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李從之并不是很願意告訴水淼當時有多驚險。水淼也沒問,可是他知道。救回來的家丁這幾日趁着休息,就開了個說書堂一樣的。到處說他們的歷險記。整件事情在李府已經傳了個遍。水淼是很後怕的。但是他也明白李從之不告訴他的原因。李從之一直都想做他的天,保護他,不讓他再受傷害。
可是水淼清楚雖然他從南廟走出來,水沝将他送到了李府,不代表水淼就真的可以不谙世事。年幼懵懂的記憶,年少寄人籬下的記憶,以及鋪子裏學習的記憶。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和李從之之間到底是怎麽的差別,他也看的到李從之的情誼。這份情誼哪怕是短暫的,水淼也應該好好珍惜。水淼的沉思被鋪裏的争論打斷。
“我是江府的人,拿點東西怎麽了。”
“我管你哪裏人!”
“以後多半是親家,話別這麽難聽!”
“切,等成了再說吧!”
而後鬧事的就這麽被推了出去。水淼眼神暗了暗,是啊,就算要珍惜,可是江念念又算什麽。自己又算什麽。
李從之是在武館裏練過的,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恢複的很快。可是這次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水淼一出現,李從之就開始走路顫顫巍巍,伸手哆哆嗦嗦,講話上氣不接下氣。這會兒李從之在自己院子門口候着水淼,一看見就開始一副孱弱的表現,水淼只是安靜地看着李從之,一時間,李從之也是有點心虛的。水淼看着李從之漂移不定的眼神,走上前扶着他往屋裏走。兩人對坐好了,水淼看着李從之,伸手去解李從之額頭的紗布。一邊柔和的說着“大夫說了差不多就讓它多透氣,好的快些。”
李從之看着水淼,現下仔仔細細看着大半個月未見的心上人兒,才發現水淼是又瘦了。李從之心裏便更加不開心,他知道水淼擔心他,可是他不想影響到水淼。他希望水淼開開心心的。李從之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說什麽,怎麽說。水淼突然拉了一下李從之,目标直指李從之的嘴唇。就那麽貼着,閉着眼,摟上肩部,越靠越近。李從之反應了會,才發現自己頭上的傷應該還沒有好,暈的厲害,但是他也太想水淼了,此刻水淼像是真的化作一灘水,流過李從之,環繞李從之,那一汪溫水突然有了熱度,一點點熱了起來。雖然是水,李從之卻有了被火包容的感覺,這一種感覺,是他期盼的,是他不敢想象的。
就這麽跌跌撞撞的,從桌邊到床邊。這汪水和這一簇火非得沒有因為相克而偃旗息鼓,還有着要燎原之勢。
“少爺,夫人說該用飯了”門外傳來家丁的叮囑。李從之胡亂的應下。他不願意停。水淼卻就此打住。他看着李從之,從額頭的傷疤,到眉骨,再到雙唇。氣息不穩的說“走,去吃飯。”
李從之又一把拉住水淼,“我家淼兒,是不是有什麽沒有跟我說?”李從之的眼睛裏閃着光。水淼抿了嘴。也回敬了李從之一個挺腰。李從之哪怕再混沌的腦子,此刻也是非常明白了,整個人圈住水淼,伸手确認再三。這一下,這汪水可就像是變成了烈酒,讓李從之一下子都醉了。
李從之也知道時間不對。放過水淼。“晚上我來找你。”水淼自然的瞪了李從之一眼。可在李從之眼裏卻變成了,眼波流轉,含情脈脈。
飯很簡單,但氣氛絕不簡單。李家上下經過這件事情吧,發生了三件巨大的變化。一來李老爺身份地位驟降,李夫人因為兒子遇險差點折在路上這事兒,是天天變着法子的損李老爺,就連李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沒帶正眼瞧李老爺。
二來吧,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地位下降,那就一定有人地位上升。那自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水淼,就他神神叨叨一定要去泥石流的山澗走一遭,就真的把少爺給順回來這事兒吧,在李府傳的神乎其神。大家又突然津津樂道水淼最初到李家的那個算命由頭。一時間,一屋子上下全都認定水淼是李從之的救命恩人。當然當事人對于那個算命的論調自然是清楚得很,不過水淼是無從解釋,李從之是不想解釋。
三來吧,自然是李夫人的心肝寶,李從之。李從之從小就是能武不能文的貨,皮有皮的好處,皮實的很,李氏夫婦也就從來沒有操心過。最大的事件也就是七歲那年樹上摔下來,不過李氏夫婦心裏其實是有點數的,就是懶得和這孩子計較,水淼對于他們也不過多一張嘴的事情。現在這麽個歷險記一出,李氏夫婦突然就又想起那陣子剛剛南下安頓,以及和本家的陰陽相隔的事兒。這獨苗自然就越發的想要寶貝着。這寶貝的事兒自然就是人生大事,成家立業。
在表面一片祥和,內裏也挺祥和的氛圍下,吃完飯各自就原地散夥了。李從之大概是唯一一個從一開始去吃飯就不太祥和的人吧。因為吧,他滿腦子都是些水火之勢。
夜深人靜之時,李從之算是真的擁上了一汪水,水淼這夜也真的是化作了一汪水,雖然還沒有正式啓動自己的計劃,但是李從之是已經通過眼神将自己的即将執行的計劃告訴給了水淼。水淼安靜的看着李從之,似乎是在思考問題。又突然笑了起來,起了個身,盯着李從之的眼睛,似乎怕人聽見似的,用氣聲說道“前陣子我去了那個,那個地方,學了點東西。”
李從之的氣血都快湧出腦門了,每一個氣聲,在李從之耳邊響起,都像是在撩撥自己的神經。水淼有湊近了些,繼續氣聲道“我花了銀子了,但還不知道花的值不值。哥哥,你能幫忙看看值不值麽?”李從之是迷了眼,疑疑惑惑的“嗯”一聲。
水淼起身一手遮着李從之的眼,一手從自己的衣衫中拿出了些東西。這汪水,在這夜晚,游走了起來,五官的臨摹,紋理的梳理,按壓在血管之上咚咚的聲音。一點一滴。這汪水像是當世大畫家筆上蘸有的顏料,一寸寸染紅經過的地方,所到之處,皆為敗軍。此刻的水像是有了別樣的顏色,是豔麗奪目,是五彩缤紛,是李從之不會錯過的人間極致。這一汪水的每一寸游走,都會換來烈火灼燒的噼啪之聲。這團火,怎麽都熄不滅,烈火覺得不夠,他要将水汽化,升騰,又回歸到他的那汪水。烈火像是有了氣性,有了執念。要反複去蒸騰這汪水,這團火愛上了這份反複的蒸騰。水沸騰了,那聲音,那音調,仿佛讓這團火又加了一把熱度。可以融化鐵,可以焦灼大地的力量。李從之往着帷幔,心裏細想着他這團火這輩子果然缺這汪水。
是誰說水火不容呢?
水與火,在今夜,就好像成了圖騰裏交融的樣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深夜,火未有熄滅,水靜靜的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