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047章

回到蘭安宮, 年聽雨徑直走向了偏殿,然後駐足在門口。

這些時日,他和藺阡忍的關系十分尴尬, 哪怕低頭不見擡頭見,也沒說過幾句話。

不知道藺阡忍是怎麽想的, 但年聽雨的心裏一直很不是滋味, 還總是想起藺阡忍對他許下的承諾。

藺阡忍明明說過的,只要他不背叛藺阡忍, 就會一直一直護着他。

藺阡忍還說, 會給他光明燦爛、光風霁月的以後。

現在這些通通不做數了嗎?

正事要緊,年聽雨壓下這不合時宜的情緒,欲擡手去敲藺阡忍禁閉的房門。

誰料, 他正準備敲門,房門被拉開了,他的手不偏不倚的敲在藺阡忍的額頭上。

那一剎那, 兩人都怔住了。

藺阡忍先一步回神:“有事?”

聞言, 年聽雨把手收了回來, 輕輕點了一下頭。

“進來吧。”藺阡忍側身讓了條路出來。

年聽雨踏進去,坐在了軟榻上,藺阡忍則把屋裏為數不多的甜點端到了他面前, 又給他倒了一盞熱茶。

年聽雨第一次不想吃甜的東西, 于是只端起了熱茶暖手,思索自己該如何開口。

但藺阡忍又快了他一步,語氣也聽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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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說什麽事?”他問。

沉吟須臾, 年聽雨将茶杯放在了桌幾上, 問:“你是不是對蘭花過敏?”

“是,”藺阡忍狐疑的看着他:“怎麽忽然問起這件事, 又是誰告訴你的。”

“贏夙告訴我的。”年聽雨解釋道:“我帶着阿冶去給母後問安,離開時母後給了我一個平安符,那符上有很濃郁的蘭花香,出門時碰見贏夙,他就把這件事告訴給我了。”

藺阡忍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桌面:“母後給贏夙求符了嗎?”

年聽雨搖了搖頭:“我問過,贏夙沒有收到——”年聽雨微頓,又細想了一下:“但也可能是求了,還沒來得及給吧。”

“母後做事不喜歡拖,倘若她真的給贏夙求了平安符,那麽昨日就會給贏夙。”藺阡忍道:“再者,母後打小就跟着太傅學習,從不信神鬼之說,當年離宮去寒山寺清修也只是為了圖個清淨。所以她忽然給你求平安符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而平安符上又浸了蘭花香,那只能是對我起疑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根本不用解釋什麽,對方就能推測出來七七八八。

年聽雨問:“既如此,你要把身份告知母後嗎?”

思索良久,藺阡忍點了一下頭:“尋個機會再說,宮裏不行。”

年聽雨略微詫異:“我以為你會一直隐瞞下去,畢竟蘇海成和母後的關系......挺不錯的。”

朝廷上下之所以這麽信任蘇海成,除了他是蘇家人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蘇海成和戚元懿是青梅竹馬,是隆安帝做皇子時的伴讀。

在察覺蘇海成有問題前,藺阡忍從未把戚元懿當過嫌疑人,可當他們察覺到蘇海成有問題以後,便不自覺的想到戚元懿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而且有些事不值得推敲,他出事那天吃過的東西,就有贏夙去看望戚元懿時帶回來的糕點——幾乎都是他愛吃的。

倘若這件事當真是戚元懿所為,他想不到戚元懿這麽做的理由。

但若不是戚元懿,那這件事又未免太巧合了些,很難不讓人起疑。

本來打算試探戚元懿一番的,可戚元懿今日這般拙劣的試探,又讓藺阡忍很難去懷疑她,畢竟戚元懿的所作所為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訴他——我猜到你的身份了。

藺阡忍實在看不懂自己這位母後。

但畢竟是親母子,與其雲裏霧裏的互相試探,不如直接找個機會攤牌,當面質問。

不過正如他剛剛所說,這件事不能在宮裏做,他一個侍臣貿然去會見戚元懿太過于炸眼,而且誰也不知道哪裏會藏着一雙注視着他們的眼睛。

藺阡忍道:“我知道你在顧及什麽,但母後既然察覺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想瞞了。等正月十五去寒山寺祈福的時候,我去見一見母後,把這件事攤開了說。我不願意相信那個生我養我的人,真的能狠下心來害我”

大乾有規定,為了一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每年正月十五寒山寺開門的時候,适齡的皇室中人都要去祈福,上一柱香。

寒山寺清幽靜谧,最适合談事了。

思及如此,藺阡忍的手握了起來:“希望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當年給藺阡忍投毒的人當真是戚元懿,那這件事就是他們母子兩個人的事,年聽雨這個外人确實不好插手,他只能尊重藺阡忍的選擇。

“既如此,到時候我想辦法給你和母後創造一個單獨說話的機會。”

說完,年聽雨看了一眼藺阡忍被書本堆滿的桌案,欲言又止。

藺阡忍看出了他的遲疑:“想問什麽就問吧。”

“我改了判決的事......”年聽雨吞吞吐吐的說:“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藺阡忍點頭:“贏夙剛剛來我這裏坐了坐,告訴我了。”

果然,年聽雨就知道贏夙這個大漏勺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給藺阡忍。

雖說吵架了,但年聽雨還是想知道藺阡忍對此事的看法。

“那你覺得我做的對嗎?”年聽雨斂着神色問。

“做事問心無愧變好,何須糾結對錯。”藺阡忍把桌案上寫了一半的策論拿了過來:“君上若是有時間,可否幫我評一評這篇寫了一半的“新刑論”,看看它能不能有個名次。”

說實話,年聽雨的古文功底很糟糕,但他依舊能從藺阡忍這篇策論當中讀出“支持”二字,字裏行間全是對他“複核改判”的肯定。

年聽雨看了一會兒,将薄薄的宣紙還給藺阡忍:“這篇文章極好,若我來判,定給滿分。”

藺阡忍接過紙,有些聽不太懂年聽雨口中的話:“滿分,是什麽意思?”

大意了,這個地方沒有“滿分”這個說法,只有名次。

“就是第一名的意思,”年聽雨欲蓋彌彰的解釋:“我在邊關生活的時候學到的。”

“這樣,”藺阡忍将策論放回去:“是我孤陋寡聞了。”

年聽雨笑了笑沒說話,倒也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和藺阡忍繼續說些什麽。

這樣沉默的坐着太尴尬了,年聽雨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我今日過來主要就是和陛下通個氣,眼下氣通完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擾陛下用功了。”

說完,年聽雨踩着略顯慌張的步子走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踏出去,他的手腕忽然被人給抓住了,緊接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轉了個圈。

眨眼間,他就被藺阡忍圈進了一處狹小的空間,無路可退。

藺阡忍看着他的視線就像要吃人一樣可怖,年聽雨偏頭去看地面,掐着聲音說:“陛下,我還要去處理奏折,請陛下高擡貴手。”

“年聽雨!”藺阡忍的聲音格外的粗格外沉:“你到底還要逃避多久?”

他本來不想這樣逼問年聽雨的,打算等贏夙取完經回來再想辦法嗎,畢竟他不想再向上次一次弄的不歡而散。

可年聽雨無意間對他展露出來的關心和依賴,就像火引子,叫他無論如何也等不下去了,只想叫年聽雨承認自己的心意。

年聽雨沒有像上次一樣否認以及辯解,因為這幾日的冷靜,确實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可他就是不敢承認......哪怕他那日心裏想過給藺阡忍一次機會,後來也被他給推翻了。

說實話,他真的很佩服藺阡忍,哪怕知道自己被親近之人下了毒,卻依舊敢愛敢恨,無所畏懼。

這是年聽雨羨慕的樣子,也是他想成為的樣子。

年聽雨承認,他就是個懦弱的膽小鬼,他只不過是穿書前被摯友背叛一次,就再難接手任何人的親近,從此世界只剩下利益、算計和恩怨兩清這幾樣東西。

為了避免藺阡忍越陷越深,也為了避免他自己越陷越深。

他還是和藺阡忍把話說明白要好,從此他們二人之間只有利益往來,再無任何情感的糾葛。

年聽雨鼓起所有的勇氣,擡頭看向藺阡忍,唇齒輕啓:“藺阡忍,我承認,我确實對你動心了。”

聞言,藺阡忍臉上浮現巨大的欣喜,可年聽雨接下來的話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對不起,我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年聽雨顫抖着聲音說:“我們就像以前那樣相處,只有利益的往來,不摻雜任何的情感因素,行嗎?”

藺阡忍沉默,年聽雨補充:“如果不行,我幫你見完母......太皇太後,我就徹底消失。我相信,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以你藺骁肆的本事照樣可以查清背後的因果,可以重登皇位,震懾百官,我不過是一條捷徑罷了。”

年聽雨的每一個字都像鈍刀一樣,重重的戳進藺阡忍的胸口,他從未見過年聽雨這樣的人,明明承認了心意卻依舊不願意給他機會。

他到底哪裏做的不好!

藺阡忍漆黑的眸子泛起寒光,抓着年聽雨手腕的力道越來越大:“年聽雨,理由——給我一個你不接受的理由。”

說着,他對着年聽雨的唇咬了下去,清晰的字節四片唇瓣間溢出:“沒有理由,你休想從我身邊離開,一輩子也別想!”

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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