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撒嬌
撒嬌
十六種MBTI中有一種極為溫和柔軟的人格——ISFJ守衛者。
他們心思細膩,體貼溫柔,能讓每一個與他們相處的人,都感到如沐春風般親切溫暖。
他們太會照顧他人的感受,往往為了不讓別人感到為難,還會讓自己受些委屈。
讨好忍耐,委曲求全。
鶴琛不喜歡這種讨好型的人格。
曾經他那位卑微的母親焦淑媛就是這樣,讨好他的父親,又去讨好他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最後什麽也沒得到不說,還使自己身陷囹圄,帶着年幼的他颠沛流離十六年。
焦淑媛為了博得鶴峥的同情,甘願把生活過得極其貧苦,讓鶴琛跟着一起,從小吃不飽穿不暖,龜縮在一間破舊昏暗的地下室裏,每天靠着社區微薄的救濟,茍延殘喘。
直到鶴琛十六歲那年,身體在生産後本就羸弱的焦淑媛,在經年忍饑挨餓後終于病了,躺在床墊上一動也不能動,形容日漸枯槁。
鶴琛不是甘願向命運低頭的人,家裏沒錢治病,他就辍學去打工。不料焦淑媛得知此事後竟耗着最後一絲力氣拿着菜刀以死相逼,威脅說若他敢辍學,她便立刻死在他面前。
年紀尚幼的鶴琛萬分不解,問母親為什麽不肯放下過去,讓自己活得好一點。
焦淑媛顫抖着放下菜刀,眼含薄淚,嘴角卻不受控地向上抽動,似是想要微笑,可笑容凝結在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只讓人感到癫狂可怖。
她就這麽笑着說,自己受些委屈不算什麽,哪怕病死也在所不惜,只要他那天殺的父親肯心軟一次,把他接回家去,他便有了繼承財産的權利,從此一躍成為人上人,過上顯貴優渥的生活。
可鶴琛并不想回鶴家,也不想去夠那本不屬于他的東西。他只想讓相依為命的母親身體好起來,但焦淑媛拒不就醫,最終油盡燈枯的身體沒能扛過這一年的寒冬,在冰冷的地下室裏氣絕身亡。
雖然最終他确實在焦淑媛死後被接回了鶴家,但這并非是因母親病故無人照顧尚未成年的他,而是鶴峥原配夫人及其子雙雙遭遇車禍意外身亡,鶴峥需要一個繼承人,才不得已把他這個流離在外的私生子接回家。
鶴峥怕鶴琛對自己心有芥蒂,以一副慈父的面貌出現在鶴琛面前,說自己曾迫于妻子壓力無奈與他們母子倆分開,但分開時他并未像抛妻棄子的渣男一樣撒手不管,而是給了焦淑媛一張銀行卡。這些年每年都會給焦淑媛的銀行卡裏打一大筆錢,足以讓他們母子倆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鶴琛從未見過這張銀行卡,是以并不輕信鶴峥所言。鶴峥無奈只得拿出下屬從焦淑媛遺物中找到的銀行卡,從銀行調出轉賬記錄,上面确實顯示每年都有來自同一賬號的二十萬元彙入,但焦淑媛沒有從銀行卡裏拿取分文,擺明了告訴鶴峥,若不把她和兒子接回去,他的親生骨肉就要在外面受苦!
鶴峥說他壓根不知焦淑媛竟如此偏執,也不知他們母子倆在外面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他一直以為他們在外面過得很好,自己因對年輕時犯下的錯感到愧疚,所以不敢去打擾他們母子的生活。
鶴琛一個字都不信。
若真有心牽挂,何以多年來都未曾派人來探聽探聽他們母子的消息?
鶴峥位高權重,想要知道他們的消息,對他來說并不算難事。他和母親所受之苦,終究是父親虧欠他們的。
只是他作為私生子,沒有立場去責怪失職的父親。
鶴琛只平靜地看着這位父親,平靜得近乎冷漠。十六年的艱苦度日在這張銀行卡出現時便成了笑話,所有下人都在竊竊私語,議論那位自作多情母親,就連佯裝慈父,滿臉堆着溫和笑容的鶴峥眼中,也帶着一絲藏得極深的鄙夷和嘲弄。
從這一刻,鶴琛便明白,任何的委曲求全,最終求來的都不是善果。是以從這以後,他從不喜歡別人在與自己相處時委屈了自己,尤其是自己所愛之人。但他時常覺得,時喬就是這種會委曲求全的人。
但時喬與焦淑媛卻又并不一樣。
焦淑媛甘願受苦,是因她執念纏身,想要以此讨好鶴峥,為他搏一個好前程。
而時喬性子和軟,對誰都溫善和氣,在利欲熏心的娛樂圈裏不争不搶,端的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準确來說,她如此溫和的态度并不是在讨好誰,而是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裏的淡然。按理說這沒有什麽不好,但多日的相處讓鶴琛隐約察覺到,這種淡然只不過是時喬僞裝自己的保護殼,她內裏似乎在害怕什麽,不敢讓他人知道,只能給自己帶上溫和淡然的面具,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哪怕受了委屈也打落牙齒和血吞,絕不與人起争執。讓自己變得低調,從而讓人常常忽視她的存在。
她在害怕什麽?為什麽要在争奇鬥豔的娛樂圈選擇這樣的生存方式?
鶴琛想不明白。他只知自己這年紀輕輕的小女友有旁人難以窺探的秘密,他雖好奇,卻不敢冒然去問。
但這并不妨礙他讨厭時喬臉上的面具,他不想時喬在自己面前也需要辛苦僞裝,想要将時喬臉上厚重的面具擊個粉碎。
鶴琛不止一次暗示時喬,讓她至少可以信任他,在他面前放心大膽地做自己,可時喬出于種種顧慮沒有信任他,選擇了逃避。
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鶴影帝學會了犯賤,并在不做人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鶴琛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時喬要做沒脾氣的老好人,他就故意惹她生氣,讓她變得有脾氣。
知道時喬不願意他常來探班,他便變本加厲每天都來,仗着自己的好兄弟在時喬劇組,就算他來探班別人也不能說什麽……知道時喬臉皮薄,每天給時喬的小竈布置任務,然後找各種理由挑刺,借此實施這樣那樣的“懲罰”……知道時喬怕鬼後,特意找了部披着戀愛溫馨外皮的鬼片,哄着人看到一半,然後猝不及防來了個貼臉殺……
可惜探班因時喬殺青無疾而終,而時喬又喜歡與他親昵,尤其是被親的時候,整個人像只麻手麻腳的小貓,乖軟得不像話,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即使“懲罰”偶爾過分些,也不會真的生氣。
只有鬼片那次,鶴琛是真的徹底把人惹狠了。時喬本抱着桶爆米花靠在愛人懷裏,以最放松的心情準備觀賞甜甜的愛情片,卻冷不丁被突然出現的惡鬼吓了一跳。在意識到自己被信任的愛人欺騙後,時喬瞬間紅了眼,既是被吓的,也是委屈的。鶴琛趕忙去哄,或許是因為許多不能言明的情緒積壓太久,時喬眼淚突然決堤,把半桶沒吃完的爆米花丢在地上,撲進鶴琛懷中哭了許久,末了還露出尖銳的虎牙狠狠咬上鶴琛的鎖骨,來發洩心中的委屈。
那日,時喬在受了驚吓後徹底破防,把連日來的委屈都發洩在和塵身上,鶴琛哄了半天都不見好,還抽抽噎噎地偷偷把淚水都抹到鶴琛的襯衫上。
鶴琛注意到時喬這可人疼的小動作,壓抑不住悸動的心湊到她唇邊附上細細密密的輕吻,時喬見他不知悔改還敢趁機占她便宜,實在氣不過便擡手打了他兩下。
時喬從沒有打過人,手上沒個輕重,這兩下打得很疼,而金尊玉貴的鶴影帝一點都不生氣,反倒高興壞了,他終于讓時喬卸下了防備,敢對着他把所有不開心發洩了出來,這樣鮮活的時喬讓他愛到了骨子裏。
那時的鶴琛輕柔地吻住她,一手撫着她的腰,一手輕輕擦拭掉她臉上的淚珠,極盡溫柔地撬開她的唇舌,與她糾纏在一起,用最親密的方式,獨占和撫平時喬所有負面的情緒。
鶴琛雖此前從未談過戀愛,卻清楚的明白一個道理,戀人就是要做彼此特殊的唯一。
他為自己能成為時喬的唯一而感到激動,高興到幾乎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時的鶴琛,面對曾經的戀人下意識的發洩,第一反應亦是不知所措。
他無比渴望像之前那樣把她擁在懷裏,親吻她,疼惜她,哄她,卻在看到時喬慌亂的雙眼時,極力抑制住了這股沖動。
鶴琛在心裏自嘲一笑,他現在已經不是時喬放在心尖上的愛人,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她,那就是臭不要臉耍流氓了。
鶴琛攥了攥手,極力穩住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往常無異,嘴角勾出一抹壞笑,盯着時喬悠悠開口:“就你這小貓撓似的力氣,也好意思問我疼不疼?時喬,你确定是在打人?”
時喬一噎,她下手沒輕沒重的毛病後來在拍戲時因吃了苦頭改掉了,現在打人都會下意識收着力氣,生怕打疼了對戲的演員。
但這種力道,放在工作上是對其他演員的尊重,放在鶴琛這裏,卻仿佛像在撒嬌。
時喬看他噙着壞笑的模樣,臉頰羞紅,方才的緊張不安一掃而空,磕磕巴巴地質問:“你、你在想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
鶴琛的眸子愈加漆黑,濃得像化不開的夜色,語氣卻散漫輕佻:“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可什麽都沒說。”
時喬這下更說不出來話,雙唇緊緊抿着,十分刻意地轉過身子,朝前方邁步。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快、快走啦!我們已經耽擱很長時間了!”
她仿佛已經不再懼怕黑暗,也可能是心裏其他情緒漲得太滿,已完全裝不下恐懼,大步往前走去。
鶴琛原本的目的達到,不再繼續調戲臉皮薄的小朋友,含笑舉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