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傘

辛玉第一次遇見木炎是在夏天。

盡管那時木炎已作為山莒城王女來酆野城半年,他們二人也沒有任何的關聯。

一個不受寵的二少主,一個是送來求和的王女。

他被辛子昭侍從退下水中,彼時的他剛被辛禧砍掉一雙小腿骨用來煉制禁術,根本沒有支撐站立起的力氣,也會沒有誰會來救他,岸邊全都是辛子昭的人。

辛玉這樣想,溺斃水中,這可能是他最好的結局。

當身體下沉時,他聽見岸上驚呼喧鬧,一個女子拼命向他游來,救起下墜的自己。

岸上的人沒有誰伸出援手,這位女子憋着一口氣,憑借一股子蠻勁把自己救到岸上。

“木炎,你在幹什麽!”

“這是顯着你了!”

“你可是世子身邊的侍從,你敢救辛玉。”

“你等着,我要告訴世子去。”

岸上幾人叽叽喳喳地要去告訴辛子昭。

“去吧。”木炎淡然道:“但別忘了帶他去醫館。”

渾身濕透狼狽趴在地上辛玉,擡頭看着木炎,心裏道她就是木炎,一個被送來求和的王女。

辛玉的視線不自覺的跟随着木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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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着急着離開,站在自己的面前,擋住了所有的不懷好意,一直等着辛子昭侍從都走了,她才回頭漠然地問:“你的侍從在哪裏?”

她真冷漠。

這是辛玉第一想法,自己侍從來了,她也走了,自己派侍從送一身幹淨的衣服給她,沒一會侍從又是原封不動的拿回。

“二少主,那一位王女說她衣服夠穿,不需要。”

“那好吧。”

辛玉想要表達感謝,那邊不需要,那也沒必要自讨個沒趣。

有了一次的留意,難免次次都會留意到她。

她叫木炎,山莒城三王女,在外門修習一個月,現在是跟随辛子昭侍從。

本來對她的印象還是很不錯,一想到她只在外門修習一個月,來到辛子昭身邊當侍從,辛玉心裏對她有了些敵意,或許她沒有外表看着單純。

因為是魔魄的原因,被砍掉的小腿是會長好的,當自己又是四肢俱全出現,辛禧又砍掉他的一只手。

疼痛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他用他的血肉為祭品,締造出酆野城的繁榮,可無人會知道是因為他。

苜蓿老者說他現在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想要成為真正的玉石,需要經過千錘百煉。

手上的傷還未愈合,身邊的侍從忙綠機械地在他身邊走過,沒有誰關心他手上的傷,也沒有誰去在意他看向天空渴望的眼睛。

“我想要在王城逛一逛。”

侍從回答道:“帶上侍從吧,會安全些。”

“除了你們,沒有誰會傷我。”

此時,辛玉心中壓抑至極,他瘋一樣出王宮頂着雨跟怪胎一樣游蕩在街道上,把尋找他的是宮中侍從全都甩到身後。

“二少主,回去吧。”

是木炎。

辛玉看清是木炎,心裏有一瞬間放松,看着她眼睛說:“我想要獨處的時間可以嗎?”

“木炎,我想要一個人待一會。”

雨淅瀝瀝下着,辛玉想用手擦掉臉上的雨水,擡起的右手又放下了,他現在很狼狽,很窩囊。

“木炎,你是發現什麽。”遠處有侍從在喊,并且朝這裏走來。

“沒有,只是一個沒有帶傘的路人。”

一把傘遮住了辛玉頭頂的雨,他試探用手左手接過。

“出了巷子向右拐有一條路,我們剛剛搜查過。”

木炎用手擦掉臉上的雨,跑回去和那人說了什麽,消瘦的身子擋住了對面人的視線,趁這個機會,辛玉打着傘跑了。

後來辛玉想,木炎誤以為他是要逃離酆野城,才會把傘借給他,替他隐瞞行蹤。

可惜啊,沒有誰會或者逃離酆野城。

辛玉也被王宮中的侍從發現了,他沒有逃離酆野城,只是悠閑的漫步在王城之中,享受片刻的自由。

結緣一把傘,辛玉對木炎的印象好了幾分,想着自己欠下她兩次恩情總該是要還的。

想到她平日節省,應該的山莒城不會送來金銀,辛玉随便找一個相互切磋的理由,将一些她能用得到東西全都送過去。

辛玉也是第一個知道木炎修煉魔族之術,被發現的木炎慌亂不已,甚至已經做好被檢舉的風險。

“小心些,被其他人發現了,你會死的。”

固然舍不得木炎因為修煉魔族一術受苦,可自己尊重她的選擇。

你想離開酆野城,我便助你。

射中木炎時,辛玉的手都是在發抖,他強撐自己,心裏不停的在祈禱,“一定要射偏,一定要射偏。”

“二少主。”雲流攙扶住搖搖欲墜的辛玉。

“快,快快去找木炎。”

“啊?”

“啊什麽啊啊,一定要搶在辛子昭面前。”

四百年時間,油紙傘已經發硬,有些地方一碰就碎了。

辛玉本想着用法術或者法器保存,後來一想還是算了,順應着感情來,強留着做什麽。

拂染拿起這把傘:“這把傘很好看欸。”

“你喜歡盡管拿去。”辛玉盡可能的表現無恙。

“算了,一把傘都舊成這般模樣了還不舍棄應該是您珍貴之物吧。”

辛玉沒有回答,拂染也不自讨沒趣。

傘依舊放着,辛玉心想,當傘徹底壞掉自己就扔了,每當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又擔心傘是不是真壞了。

聽說東湖城有一位能工巧匠,善于修複各類東西,辛玉沒有遲疑前去。

預約老匠人需要花費很長時間,辛玉只好略微使出一些手段才讓老匠人抽空幫忙修補。

老匠人身邊有個小孩子,十一二歲的年紀,吵吵鬧鬧的,見到辛玉這把傘就十分好奇,辛玉也只是含糊表達是友人贈送的。

“這人可真奇怪,送你傘,哪有人會莫名其妙的送傘,‘傘’通‘散’,你和那個人沒有聯系了吧。’

手裏的油紙傘嘩啦啦散落一地,老匠人慌得趕緊道歉,辛玉呼吸一滞,眼睛起了霧氣,緩了好久才說無事。

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撿起破碎的油紙傘,摟在懷中。

他跟一個拾荒人一樣,這把雨傘是他最後的寶物了。

傘都碎了,還有什麽什麽不能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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