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063章

喬莺莺的話于喬峰而言, 無異于平地驚雷。

他問:“你母親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告訴我,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喬莺莺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件事是她做的。”

喬峰陷入了沉默。

他完全不願意相信喬绾淑能做出這種事, 可轉念一想喬绾淑離家三年後歸來的樣子,又只能相信。

且不說, 年戰北為何偏偏在她離家行醫那段時間出了事。

光她那三年去哪裏行醫、其中又經歷什麽至今都無人知曉。

只知她回來以後不僅和野男人私相授受生了孩子, 整個人的狀态也變的沉默寡言起來,就連行事風格也越發的果決, 甚至大膽的提出了廣收門生, 讓濟善堂開遍大乾的想法。

雖然這件事的初衷是好的,但結合喬莺莺說的話,喬峰的心情不免沉重了起來, 十分懷疑喬绾淑這樣做的目的。

“莺莺,你實話告訴舅舅,你母親提議廣開濟善堂是不是為了保護年聽雨?”喬峰問。

見喬峰的态度開始松動, 喬莺莺趁機跳下馬車。

“母親當年提議廣開濟善堂, 确實是為了保護年聽雨。”喬莺莺道:“母親怕年聽雨有朝一日離開軍營後, 在某一處受傷無人醫治,所以她提出了這個建議。等各處濟善堂建好,她便把年聽雨的畫像傳給各處堂主, 叫他們仔細注意年聽雨的動向, 不得有任何的疏忽,也不得将這件事外傳半個字。”

由于濟善堂是喬绾淑提議的,所以老爺子——也就是喬莺莺的外公, 便将組建的事項全權交給了喬绾淑, 哪怕是人員的調動也給了她。

因此喬绾淑安排起這件事并不難。

至于保密的事也不難,有喬莺莺這麽個被蘇海成那野男人當刺客養大的孩子, 誰又敢胡說八道呢。

只是——

喬峰道:“為什麽我沒有收到畫像?為什麽我不知道這些事?”

“因為盛京城有我,自然不需要舅舅您知道,只是後來出了一點小意外,還是将您卷進來。”喬莺莺道:“對此母親一直感覺很抱歉,臨死前最後念着的人也是舅舅您,還囑咐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可以讓您知道這些事。”

“萬不得已的時候?”喬峰輕嗤一聲:“是指我要強行将你帶回江南,不許你插手這趟渾水嗎?”

“我......”

喬莺莺被質問的有些啞口無言,但以她舅舅的性子來看,這的确是她留下了的唯一辦法了。

哪怕她今日将喬峰打暈,未來喬峰也一定會繼續想辦法帶她走的,所以她只能一下就絕了喬峰的念頭。

看着喬莺莺不知所措的神色,喬峰終是崩潰了,站在那裏又哭又笑了起來。

“她為什麽要做這些事!她憑什麽什麽都不和我說!她憑什麽啊!”

無論是組建濟善堂的目的,還是喬莺莺的生父是誰,喬峰都是這幾年才發現的。

當年,要不是蘇海成找上門來,叫他按照長眠的藥方配毒,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喬莺莺的生父是誰。

而這遭要不是他執意要将喬莺莺帶回江南,更加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就是那個害死年戰北、差點讓大乾覆滅的禍端!

看見自己的舅舅變成這副模樣,喬莺莺于心不忍。

但喬莺莺也能理解喬绾淑為什麽這樣做,她走到喬峰面前,哽咽着聲音道:“母親這麽做......大概是不想讓您失望吧,畢竟舅舅您是她生命裏最為重要的人之一。”

寂靜無邊的夜裏,喬峰放聲哭了出來,哪怕見勢不對、怕惹禍上身、立即躲遠的車夫等人都聽見了

而當他們聽見喬峰的哭聲以後,又不約而同的躲得更遠了。

但喬峰的哭聲實在是太大了,隐隐約約的總是能聽見,一直到上朝的晨鼓聲響起才停下來。

那鼓聲又沉又悶,一下又一下敲在了喬峰的心裏,同時也敲在了年聽雨的心裏。

看着走進來文武百官,年聽雨很難不想起昨日那封奏折,心情更是止不住的不悅。

一向秉公做事的張守正都有了這個念頭,其他人又怎會令人安生呢。

果不其然,正如年聽雨所料,各部官員說完近來做了什麽以後,便一個接着一個的站了出來,不約而同的為蘇海成求情。

蘇海成雖然是華榮昭下令關起來的,但華榮昭到底是久居深宮不出之人,所以這件事的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年聽雨手中。

很快,堂下便跪了一片,最後就連一向不喜在朝堂上說話的太傅也站了出來。

戚巡雖以年近七旬,但背脊依舊挺的很直,聲音也如洪鐘一般響亮。

“君上,蘇将軍這半生為大乾赴湯蹈火,算得上功大于過。自打他接手長纓騎以後,便一直兢兢業業的守護着我大乾的山河,又怎能生有二心。”

“再者,您的父親不敵夷狄蠻人戰死沙場以後,也是蘇将軍帶領長纓騎,在邊關浴血奮戰的七天七夜才守住了我大乾的山河。

“後來,蘇将軍更是用自己的戰功替年家擋了太上皇的怒火,如此一來蘇将軍于年家于您都是有恩的。于情于理,蘇将軍都罪不至死,還請君上網開一面,饒蘇将軍一命。”

戚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聽在年聽雨的耳朵裏都叫他止不住的犯惡心,哪怕從精神上來說他和年戰北沒有任何的關系。

年聽雨甚至忍不住覺得,年戰北當年之所以會在戰場上縷縷失神、最終被萬箭穿心而死的結果,怕也是蘇海成一手策劃出來的。

雖說蘇家是祖皇帝親命的長纓騎統領,但年家卻是陪祖皇帝打下大乾的人,所以從建朝起年家便壓了蘇家一頭。

而年戰北接手年家軍以後,在戰場縷立奇功,更是狠狠地壓了蘇家一頭。

蘇海成真的會如此大度,任由年戰北風光無限下去嗎?

可惜,年聽雨并不能直白的将這件事說出來,因為蘇海成給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營造的形象實在是太好了。

在文武百官心中,蘇海成素來都是一個寬厚果決之人,哪怕是面對處處壓了自己一頭的年戰北也從來沒在明面上說過什麽,甚至還和年戰北稱兄道弟,處的不錯。

如果不是蘇海成上次刺殺派出來兩個蠢蛋刺客,年聽雨大概也永遠不會懷疑蘇海成這個人。

可當僞裝一旦被撕破,那麽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在單純了。

在年聽雨看來,蘇海成之所以要表現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無非就是想要接近年戰北,然後伺機動手。

從現在的結果來看,蘇海成所走的每一步都很成功,他不僅除掉了年戰北,還功成名就,成為了人人維護和贊揚的大将軍,将所有人都騙的團團轉。

年聽雨抓緊了扶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把惡心和怒火壓下去,随後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質問文武百官。

“你們一個兩個全都為蘇海成求情,那你們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沒有二心嗎?”

有人反駁道:“可君上不也沒有辦法證明蘇将軍有二心,不是嗎?再者蘇将軍的為人大家都知道,他怎麽可能做出謀害陛下這種事呢。”

年聽雨一下就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年戰西,這人也只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找找麻煩了。

年聽雨微微傾身,隔着簾子望向年戰西跪的方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在孤掌權前,叔叔可有猜到在你面前素來畏首畏尾的人,敢當衆抹了衡王呢?”

聞言,文武百官齊刷刷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很清楚,這話不僅僅是說給年戰西的,也是說給他們的。

年聽雨在提醒他們不要試圖要挾他,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可以随意任人拿捏之人。

但總有不怕死的人。

戚巡大膽而又直白的說:“君上!老臣願以性命擔保,蘇将軍絕非奸佞之臣!老臣再次懇請君上留蘇将軍一條活路,也給大乾留一條活路!”

年聽雨站起來,從簾後走了出來,問:“太傅大人,這是要拿整個大乾來威脅孤嗎?”

年聽雨的聲音很輕很飄,聽起來冷幽幽的,叫人不寒而栗,就連戚巡這個大半截身子已然入土的人都有一瞬的心悸。

但戚巡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很快就調整了回來,平穩着聲音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就是論事!蘇将軍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若只因着太祖皇太後一句毫無根據的猜測之言就将蘇将軍處死,夷狄人的忌憚便會越來越少,只怕是會更加放肆!而且——”

戚巡擡頭看向年聽雨,道:“您若是這麽做了,也有損您的名聲和威嚴!所以君上寬恕蘇将軍一回,也是再給您自己留退路!”

有些話其他人不敢說,但戚巡敢說。

他是太傅,職責便是教誨掌權者。

年聽雨雖不是皇帝,卻也是掌權人,他自然是有資格教誨一二。

年聽雨理解戚巡大膽說話的出發點,但不代表他接受。

年聽雨迎上戚巡的視線,道:“太傅大人,您這個時候倒是站出來教誨孤了,叫孤學會給自己留退路了。那麽當年衡王帶着禁軍逼宮的時候,您為何不站出來教誨衡王嫡庶有別呢?就那麽任由他拿劍指着孤說話,逼着孤讓渡出手裏的權利。”

戚巡眼神一虛:“老臣——”

“太傅大人何須解釋,”年聽雨打斷他:“你無非是覺得孤的身份不光彩、上不得臺面,而衡王是先帝的皇叔,是祖皇帝的血脈,所以您寧願看着他當攝政王代掌皇權,也不願意看着孤大權在握。所以您教誨孤給自己留退路那可真是太好笑了,從始至終太傅你、包括堂下跪着的每一個人,都不曾給孤留過退路!你們一個個的心裏怕是巴不得孤早點死才好!”

跪在地上的人瞬間趴了下去,抖着聲音求年聽雨息怒。

太傅則一言未發,因為年聽雨前半句話說的一點也不假,他當年确實是那麽想的,但今日這份偏見已經少很多了。

年聽雨對堂下的聲音置若罔聞,當着所有人的面坐在了那被無數人渴望的位置上,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話。

他居高臨下的掃視堂下的每一個人:“孤今日不妨告訴你們,如若不是先帝在位時真心待孤,孤早在你們第一次逼迫孤的時候,就一聲令下撤了守在邊關的年家軍了。但先帝待孤誠摯,這大乾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用命護下來的,所以孤沒有這樣做,反而處處忍讓你們。”

“但今日孤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提醒你們,”年聽雨冷然道:“別在試圖挑釁孤的底線,在孤這裏功是功、過是過,該死的一個都別想活,該活的也不可能死。而你們也別在孤面前搬弄那套“寒心”之詞,你們從未真心待過孤,孤又何懼你們寒心。”

“蘇海成的事,該怎麽查就怎麽查,證據确鑿了立即處死!”年聽雨說着,将視線緩緩定到了年戰西身上,忽然輕笑了起來:“叔叔,孤記得那日不僅蘇海成句句咄咄逼人,您也站出來貢獻了不少力量吧。而且孤在年家住的那段時間,好像沒少看見叔叔您和蘇将軍往來,既然蘇将軍行徑可疑,那麽就請叔叔您,也去天牢好好待一待吧。”

年戰西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可還不等他說些什麽,贏夙就塞住他的嘴,讓人把年戰西帶下去了。

今日是藺阡忍親自送年聽雨上的朝。

藺阡忍似乎早就料到文武百官今日不會安生,所以一看見他就特意叮囑他要好好配合年聽雨,不許站在文武百官那邊給年聽雨氣受,不然回頭就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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