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番外大結局
番外大結局
到家一看,兔崽子在呢。衣服啥的都給他預備好了。飯桌上還擱着些香噴噴的瓶瓶罐罐。
“啥呀這是?”老嚴警察有氣無力地問。
“化妝用的。”
“不化不化!打死也不化!一大老爺們兒上臺唱唱跳跳就夠那啥的了,還塗脂抹粉?!”一聽要往臉上抹東西,老嚴跟讓人踩了尾巴的貓似的,一蹦三尺高。
“不化更那啥。聚光燈一照,那效果估計跟照妖鏡差不多少。你真不化?”
“不化!老子這輩子就這次最堅定!說不化就不化!誰提化妝老子跟誰急!”
“……好,不化。”兔崽子知道他那死腦筋。其他都好商量,就這個,沒得商量,他早幾年前就見識過了。
晚上六點,天黑盡了。表演節目的在所裏集中,素面朝天的老嚴警察與那幾個哥們兒一照面——一水兒的大濃妝(讓那居委會派來的化妝師給折騰的)。幾人面面相觑,那個別扭呀!
元旦晚會節目的編排也很有點兒意思。群衆在前邊兒,警察在後邊兒,群衆淨是舞蹈,警察淨是合唱,最後一個壓軸大戲,好嘛,老嚴警察的《兩只蝴蝶》!你說這份罪受的!大家都完成任務了,在底下說着笑着看他耍單幫……
老嚴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後臺直打轉轉,一會兒完一個節目、一會兒完一個節目,他“壯烈”的時刻也一分一秒靠近了。要說,嚴警察的運氣真不怎麽樣,關鍵時刻總掉鏈子。不是他掉就是別人掉,總之,他一定是受牽連的那個。這不,都快到他了,那專業報幕員家裏有事兒,提前退場,臨時捉了個哥們兒上去頂杠,臨時,那鐵定不專業呀,不專業那鐵定要出錯呀,這錯出得不小——說到底,都是緊張害的。那哥們兒一緊張,串詞兒了:“下、下面……由嚴偉民為大家演唱蝴蝶的《兩只龐龍》!”
臺下一陣哄笑。
老嚴警察在後臺一聽,架子一塌,氣兒一洩,當場就決定——不行!老子不能唱這個!
過去和放伴唱碟的那人打聲招呼,讓他別放伴唱了,他要清唱。
臺下觀衆等了半天,沒等到那《兩只蝴蝶》的前奏,瞎起哄的就來了,“哎,不是說要唱《兩只龐龍》的嗎?怎麽沒聽見過門兒啊?”
下頭又是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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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嚴硬着頭皮上臺,憋了半天,說了一句:“我給大家清唱……”
他唱了。
這家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哪……
他唱的啥?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
嚴警察素面朝天,舞臺強光一打,一張臉菜青慘綠,再唱唱《大刀進行曲》……
一操場的人全傻了。
首先傻的是坐在第一排的領導。
照老嚴那意思,他把下頭這一排排的人全當鬼子砍了呗!大過節的!至于這麽苦大仇深麽?!還喊打喊殺?!
領導趕緊派人調動放伴奏碟的,讓他趕緊把那《兩只蝴蝶》的碟片放出來,帶一帶“誤入歧途”的老嚴同志。人家也挺配合,趕緊翻出碟片放上。問題是,人老嚴同志壓根就不搭你這茬兒呀!你放你的蝴蝶,他舞他的大刀,魚龍混雜烏煙瘴氣中,壓軸大戲唱完了。老嚴同志鞠了個僵直板硬的躬,下臺去也。倆眼發直,腿腳打晃,沒那精力去搭理在下邊氣得猛跳腳的領導了。
砸了鍋的壓軸大戲總得有人出來擔責任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晚會散場以後老嚴同志被押往附近大排檔,灌了一肚子啤酒,灌趴下了。來接他的是兔崽子游宇明。
演砸鍋了的老嚴同志相當傷心,叫那一肚子啤酒一催,更了不得了,牢騷遍地開花。
“都、都、都說了唱不了了嘛!非、非、非得讓我上去唱!砸了吧?!哼……”老嚴舌頭都大了,還不放過任何一個開脫的機會。他把兔崽子當樹攀,攀到一半就軟了,開始還哼哼幾句,到後來徹底沒音兒了——他醉死過去,頭靠在人家兔崽子的肩膀上,呼嚕一聲長,一聲短,節奏勻稱,大冬天裏從他鼻孔裏頭鑽出來的熱氣也冒得挺勻稱。
游宇明把他背到自個兒背上,從巷口慢慢走回家去。
夜裏十一點,天色沉暗,阒寂一片,路燈燈光暈黃斑駁,巷子兩邊的房子、樹木、雜物全都雲山霧罩的,看不清了。這時候特別适合想事兒,也特別容易想起過去的事兒。
想到那年,他八歲,發高燒,也是夜裏十一二點,老嚴警察背着他一路狂奔……
想到那年,他九歲,老嚴和他打賭,考試及格了就上公園看猴。及格了,上公園了,看猴去了,那栅欄太高,老嚴把他舉起來,讓他騎在他脖子上……
想到那年,他十一,過生日了,老嚴警察沒錢買蛋糕,自己做個了大紅壽桃,拎過來的時候,那桃全糊了……
急景流年,一箭而過,那麽多事,明明近在眼前的,可實際上呢,早就長腳溜了,想留也留不住。昨天還是老嚴背他,今天就換他背老嚴了。多快。快得讓人害怕。
生如寄,死如歸,一蓑煙雨任平生。
紅塵看破,無牽無挂的人才能有這樣的灑脫。他不行。他晚上睡覺一定要緊緊抓住老嚴的手,噩夢魇住的時候他好提醒自己,那只是個夢。今晚也一樣,老嚴睡裏邊,他睡外邊,右手拖過老嚴的左手,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但願今晚能一覺睡到大天亮,什麽夢都不做。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