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山一亭(二)

第2章 一山一亭(二)

哈皮很想問一下,這位小女士到底是怎麽從那個東方神秘的國度過來的。更确切一點說,他其實很想搞清楚,既然對方要從那麽遠的地方過來,為什麽不搭乘他的直升機?

沈一亭她是……飛過來的。不是東方修士習慣的禦劍飛行,而是單純的靠着自身的力量飛過來的。

這說起來有點兒牽扯到種族的天賦技能,也就不得不講一下沈一亭的身世。

她是沈翠翠女士生死難料的艱難拉扯大的崽崽沒有錯,但是就單單從外貌上來看,沈一亭和沈翠翠是親生母女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了。

沈翠翠女士有一雙狹長的狐貍眼,睫羽蹁跹之間就能勾魂攝魄。而相對比之下,沈翠翠女士家的亭亭崽則有一雙湛藍如同琉璃珠子一樣的狗狗眼,清澈愚蠢到宛若涉世未深的大學生。

哦不,不能說“宛若”,畢竟沈一亭剛剛過了十八歲,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一新生。

狐貍嚴格說來也是犬科沒有錯了,但是他們狐族生的小崽子向來肖母,沈翠翠這只千年狐妖是生不出沈一亭這種狗狗眼少女的。

沒錯,讓菲爾·科爾森這種神盾局高級探員都諱莫如深的“來自東方的神秘沈女士”,其實是一只修行了上千年的狐妖。

沈翠翠能夠成立在東方修仙界威名赫赫的山海宗,當然也有一些家學淵源。她出身青丘狐族,大荒之後,青丘狐族的大能們要麽成仙成神,要麽避世不出,不過也有一小撮族人願意在世間游歷修行。

青丘之民向來崇尚自由,對于族人們的選擇,青丘狐族也并沒有太多約束。

——順帶一提,已經有一些東方的學者經過艱苦卓絕的考證,确認上古青丘可能就是現在的遼寧大連一帶。

對于這個考證結果,沈翠翠女士只想啐一句“離譜”。

拜托,大荒和現在的華夏之間也有壁好麽,在現代的城市尋找青丘舊址這件事本身就多少帶着離譜。

不過沈一亭對她媽痛斥的“離譜言論”卻還是有一點兒懷疑的,畢竟從小到大,她接觸的她媽以及家裏的一衆親戚,真就都是一口地地道道的東北方言。沈一亭甚至能夠通過家裏各種親戚的口音,判斷他們到底是東三省哪個省的。

不說別的,就是沈一亭本人,作為沈翠翠女士親自拉扯大的崽,她甚至還能說幾句海蛎子味兒的大連話——作為純正的青丘九尾血脈,沈翠翠女士算得上是在青(大)丘(連)活動得比較頻繁的狐了。

“我也媚(沒)有口音啊。”以上,是青丘之民最後的倔強。

進入末法時代之後,種花家對精怪當然也有了一套嚴格的管理辦法,細說起來複雜紛繁,但一言以蔽之大概就是“建國之後不許成精”。

沈翠翠他們這一小撮出來的族人哪個不是沾親帶故的,又不可能內部消化,也不可能和別的種族聯姻,更不可能和建國之後沒法成精的狐貍生崽崽,所以山海宗開宗立派幾千年以來,除了幾只沒有長大的,新生的小狐貍崽崽根本是毛都看不見一個。

亭亭崽是沈翠翠女士撿回來的,确切的說,是她們天生母子緣分深厚,因為如果有那麽一絲一毫的偏差,恐怕沈一亭都不能順利的撿回一條小命。

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天,沈翠翠本來在自己的辦公室,也就是洞府之中昏昏沉沉,她的一個小妹妹連着給她發了好幾百個消息,說什麽都要拉着她一起搓麻将。

對于這號不聽話的調皮小狐貍,沈翠翠大多時候要麽直接無視,要麽氣勢洶洶的殺過去和她打一架,輸了的人要貢獻出自己的毛尾巴和毛肚皮。

勝者為王,敗者墊窩。他們青丘狐族的生活準則就是這樣的殘酷。

沈翠翠打架也是挑狐的好麽?那種原型還沒有她一個枕頭大的小狐貍,一般時候沈翠翠才不屑和她打。但是那天也不知道怎麽的,或許是實在被聒噪的妹妹煩得不行,沈翠翠難得的冬天走出了自己的洞府。

她化出原型,正要騰雲往相隔兩座山的洞府而去的時候,忽然一個燃燒的火球向着她的方向直墜而來,從那速度和軌跡來看,簡直就是沖着沈翠翠那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去的。

“姑奶奶也是玩兒火的好吧?”作為純正的九尾血脈,哪怕是仙門縱橫的時期,沈翠翠的狐火那也是讓萬妖避讓的。像是這種明晃晃的火系攻擊,對于她來說簡直就像是挑釁。

原本普通狐貍大小的白狐身形驟然變大,原本蓬松的尾巴也分化成了七條,沈翠翠足下祥雲被她注入靈力,托着一座小山一樣的狐貍驟然騰空而起。

只見那白狐張開嘴,一團幽藍的火焰就向着那一團燃燒着的火球充了過去。藍色的狐火靈巧猶如人的手掌,輕而易舉的就将那一團飛速墜落的火球“握”在了手裏。

狐火将那一團東西帶到沈翠翠身邊,巨大的白狐一個吐息之間,那燃燒着的狐火和不明飛行物原本的火焰一并熄滅,沈翠翠一個揮袖之間變成了人形,和那一團東西一起落到了自己的洞府前。

那一天,沈翠翠到底沒有和她的姐妹們搓上麻将。

青丘九尾足夠開山裂石的指甲輕輕松松的劃開已經焦黑的鐵皮,在确認外部被破壞之後,從那一艘幾乎被會壞殆盡的飛船之中,直接彈出了一個更小的膠囊樣的逃生倉。

沈翠翠當然知道那是逃生倉,她好歹是個大學的校長,當然與時俱進。

山海大學裏也不是沒有搞“賽博修仙”“工業修仙”的學生,沈翠翠就算不十足精通,卻也不會是一點兒現代科學都不懂的老古板。

青丘之民早就知道地球之外有更加廣闊的宇宙,所以什麽飛升不飛升的,說白了也就是換個星球生活的事兒。看破了這一點,狐族幾千年以來沒有飛升的,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稀奇了。

眼前的這座飛船顯然不是地球産物,放在平常,沈翠翠早就把它上交給國家了。

山海大學當然有一些和國家的合作,就像是西方魔法側有卡瑪泰姬,他們東方修仙界既然占天地造化,自然也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

一般情況下,沈翠翠的致電與通訊在種花家的某些組織享有最高優先級,但是那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她連着播了兩個電話,對方都不能在三聲之前接起來。

容貌疊麗的女人耐心耗盡,差點兒捏碎自己的手機,她深吸了一口氣“天意,這就是天意”,說着,她就向着那個逃生倉走了過去。

鋼鐵的搖籃之中,是一個被浸泡在古怪藥水之中的頭發卷卷的女嬰。她安靜的蜷着小手小腳,就仿佛在做一個長長的夢。

沈翠翠從未見過這樣脆弱幼小的生命,她甚至不敢直接上手,只是伸出手在女嬰的上空虛虛拂過,一雙純黑的眼睛也倏忽之間變成琥珀金的獸瞳。

她看見這個孩子的來時路。

一個瀕臨毀滅的星球,一艘在星球毀滅之前被“放生”的飛船,一場漫長的宇宙流浪,以及在耗盡最後能源之前找尋到的未知星球。

她在宇宙之中流浪太久,飛船的能量已經不足以載着她穿越大氣層之後安全着陸。

如果不是沈翠翠的狐火,這艘飛船和飛船上承載着的小小的生命最終的結局,更有可能是在那個孩子找到新的家園之前,就先焚做一團灰燼。

飛船和逃生倉裏其實都快到了極限,逃生倉裏的營養液只剩下了淺淺的一層,顏色也逐漸變得透明,預示着裏面的營養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了。

這個孩子太小了,沈翠翠雙手就能完全捧住。

像是捧了一顆跳動的心髒,沈翠翠根本沒有時間感慨生命的幼小和堅韌,她要解決的問題更加要命且棘手。

在宇宙之中流浪很久的外星的小小遺孤,根本适應不了地球上的空氣,當地球的空氣嗆入她稚嫩的肺腑,她除了把自己憋的通紅之外,就只剩下小貓崽一樣弱弱的啼哭。

眼看着孩子就要在自己的掌心被憋死,沈翠翠手忙腳亂的将她用靈力包裹住,第一次堪稱狼狽在宗門裏嗷嗷喊起了:“快來人啊!!!憋管現在在幹啥的,都先憋幹了,麻溜的出來救命!”

天降亭亭崽,沈翠翠現在想起自己最初的育兒經歷,都還覺得足夠寫一部上百萬字的血淚史。

好在,在山海大學各種靠譜與不靠譜的同僚的幫襯下,在青丘的狐貍們天馬行空的想一出是一出的“探險式”育兒下,在沈翠翠女士自己一腳深一腳淺的摸索之下,沈一亭終歸是順利長到了十八歲。

并且讓沈翠翠女士非常欣慰的是,她家外星崽崽自帶天賦技能,雖然成長經歷可能的确坎坷了一點兒,可是武力值什麽的一點兒都不比他們青丘的小狐貍差。

反正“勝者為王,敗者墊窩”,讓沈翠翠女士非常驕傲的一點是,她家的亭亭崽可是睡着天然狐貍墊子長大的,從來還沒被哪只小狐貍爬到是頭上去過。

斯塔克的停機場旁邊,頭發微卷的少女席地而坐,手指在一塊平板樣的東西上敲擊,哈皮和佩珀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哈皮偷偷湊近佩珀,一臉懷疑人生:“雖然她看起來的确有點兒專業,但是我這樣的外行都看出來了,她沒聯網!”

哈皮保證自己的聲音已經非常小了,卻看見沈一亭擡起右手,手心向下壓了壓:“沒錯,因為它就不是個電腦。”

沒有借助一點兒外力,直接就着盤腿的姿勢站了起來,沈一亭揚了揚手裏的“平板”:“我們也是與時俱進的,雖然看起來像是平板電腦,不過我們東方一般管這個東西叫做‘羅盤’。”

【作者有話說】

沈翠翠女士:誰懂啊家人們,我就是想出門搓個麻将,結果喜當媽了。

亭亭崽:我有特殊的碰瓷技巧,嘿嘿嘿,麻麻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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