級望了望。
要麽說人最純粹的時候幾乎都留在了高中時代,他就看了幾眼,頓時又在心裏安慰了自己八百遍。
明年要離開又怎樣?他會和自己喜歡的人考上同一個大學的,等到再相見的那一天,他會以最好的面貌站在對方面前的。
與此同時,主持人雙雙上臺,話筒的聲音響徹演播廳。
蔣晴先站了起來:“各位,去後臺準備了。”
一個班唰唰唰地如雨後春筍站起,蘭止那顆動蕩的心在撲通撲通地亂跳。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餘光落在他的臉上,可不管有沒有,他的臉上依舊紅得明顯。
果然,一直喜歡一個人是需要靠自己的想象力才能堅持下去的。但他的想象力卻沒有告訴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由于高三學業繁重,加上每個班管制不同,竟有些班級同時離場,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又繼續回到毫無人性的教室刷題。
等蘭止發現,已經為時已晚。
他那天,邊忍着淚邊唱着黃河大合唱。但一到下臺便忍不住了。事後,有人問:“蘭止,你怎麽好端端哭了?”
于是一大波人過來詢問怎麽了,擠得他差點喘不過氣。
衆人七嘴八舌。
“對啊,你為什麽哭?大合唱有這麽激動嗎?瞧把孩子都感動到哭了。”
“還是說想到了什麽難過的事?說出來,讓我們替你分析分析。”
蘭止擺擺手,把別人遞過的紙巾都用濕了,他啞着聲音,無措地蹲在地上。還是蔣晴聯合衆人把他拉起來坐着的。
“沒什麽,我就是有點……想回家了。”
“這還不簡單,馬上快放假了,過年不就能回去了?為這事哭,不理解。”
他咬着嘴唇,确實覺得太沒出息了,但很多時候,他也控制不了。只好附和:“嗯……也是,馬上快回家了。”
于是,衆人散去。
晚會結束,臨出門前,雲水下了小雪,夜晚的深藍将路燈襯得孤獨萬分。
蔣晴一直跟在他身後,沒說什麽話,安安靜靜的。事實上,他們從被分在同一條戰線開始,關系便拉近了不少。但她總覺得,蘭止和別人不一樣,他有自己的心事,很重的那種,導致別人都靠近不了。
以前,她也不敢靠近的。後來試着了解,發現這人沒有想象中那麽疏離。
走出校園那刻,蔣晴突然問他:“你是有喜歡的人嗎?”
這一問,蘭止抖了好幾下。
蔣晴:“其實看得出來,你不會是喜歡女生的那種。”
蘭止沒說明,見她人走後,他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什麽。但在此之前,他心情差得說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
蔣晴嘆了口氣,因為欲言又止,肢體都有些不太自然:“其實我也是個不喜歡和喜歡的人做朋友的那種人,所以……就到這裏吧。”
她獨自推着車走了一步,又突然鄭重其事地:“蘭止,你也趕快早點回去休息吧,新年加油,祝你期末考個好成績回家,我先……走了。”
像是忍着想哭的沖動,蘭止不忍心地回:“你也是。”
她推着自行車在雪地裏壓出的印子被新的風雪覆蓋,紅色圍巾于她的背影都十分醒目。蘭止皺着的眉頭始終沒舒展。還是程嘉瑞一拍他胳膊,才醒悟。
程嘉瑞:“想什麽呢?都沒有注意到我來找你了。咦?那不是你們班班長嗎?她……你……你們……發生什麽了?”
蘭止想了想:如果說剛剛經歷了一場後知後覺的表白有人會信嗎?
他随即搖了搖頭:“明天我們班要交觀後感呢,我先回家了。”
程嘉瑞:“诶不是,你們多少字啊,你寫了多少,能借我抄抄嗎?”
天臺在冬天不是能待久的地方,風吹得人搖搖欲墜。
蘭止搓着手,嗓子幹澀得厲害:“我知道,就像當初我為了他一樣。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都已經過去了,不重要了。”
林立新頓了頓:“這不能完全怪你,也不能完全怪他,畢竟他也不知道當時你是什麽想法,什麽情況。不過老宋說話,确實有些挺過分的。說白了,他就是說話不過腦子,可心還是好的。”
“是嗎?”蘭止嘴角泛起淡淡嘲笑,他往下看的時候,只覺宋清羽身處熱鬧深處,是斷然不可能知道他現在的處境的。
人無法完全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考慮的,他也不能,宋清羽更不能。
蘭止昂起頭:“新哥,你也終于知道為什麽我不下去看他了吧?我現在,好像沒有資格站在他的面前了。說不定他看見我,心裏只有厭煩呢。”
“與其讓他厭煩,不如不要再見。”
林立新一怔,嘴唇想要開口說點什麽話安慰,但最終硬生生咽下去。
他又有什麽資格去勸說呢?如果自己早點知道鄧典和宋清羽打的是什麽賭,還有可能拉回一點局勢。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也沒問過。
所以,矛盾越來越大,積攢到某一天遲早爆發,任何僥幸心理都無法幸免于難。即便他心有餘,終歸力不足。
林立新垂下眼眸:“你想得很對,不少情侶分手時都抱着老死不相往來的心理撕破臉皮,你能給對方還有你自己留有餘地與面子,已經很不錯了。現在,就算很好了。”
蘭止似笑非笑:“也許吧,等到我哪一天腦子不好使了想着要與他撕破臉皮,可能就再也無法挽回了吧。”
他忽然猛地咬緊牙關,目不轉睛地盯着樓下偌大的操場放着震耳欲聾的聲響, “不過到那個時候,再痛也要放手。”
時間過得太快,晚會過後帶來的孤寂感也來得很快,林立新他們離開的也很快。
等再回宿舍時,差不多十一點多。也許是太久沒有見過林立新,所以聊得太晚了。室友也都累得差不多,睡得東倒西歪,四仰八叉的。
他整理自己的動靜不算大,何況十一點過後連熱水都沒有,洗不了熱水澡。
只能用冷水洗洗臉擦擦身子,再拿起手機的時候,正好十二點。
新年第二天,安靜如常。
聯上網,好幾條短信躺在屏幕上,無一例外都是爸爸。
——蘭止,你的微信打不通電話,怎麽了?
——今天是元旦,你是不是在準備晚會,那這樣的話,爸爸就不打擾你了,祝你新年快樂,爸爸和爺爺準備睡覺了。
——看見了記得回個消息,別讓爺爺太擔心。
一瞬間如五雷轟頂,他在天臺和林立新這一起聊天,由于信號差絲毫沒發現。
等發完短信,解釋一通後,他躺在床上莫名一股懊悔感。
剛剛林立新也問過,為什麽微信打不通?還能為什麽,他把微信删了,所以沒人打得通。但是電話號碼還留着,重要的人都在。
爸爸現在應該睡覺了,大概是不會回他的。
當時也不知道處于什麽心理,賭氣似的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要找他,然後他一個人好“孤獨終老”。
現在想想,腦子實在缺根筋。賭氣就賭氣,幹嘛要為難不該為難的人?
迫于無奈,他點入商城,把微信重新下載回來。
重新登入賬號,消息彈得挺多,幾乎都是他們關心蘭止的。
只有一個,與之不同。
通訊錄,新的朋友。
我是宋清羽:看到了回一個,加不加回來說個話?
我是宋清羽:祖宗,我錯了,我認輸好不好?
我是宋清羽:我真的很少認輸的好不好?你別不信,信了就加回來,別逼我求你。
我是宋清羽:上次,是我不對,我應該和你道歉,但是當時……好吧,我也不說你什麽,我錯了。
我是宋清羽:林立新說得對,我檢讨自己了,還寫了檢讨書,你看一下啰。
我是宋清羽:你知不知道,平安夜那天是我生日?你不記得算了,我給你買了一塊蛋糕,你不吃我吃了。
我是宋清羽:我應該拉住你的手的,但是我真沒想到我媽來了,我去,她來幹什麽?
我是宋清羽:沒事,我讓我爸帶她回去了,她不會明白的,就像我也不明白她一樣。
我是宋清羽:她的想法不重要,我覺得你想的那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那最重要。
我是宋清羽:好了,我真的沒這麽低聲下氣求過別人,你能不能別當沒看見?
我是宋清羽:我沒什麽耐心的,我一天換三個,你別到時候來求我。
我是宋清羽:剛和鄧典吵了一架,我贏了,我答應你,以後不做那種事了,你信我一次吧。
我是宋清羽:信我一次,真的。
我是宋清羽:你到底在幹嘛啊?我……有點想你。
我是宋清羽:切,呵呵。
我是宋清羽:累了,睡覺了,別到時候哭着求我。
……
一共多少條,他也數不清楚,只記得,今晚睡覺時,淚水不斷滴落屏幕,最後枕頭承受了一切。
第二日起床時,林立新便接起了蘭止的電話,那邊的啜泣聲吓了他一跳,還以為怎麽了,結果這貨突然說:
“好吧,新哥,我承認,我還是想他的,我根本沒有辦法忘記他,我想找他,我想和好,一個人太難過了嗚嗚嗚嗚嗚,你說該怎麽辦?”
林立新:“……”
林立新懵了一瞬又懵了一陣,才緩過來:“那你加他,和他說啊。”
蘭止:“他沒理我。”
林立新伸長脖子看了看宋清羽已經空出的床:“……”
這又是鬧哪出?
他接着問:“你之前說得什麽你還記得嗎?”
蘭止:“我也就是說說而已,我也沒有真的想分手吧,鬧個脾氣而已,我也不是真的想分,新哥,我真的……我那個時候也就是想不開而已……嗚嗚嗚嗚嗚,我怎麽知道啊嗚嗚嗚……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想不開而已啊……”
林立新感覺自己耳朵要炸了:“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了,那我等會兒去找他說,他現在在上課,所以才沒理你吧。”
“不行,你不能直接和他說。”
“啊?為什麽?”
“你要是說了我還想他的話,我覺得我有點沒面子。”
林立新近乎目瞪口呆:“……”
你還怕沒面子?到底誰更沒面子啊?難道是我嗎?
“要不,你等我來了,你就把他約出來吧,我覺得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免得誤會而且還顯得很有誠意。新哥,你覺得呢?”
這畫風突變的太快,林立新剛醒大腦差點宕機,欲言又止,在床上使勁掙紮清醒後,才問:“你……要過來找他?不是,電話裏能聊的幹嘛要過來?你不是還要兼職嗎?有時間嗎?”
“沒事,少一天兼職也就少一天賺錢而已,再說了,我好想見他嗚嗚嗚嗚嗚,你能明白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你沒談過,應該明白不了。”
這話聊的,不如不聊,太打擊人了。
林立新撫了撫自己受傷的小心髒,倔強吭聲:“感覺,你在一夜之內突然換了一副模樣,難道,你被外星人消除記憶了?外星人什麽時候入侵的地球,我怎麽不知道?”
“新哥……嗚嗚嗚嗚嗚,我哭……啊啊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鬧個脾氣而已嗚嗚嗚……”
“好好好我知道,你先別哭,我先不說,等你來了把他約出來讓你們……嗯……見面,反正,他時間多得很,你想那天來都行,但是別趕着考試的時候,否則再好的驚喜也是麻煩。”
“明白。”
林立新嘆了口氣,像老年人一樣慢吞吞地下床,由于穿得太少,踩在梯子上冷得他的腰快碎了。突然手機裏大聲問:“新哥,你不會忘記吧!”
他吓得沒拿穩手機,離地一個臺階的時候整個人控制不住摔地上去了。
好一會兒,他拿起手機:“沒……不會……呃……我得再緩緩,鐵定是被人奪舍了,不然就是夢還沒醒,再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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