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你裝,你再裝
空氣沉默,四目相對。
霄酒愣了一下,迅速從蕭爵身上滑下去:“抱歉,打擾了。”
蕭爵收回手:“你好像,從來不怕尴尬。”
“九哥是好人嘛。”
現場很明顯,武功高強,輕功優越的九皇子先一步到達,已經站在了标志圈內,但因為有些孤僻,他并沒有站在圈子中間,而是在邊緣,一棵樹下,就那麽巧的,他剛好一路披荊斬棘,沖到這棵樹上,又那麽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就……
霄酒看了眼釘中七寸,已經挂在樹上不動的蛇,笑容很真誠:“九哥不會介意,我也就不會太窘迫。”
蕭爵微颌首:“如此也好。”
霄酒順着他的手,看到了手背上的劃痕,很新鮮的傷口:“任務完成的不順利?”
蕭爵挑眉。
霄酒指了指他的手。
蕭爵這才發現,然後就沉默了。
霄酒:“是……剛剛為了接我?”
他看到了低矮處鋒利的樹枝,這棵樹好像年齡很老,生長方向很随意,從上到下枝葉茂密,一不小心,的确會容易劃到。
蕭爵:“無礙。”
是真的沒事,連血都沒流,只蹭破了一點點皮。
霄酒也就沒那麽愧疚,但因為這個,好像就不大好放蕭爵一個人孤獨站在這裏,現在圈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大部隊還沒到,一人站一邊也太奇怪……
“所以你的最後任務是什麽?”他問對方。
蕭爵:“找到仰山族不敢出山的原因。”
霄酒眨眨眼:“紫果子?”
紅赤果,生在山野果實為紅,汁甜微酸,生在山腳為紫,汁紫滿漿,紅紫果子是仰山族人由信仰鷹延伸出來的規則,他們喜歡吃紅果子,并為此味道沉迷,但紫果子對他們來說是警戒線,這種顏色的果子只會生長在山腳,他們看到,就必須要回來,不可再繼續往前走,不可以出山,慢慢的,這成了管束他們,令他們恐慌的特殊規則。
人類本身是不怕紅赤果的,這種果子無毒無害,但附于其上的規矩,讓仰山族望而生畏,形成了刻入骨血的東西。
紅赤果的特殊性,在仰山族卷宗書房裏的記錄有,翻看就可以得知。
難度……好像不太大?
蕭爵沉默。
霄酒也沉默了。
對他來說的确很簡單,他被羽毛怪抓住,進了牢房,觸發探知秘密和越獄計劃,任務裏本身就包括這個東西,順便就能翻到,可蕭爵不一樣,他通過比賽的策略不一樣,始終游離在安全圈之外,在羽毛怪身上刷任務,因實力太強,并不會被羽毛怪抓到,沒有探索太多仰山族,也沒怎麽刷題,完成這個就有點……
雖然偶爾蕭爵做事順便時,也會刷一兩個箱子,但以自己的刷題量,開三十個箱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個紫果子,蕭爵這量,想刷出來有點難,刷到了大概也用不上。
不過這個任務完不完成都不緊要,附加觸發任務而已,到了這裏,意味着比賽已經通關。
“你發現了麽?”
“嗯。”
“順利就好。”
“哈哈哈哈——好弟弟,是不是等你七哥等的着急了!哥哥來找你啦!”蕭鼎張狂的笑聲自遠而近傳來,“來跟我回京,帶你吃肉喝酒!”
一陣煙塵撲面而來,霄酒退了兩步,咳嗽一聲,再一看,身邊已經沒了蕭爵身影,只有迎面奔來,眼睛亮亮,跟二哈似的蕭鼎。
“你站遠些。”
“啥?”
“站遠點,你太髒了,我會打噴嚏。”
蕭鼎看着眉目嚴肅的小漂亮,惡從膽邊生,不但沒有退後,還繼續上前,伸出大髒手就揉霄酒的頭發,嘿嘿壞笑:“來,多打幾個,你七哥愛聽——”
霄酒:……
你堂堂一個皇子,幼不幼稚!
不多久,限定時間到後,之前跟蹤記錄的暗衛潛衛們冒了頭,賽事組出現,宣布這輪比賽結束,同時告知積分結算,積分榜排名,淘汰人數。
霄酒因完成主線甲級任務,觸發并完成支線任務乙級兩個,丙級兩個,丁級任務一個,達成解鎖所有劇情特殊成就,最終積分430,賽幣4300,排名首位,九皇子蕭爵僅次于他,以積分420,賽幣4200排名第二,七皇子蕭鼎成績也非常亮眼,因為跟着霄酒刷了幾個任務,竟然排名第三,比老八蕭厚還往前!
盡管只是兩分的差距,但他贏了蕭厚诶!
蕭鼎美的不行,架住霄酒肩膀,相當激動:“我贏了那個小王八!我贏了!那可是小王八啊!”
蕭厚:……
你眼瞎了麽,沒看到我就在你身後?
有人歡喜,就有人憂,這次淘汰的數量非常大,幾乎有一小半了,還有很多人受傷。
回程的路上,激動勁過去,蕭鼎忍不住嘆氣:“也不知道下一輪在什麽時候,這麽多人需要養傷,如果近日就開,有點難啊。”
霄酒安慰他:“沒事,會越來越難的。”
蕭鼎:……
合着現在被淘汰,還是好事了?
霄酒捧着茶,低眸慢嘗。
他總覺得這個賽事不簡單,有很多危險,有很多未知,有不同的反轉和博弈,也給出了足夠的思考空間,比如仰山族的故事,他感覺并不是簡單的劇情,還有一定的警示,也不知道大家發沒發現,以後的游戲是不是也是照這個套路……
他還沒來得及跟小老虎告別,沒再撸它一次,不知道它會不會想他。
終有一日,小老虎會成長為新的山林之王,也不知道到那時會不會和現在一樣淘氣,會不會寂寞,會不會忘了他。
再見啦,小老虎。
健康長大吧。
要小心一點,別被人做成老虎皮。
他透過車窗看向遠方,在心裏和小東西告別。
長安城裏,今天無比熱鬧。
“嗷嗷九十九殿下贏了!我就知道他會贏!”
“小地方來的又怎樣,被人瞧不起又怎樣,不被知道又怎樣,現在全天下都認識你了!”
“太厲害了,簡直太聰明了,那腦子到底怎麽轉的,什麽都想到了,觸發了好多支線任務,還全部給他做成了,沖到了積分榜第一!”
“連七殿下都跟着沾光,打敗了宿敵八殿下!”
“我們七殿下也是厲害的!雖然看起來不是不靠譜,就是在不靠譜的路上,可關鍵時候總是能靠譜!這難道不是一種能力!”
“九殿下也好厲害!我好像就沒有在安全圈裏看到過他,他也沒和什麽人遭遇,竟然悶不吭聲的完成了這麽多任務,積分刷到了榜二?”
“哈哈哈老王你是有多孤陋寡聞,這位主是沒怎麽遭遇過人,可遭遇過不少動物啊,什麽熊啊,豹啊,虎啊,猴子啊,他都幹過,一個挨一個的欺負過去,還逼着猴子群上供了好幾回猴兒酒!”
“這位可是強人,真正的一力降十會!”
“就我一個人喜歡八殿下麽!他真的好壞我好愛!”
這是評論人的,通過這一輪比賽後,幾乎每一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皇子人選,支持方向,也有關注其它的。
“果然儲君選拔賽很難,好殘酷,這是直接淘汰了一小半吧,有點可惜。”
“仰山族故事也有點悲情啊,你們看這個戰争結果,雖然羊豐年帶着的年輕人贏了,開辟了另一條道路方向,可羊豐年真的死了,就像他說的那樣,死在了向陽的風裏。”
“他是野草,不為人知,也有眷戀的地方。”
“族長也不是不愛兒子的,他為兒子取名豐年,何嘗不是一種美好的期許。”
“之前有老人說,這好像是某個偏遠地方真實發生過的事……”
“所以你們覺得,到底誰是對的?族長,還是他兒子?”
沒有特殊才華能力的普通人,這一輩子到底要怎麽活,要不要有知情權,哪種生活比較幸福?前面有坑有險這種小事值得争論,那如果前方的危險是所有人類聚集到一起都無法抵抗的呢?到時候是知道好,還是不知道好?
有人會想,如果将有巨大危機降臨,自己抵抗不了,知道到了那天一定會死,那麽與其天天頂着這個恐懼心情,難受不安,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傻乎乎的繼續樂天生活,到時候直接接受死亡,不用久久煎熬,這麽難的事就讓大人物去思考,自己就不湊熱鬧了。
也有人想,遇到了天大的無法解決的難題,還是知道的好,就算真的會死,起碼可以和親人好好告別,珍惜最後的時光。
有人仍然傲慢,認為天下人應該各司其職,上位者幹上位者的事,下位者做下位者的活兒,作為朝堂大臣,皇室宗子,該要考慮如何集中皇權,統治和帶領所有人,所謂仁愛要如何表現,怎麽教導開化人民,有什麽事必須要做,有什麽事可以不說……該考慮的是,怎麽掌握人心,才能讓你的地位穩固。
有人心生疑惑,如果遇到強權打壓,被剝奪的尊嚴要不要拿回來,怎麽拿回來,能不能掀桌子,奴顏卑膝者可不可以挺直腰,提出合理的訴求,怎麽訴求……
這一輪的比賽故事,好像在帶着大家思考,怎麽理解‘尊重’二字。
以民為天四個字,誰都會說,史書上記載了多少道理,民可載舟,亦可覆舟,可民不是工具,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對生活有想法,有遺憾,有期許的人,凝聚起來固然是一份巨大的力量,可如何凝聚呢?到底該關懷什麽?
更有朝堂群臣進行了更深入的思考,與世隔絕的部族,揭開了‘與世隔絕’背後,血淋淋的真相。
封閉的環境必然導致落後,小圈子的權力禁锢,必然帶來變态扭曲的發展,這樣的故事其實屢見不鮮,對照現實,現今似乎就有類似的艱難選擇。
東南海岸,時有寇擾,各種亂七八糟的生意夾雜其內,市舶司不堪其擾,最近朝堂議事,在考慮要不要禁海。
大安不算內憂外患,可西北之敵虎視眈眈,實在麻煩,再加上海邊這一出,似乎更難,為恐精力不足,才有了這個選項,但在現在看,似乎不大好。
海邊有點亂,是我們騰不出手來治理,如果怕麻煩,幹脆直接封閉了,那他們和這輪比賽裏的仰山族人有什麽區別?
夜郎自大,誇誇其談,只知眼前方寸,看不到外界到底是倒退了還是在發展,若有朝一日因此遭遇兇險,恐怕就是滅國危機。
必須要不停奔跑的人,勇敢和擺爛導致的不同選擇結果……似乎知道危險在哪更好,起碼會積極想辦法應對。
總之一句話,這個比賽絕了!
所有人都在這裏有收獲!
因為這一輪比賽的結束,投票通道也開始人滿為患,京城所有百姓都積極為自己喜歡的皇子投上一票,支持的皇子淘汰了必須得投票啊,不投票就來不及了,沒下一回了!支持的皇子沒被淘汰也沒關系,反正票先投上,真正到用上時有個大保底,還不得立刻碾壓別人,等于多一條命啊!
也有更多人,想知道心心念念的皇子長什麽模樣,尤其比賽途中表現亮眼的,或被屢屢誇過容貌的,比如七殿下嘴裏經常飙出的小漂亮!
“九十九殿下到底長什麽模樣!求畫師!求包打聽!我有個朋友得了重病,再看不到九十九殿下的臉會死的!”
“九殿下九殿下!總是說他仙,我不信,除非畫出來讓我瞧瞧!”
“只有我一個人口味特別麽,求看七殿下!想知道他秀的胸肌是不是真的有那麽漂亮!別誤會我不是婦人,我只是太瘦了長的像,我是男的!”
之前就有人想到了這門路,早就摩拳擦掌準備着,各個身懷絕技,現在當然迅速接單,開始生意!
也就這一路的功夫,儲君候選人們從進行比賽的山邊坐車回到京城,氣氛就變的相當不一樣。
蕭鼎下了馬車,有那麽一瞬間懵逼。
“怎,怎麽回事?京城最近人這麽多了麽?”
要不是這群人沒怼臉,離的還算遠,他都要渾身炸毛,拳頭揮過去了!
霄酒卻看到了這些人精準打量的視線,手裏不停的筆,像是在……畫畫?
他還真沒想到,到了古代竟然有類似的偶像待遇,這是另一種形式的站姐?
既然行為不受影響,蕭鼎也無所謂了,不怎麽高興的問霄酒:“你真不去我府裏?”
他邀請了這一路,口水都說幹了,奈何郎心似鐵,小漂亮根本不答應,他就不懂了:“你跟你那個什麽嫡兄又不和,代王又沒跟來京城,就一個破宅子,沒人管束,你非要回去受那個欺負幹什麽!”
霄酒:“真的不了,我還有事要處理。”
倒不是眷戀自家,他對這裏沒有什麽家的感覺,而是知道的越多,越會有辦法應對……他需要在嫡兄身上試探點東西。
蕭鼎哼了一聲:“行吧,反正我重點跟你說了,有事自己過來。”
說完也不管霄酒答沒答應,轉身離開。
霄酒則轉身,回了代王在京城的宅子。
“賽時的消息,都傳出來了?可有抄錄?”
他問老管家。
老管家颌首:“有,在南書房。”
霄酒便往南書房走:“送飯過來,不許打擾。”
“是。”
和別人的回家立刻休息不一樣,霄酒簡單清理了下自己,換過衣服,吃過飯,就坐在南書房,看這十八過來的賽事記錄,到底是怎麽樣一個賽制,別人的表現如何,有什麽評價,市井街巷曾經有什麽輿論風向,票數統計和意向……
他什麽都看,事無巨細。
朝堂大臣們的反應,記錄的很少,可能他們本人也并沒有很多評論,百姓們的就很豐富,頗有畫面感。
竟然還有這種過關方式……這種套路?
霄酒一條條看,跟着總結,游戲的特點,競争對手的性格,偏好博弈的方式,人物關系圖譜,誰跟誰有仇誰,跟誰關系好……
這一坐,就坐到夕陽照晚,嫡兄蕭沅回來。
蕭沅推開南書房的門,看到霄酒,冷笑出聲:“你倒是挺輕松,得了這麽多關注,你很得意吧?”
霄酒已經從賽事抄錄裏看到,這個嫡兄也沒事,成功通關了游戲,只是和他不在一個戰場,在另外的山頭,那邊競争相對溫和些,沒有這邊這麽激烈,嫡兄能力平庸,并不出彩,不過可能在他看來只是發揮不好,并沒有什麽亮點,沒什麽讨論度,并不廣,被外界喜歡和支持。
這對蕭沅來說,并不是什麽好消息。
比起自己的不被記住,他更讨厭的,是霄酒的出色,這是他絕對不允許出現的事,看向霄酒的視線更加惡意:“你從小就不老實,明明是個小婦養的,竟有本事讓父親為你分了心,家裏哪個庶子像你一樣?”
他走過來,拎起霄酒的衣領:“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啊,霄酒,這麽多年,你在我跟前都是裝的,嗯?”
霄酒低眸看他的手:“放開。”
蕭沅更讨厭他這裝模作樣的平靜樣子,仿佛一點都不知道害怕:“以為到了京城,就能逃脫我的手掌心,連怕都不演一演了?我告訴你,你生來不如我,一輩子都不如我!”
霄酒直接翻手,潑了他一身茶:“我說,放手。”
蕭沅下意識放開他,低頭看了看衣襟上的茶葉梗,錯愕一瞬,暴怒:“你還真是長膽子了!以為這樣激怒我,我就會殺了你,然後沒機會登臨大寶?”
霄酒也是沒想到,對方瞬間跳到了這個腦回路,一時沒組織好語言。
蕭沅見他說不出話,嗤笑:“放心,我不會這麽蠢的。你知道28號麽?對,就是和你一起比賽,差點殺了你的那個28號。”
這個霄酒還真不知道,不過可以預料的到。
蕭沅笑容森森:“他死了。就在你我還未回府的路上,他已經被人殺了……得罪了八皇子,怎麽可能活得了?八皇子有太多方法搞死一個人,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也不會被記錄,髒了名聲。”
言下之意,我也可以,你最好小心點。
霄酒了然。
在代王的地盤,蕭沅就是最大的主子,不管自己表現的多麽優秀,也不會得到這裏多麽貼心溫柔的照顧,比如他得自己問,自己到南書房,才能看這些比賽的消息,而蕭沅還在路上時,就有府裏伺候的人一路小跑,提前去迎,去告知信息了。
回來這麽晚,肯定不是蕭沅回不來,而是順便又做了點別的事。
霄酒不以為意:“那你加油。”
蕭沅最煩他現在油鹽不進的樣子,本沒想用這個大招,現在看,其實早用晚用都一樣。
“你覺得——”
他看着霄酒,笑的惡劣:“讓人知道你是卧底,這個主意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