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會見面嗎？
1.會見面嗎？
龐大的鉛灰色機體沖破雲層，安穩地降落在京都機場。十二月的京都，灰白色的天空飄起雪，寒風讓所有人都裹緊衣服，加快腳步。
昨晚是平安夜，機場熙熙攘攘，來來往往人很多。
接機口蹲着一群扛着攝像機、舉着話筒的記者，有男有女，紛紛伸長脖子張望着出口。
“出來沒啊？”
“怎麽還不出來？”
“不會消息是假吧……”
所有記者的目光都一一掃過出口的每個人，生怕錯過，可是沒過一會他們就發現多此一舉了。
一個男人拖着黑色行李箱，混雜在人群裏。他穿着一件黑色羊毛大衣，挺括的衣肩顯得他的肩膀更加寬闊，體型變得更加結實魁梧，往人群裏一站，像是一堵牆。
他還戴着帽子、墨鏡和口罩，圍着圍巾，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手上甚至還套着黑色皮手套。
哪怕裹得如此嚴實，那标配的金色卷發還是出賣了他。亞麻棕色的鬈發濃密而柔順，黑色的帽子将蜜色頭發壓在太陽穴和脖子上，發尾随意地打着卷。
男人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有人喊出他的名字：“是丁泊如——”
一群舉着話筒相機的人沖了過去——
“丁先生，請問您這次會參加金鈴的頒獎典禮嗎？”
“請問您對網上說您比您父親更有導演天賦怎麽看？”
“請問您下一部電影想和哪位演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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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們氣勢逼人，話筒都快怼到丁泊如臉上，閃光燈鋪天蓋地，咔擦聲此起彼伏。
看見眼前黑壓壓的人群，丁泊如下意識想後退，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
周圍很吵，丁泊如感到前所未有的惡心，反胃。他下意識抓緊了箱杆，縮了一下，他遲緩地開口：
“我……”
他又緩了好一會才說完：“我不參加。”
此話一出，記者們更瘋狂了：“那您不參加是為什麽？是因為周宵嗎？”
此刻的丁泊如很想逃。
他咽了咽口水，斟酌了很久，正欲開口，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黑西裝保镖将記者攔住驅趕。
人群很快就騷亂起來，丁泊如趁亂拖着箱子，快步離開了這裏。他快速搜尋着，找到了那輛庫裏南鑽了進去。
車裏很溫暖。
林祺沖丁泊如咧嘴笑：“小丁哥，好久不見！”
林祺四歲就和丁泊如認識，在當年爆火的一款親子綜藝上，兩人都是嘉賓寶貝，還有一個嘉賓寶貝，叫周宵。
林祺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斟酌後開口：“你……”
“我好了。”丁泊如笑着說，讓自己看起來盡量正常。
聽到這話，林祺似乎松了一口大氣：“太好了！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以後別想那些糟心事。”
“遲遲還好嗎？”丁泊如問。
一說到這，林祺拍大腿，笑得合不攏嘴：“好，好着呢！”
“哎喲，你家遲遲老乖了，和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可漂亮了，跟洋娃娃似的，性格就随小宵哥，那小嘴，賊能叭叭……”
聽到別人誇遲遲，丁泊如會心一笑，墨鏡之下的眼睛笑得彎彎的。
“那就好，沒給你們添麻煩。”
林祺和丁泊如聊了很多，丁泊如才放松了一些，他看着身邊西裝革履卻滔滔不絕的林祺，很難和當年那個在節目上只會流口水的小胖墩聯想到一起了。
已經十七年過去了，所有人都變了很多。不知道他……
丁泊如側着臉，看着窗外飛過去的景色，街道兩旁的商鋪都布置得很漂亮，彩燈絢爛缤紛，精致的聖誕樹挂滿了禮物，整條街都洋溢着節日的氣氛。
原來今天是聖誕節。
“小丁哥，你接下來的計劃……”
丁泊如忽然開口：“林祺，你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林祺挺直腰：“別客氣，你直說，我肯定幫。”
“謝謝，”丁泊如先道了謝，“金鈴典禮，你可以把我和他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嗎？”
“沒問題，這算什麽忙。”林祺忽然湊近了一些，八卦地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帶遲遲和小宵哥相認啊？”
丁泊如含糊回答：“快了。”
“那就好，你盡快。那天小宵哥和我聊天，說他最近要有好事發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個追求者要向他表白了，”林祺提醒道，“反正你趕快，別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丁泊如墨鏡下的眼睛瞬間冷了下來，只是點點頭。
***
京都市中心，有一片鬧中取靜的富豪區，其中文苑的面積占了一半。
窗外下着小雪，整個文苑銀裝素裹，靜谧美好，中式的建築風格昭示着主人的富裕。
此時的周宵正陪周聿懷圍爐煮茶，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茶香，還有各種小吃食的香味。
“爸比，我想吃烤柿子，你給我剝一個呗！”周宵沖周聿懷撒嬌道。
“懷懷，別給他剝，慣的，”此時，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邁進來，“想吃呢，要麽自己動手，要麽找個對象讓他給你剝。”
“忙完了？”周聿懷看見文柏，自然地起身過去幫他脫下沾着寒氣的外衣，兩人手牽手坐了過來。
周聿懷刷着手機，餘光瞥見兩人卿卿我我，雖然早已習以為常，但還是無語地撇了撇嘴。
他爸比和爸爸感情很好。
周聿懷剝開一個黃澄澄的柿子，全都遞給了文柏，文柏又給周聿懷剝板栗。
兩人完全把周宵當成空氣。
周宵忿忿道：“你倆叫我回來是吃狗糧的吧！”
周聿懷給他丢了顆花生：“這什麽話，這不是聖誕節了嗎，怕你孤家寡人太孤單，叫你回家吃飯。”
周宵嘁了一聲，趴到烤爐邊，把剛烤出來的小吃食都吃了個精光，以示自己的不爽。
周宵高高地擡起下巴：“誰說我孤家寡人了？”
聞言，周聿懷和文柏同時轉過頭，瞪大眼睛看着他。
看見兩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周宵得逞地笑了笑，神秘道：“過段時間給你們一個巨大的surprise！”
文柏皺了皺眉，有些嫌棄地問：“不會是姓張那小子吧？”
周宵本打算先瞞着，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知道了。
周聿懷和文柏統一戰線：“張子俞？就是那個說話溫溫吞吞，畏畏縮縮的那個？”
“什麽啊！”周宵想為張子俞打抱不平，卻發現對方好像确實是這樣的性格。
兩年前，周宵還在H國當男團愛豆，男團的名字叫AIHAO，張子俞就是其中成員之一。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男團解散，周宵回國，張子俞也開始向他示好。
周宵完全想不到，性格那麽溫吞的張子俞，居然也會主動示愛，而且很有毅力，追了他兩年，哪怕期間周宵拒絕過他，他也沒有放棄。
比起那些嘴上說着喜歡他，結果沒兩天就不見人影的追求者，周宵慢慢對張子俞産生了一點好感。
于是他打算在下個月的金鈴電影節頒獎典禮上，公開感謝張子俞，這也是變相的官宣了。
文柏對張子俞十分不滿意：“這姓張的有什麽好的？長得普普通通，家庭也一般般，以前還在H國當男團愛豆……”
“爸。”說到這個，周宵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周聿懷知道文柏又不小心觸了周宵的逆鱗，連忙打開電視轉移注意。
電視裏，一位記者正在直播播報——
“據悉，憑借處女作《冰山》，榮獲羅曼國際電影節新人導演獎的丁泊如先生，近年将定居國內，據說此次京都金鈴電影節組委會也邀請了丁先生，只是不知道低調的丁導演會不會參加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看到丁泊如回國的消息，周聿懷又驚又喜，拉着周宵欣喜叫道：“小宵，丁泊如回國了哎！”
“回就回。”周宵嗤之以鼻，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看見周宵這副模樣，身為爸比的他了解了，小心地湊過來詢問：“怎麽？這麽多年了，你們還有矛盾呢？”
“沒，我們關系本來就不好。”周宵盯着手機，但其實在發呆。
“好吧。”周聿懷也沒多說什麽，摸了摸周宵的頭發，然後繼續看着記者采訪。
電視裏傳來記者驚呼的聲音，然後便是像機關槍一樣的突突采訪：
“請問您這次會參加金鈴的頒獎典禮嗎？”
“請問您下一部電影想和哪位演員合作？”
“請問您……”
文柏還在磕着瓜子，無意瞥見電視機裏的人，忍不住大聲感嘆：“嚯！丁泊如這小子長得可以啊，這麽高這麽大，拎出來哪點不比那個姓張的小子強？”
“…嘿你！”周聿懷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抽了一下文柏，往他嘴裏又塞了一顆剝好的板栗，“少說話，吃你的！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文柏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打，但是老婆打人天經地義，只能委委屈屈地受着。
周宵一直盯着手機，過了好一會才擡眼看過去，電視大屏幕裏，丁泊如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鏡，只有他那标志性的蜜色頭發露出來，卷曲着披散在太陽穴及兩旁。
他戴着墨鏡，看不見眼睛，即使這樣，周宵腦子裏立刻就浮現出那雙冰藍色瞳孔的眼睛，像冰島的藍冰洞，通透明亮，能把一切都吞掉，像一個純藍色的夢境。
屏幕裏的他，還和五歲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愛說話，對人愛搭不理，記者問了那麽多問題，他一個也不回答。
“我不參加。”
他低沉的嗓音忽然傳出來，周宵抓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他霍然起身，把一旁專心看電視的兩人都吓了一跳。
“怎麽了？”
周宵腦子空白，站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我去找朋友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