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四十章

回到家,阿爸已經被接回來養着了。面色上好看一些。也能拖着腿下地走幾步了。應該的,看看光錢就給燒掉多少。葉涼心放下一些,就收拾東西要回學校——一個多月了啊……

當初回來的時候走得太急,好多事都沒處理到。善後基本上靠了雷振宇在做。這次回去,得好好謝他,葉涼想。

回到去,想來宿舍那幾個都知道了,平時太生,要問要關心又不太敢的樣子,處處留小心,反倒把氣氛搞僵了。也是考試周快到了,找了個溫書複習的借口逃命一樣的逃掉,剩葉涼一個。他在收拾床,收拾書上的塵土,收拾桌子。收拾完,洗淨手,他往每個人的桌上都放了一個圓圓的石榴,黃綠色,熟了,一股青青的甜味柔柔的飄開。這是綠石榴,不同北方的紅石榴——一熟就咧嘴吐出一肚子晶瑩的那種,它什麽都含蓄,再熟也包在裏面,包了許多心事,到摘的時候,咬一口,發現裏面要麽熬紅了要麽熬白了。

葉涼拿起一只,靜靜的聞,懷想沙街上的水氣,花香,人聲。那香像清水,特別适合洗塵和發呆。他就這麽呆呆的站着,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雷振宇第一眼見着回來的葉涼就覺得不太對。有什麽東西壞在裏面了。開始只是直覺,後來直覺變成懷疑,懷疑變成不安,最後一堆照片證實了一切,瘋起來就不管不顧的,兩年間建起來的東西給毀得幹幹淨淨。

那時還沒有,還只是懷疑。他招呼他“葉涼……?”葉涼很明顯還沉在沙街的歲月裏,臉轉過來了,卻沒有應聲。

人是瘦了,像是給什麽東西捂得提前熟了,有股不太幹淨的“甜”氣。也是一種風情。勾人得很。于是懷疑擴大成不安。

“葉涼?”他又叫了一聲。葉涼醒過來,慌慌的應了“學長……坐……”。

雷振宇随便掃開一鋪床坐上去“家裏,差不多了?”

葉涼點頭,點得很遲疑。

“沒什麽難事兒吧?”

葉涼挂下去的腦袋又搖了幾搖。什麽都不說。

雷振宇怎麽不知道他家短錢?等他自己開這個口而已。其實吧,最急的人是雷振宇,想幫,可門檻在那兒豎着呢!還不能跨過去,跨過去高門大嗓的嚷着“兄弟缺錢言一聲哥給你!”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傷人!

不說便不說吧,天長日久的,慢慢來。

說是慢慢來,可是葉涼身上那股“甜”氣把雷振宇撩撥得坐立不安,終于生出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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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七月剛起頭,考試周過了大半,剩一兩門小的沒考,人呢,基本都松下來,學生會組了個各院系間的什麽比賽,時間都選在每個下午六點到七點半,太陽落了,暑氣降下去,引了一大堆人過來。葉涼沒去,他在從圖書館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咝”着氣回宿舍裏想找點藍藥水塗。找了一圈,沒找着,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放哪兒了,就坐下撩開褲管看看摔得灰頭土臉的膝蓋。

“葉涼你腳破啦?”有人喊他。之後就是螞蝗一樣的舌頭和烙鐵一樣的手。很多東西順着這些複活了 ,葉涼被吓得透透的,失口就連名帶姓的喊了“雷振宇!”

不是學長。身份在這裏破開了。

雷振宇給“轟”着了——葉涼你居然懂了一些的……。這“一些”是從哪兒來的?!那麽一想就了不得了,“瘋”的苗頭冒了上來。

那時的瘋還是小瘋。露聲露色的那種,一點心思都不藏。幾年後的瘋才是大“瘋”,什麽都有了的男人才瘋得起來的那種瘋法。

那時還會覺得自己的欲望見不得人,曉得臉紅。也懂顧忌,放下一瓶藍藥水和一束目光就走了。葉涼看他離開,身體一點一點癱下來,還拼了命去說服——幫忙消毒而已。沒別的了。

幾天以後,就是1999年7月6日,一夜之間,照片貼滿了這所大學的邊邊角角,鋪天蓋地,織就一張一點孔都不透的網。

葉涼當時就喘不上氣了,他捂住心口,掙着走到人少些的地方,慢慢蹲下去。那個晚上他沒吃飯,在一間小小的教室裏坐得很晚。等人家熄燈一遍遍上來攆了他才出來,出來又沒地方可去,宿舍——不敢回,那幾個還沒睡呢。就在外面轉。轉到湖邊就有人喊他“葉涼!!”

“學長……”他不敢擡頭。

雷振宇什麽也不說,上來就拽住他,拖進湖邊一座假山旁,一口咬住他。在吻。像要把他咬死才甘心似的去吻。

他知道了。知道那照片上的人是葉涼了——那次進澡堂,他看得一清兒楚,葉涼左□□下邊有顆紅痣。還知道他身上那股甜是怎麽來的了……

他費了兩年時間在等一個“熟”。誰想瓜熟蒂落了,他卻不是摘的那個——畢竟是年輕,忍不住就“瘋”上了。這個吻吻得過狠,葉涼的魂都給吓出生天去,跑了。

到這裏就有人要“哧”了——你說笑吧?!一個吻算什麽?!——和葉涼前面受的那些比起來——至于的嗎?!

是這樣,聽過這個麽—— 一根壓斷駱駝腰的稻草。一根而已,前面所有的都是堆積,是有“度”的。這吻是不重,一根“稻草”而已,可對經了太多的葉涼就夠了。

我們都是,在創傷中學會恐懼,在恐懼中學會直面或逃避,葉涼他注定不可能直面——他被雷振宇那個像要咬死他的吻給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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