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喝了點酒,回去後聞溪毫無睡意,坐在窗前發了會兒呆,想起聽說的那件事兒,給沈承耀撥了電話。
年輕人的夜生活都很豐富,沈承耀這會兒正忙着和人拼酒,不過一看聞溪打來電話,還是立即脫身,找了處安靜的地方。
他知道,要是沒什麽重要的事,聞溪不會在這個點給他打電話的,在微信裏就能講了。
“啥事?”沈承耀直截了當問。
“我剛剛聽說……”聞溪的頭有些脹痛,輕揉着太陽穴,“學長他是漢森國際的繼承人。”
“啊?”沈承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剛說什麽?”
“漢森國際啊!”聞溪莫名嘆了聲氣,自顧自開口:“我也沒想到搞了個這麽大的,華粵已經是我遙不可及的了。”
“你從哪聽說的?這麽大的事情,結婚前霍清越應該告訴你的吧?”
沈承耀明白聞溪在擔心什麽,霍清越白手起家的話,背景還簡單點,若是和漢森國際扯上關系,那便意味着背後有個龐大的家族,不是普通人能應付得來的。
聊了一會兒,聞溪那邊突然沒聲音了,沈承耀叫了他幾聲,聽見他的呓語:“太困了,我睡覺了……”
沈承耀這才安下心,挂了電話。
而聞溪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上午,意識還陷入模糊的時候,便感覺自己的喉嚨猶如火燒,想要喝水又沒力氣起床。
有人能來救救他就好了……
正想着,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額頭,那手掌微微涼涼,貼着皮膚很舒服。
聞溪下意識抱住對方的胳膊,努力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男人堅毅的輪廓。
Advertisement
“你發燒了。”
好聽的熟悉的嗓音傳進耳朵,在聞溪還未作出反應之時,已被攔腰抱起。
霍清越很細心,怕他着涼,出門前還特地在他的身上蓋了條毯子。
聞溪的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能感覺他步伐如風,臉靠在他的懷裏,令他感覺特別踏實。
而霍清越低頭的瞬間,便看見他像小貓似的往他的胸膛上蹭了蹭,這讓他想起小時候養的一只布偶貓,也是這麽憨态可掬的。
-
來到醫院,量過體溫後,醫生給聞溪挂了針。
接近40度的高燒,人都燒糊塗了,連針插進手背都渾然不覺。
霍清越猜他應該是泡溫泉的時候着了涼,給他掖好被子,坐在病床邊默默陪伴,時不時拿毛巾為他擦擦汗,用棉簽給他的唇瓣沾下水。
對他的照顧,聞溪自然不知。
冰涼的藥水進入身體,幾個小時後才發揮作用,慢慢退了燒,等再睜開眼醒來,他才清醒意識到自己來了醫院。
先看見的是霍清越的背影。
他在窗臺前打電話,刻意壓低的聲線愈發醇厚,帶着幾分沙啞。
“明天下午的會議取消。”
“………”
“郭總那邊我會打電話溝通。”
“……”
“LZ項目繼續跟進,這幾日給我緊盯着項目部。”
聞溪聽見他一條條的嚴肅交代,那沐浴在夕陽光暈裏的背影無形中勾勒出了距離感。
倏地,他轉過身來。
來不及躲進被子,聞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在霍清越看來,就像警鈴大作的貓,豎起了尾巴。
不知為何,他總會覺得聞溪面對他時不夠放松,內心一定充滿戒備,才會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沒開口說話,霍清越先去試了他的體溫。
唇瓣測溫的方式最為準确,他站定在他面前,緩緩貼上男生的額頭。
聞溪藏在被子下的那雙手本能攥緊,聽見霍清越說:“已經不燙了,但高燒應該會反複。”
撤離後,他問聞溪有沒有胃口吃飯,聞溪搖搖頭,他現在感覺不到餓,什麽都不想吃。
猜到會這樣,霍清越輕輕拍下聞溪的後背,語氣像哄孩子那般說:“喝碗粥就行,這樣才能盡快康複,我明天還想帶你出去轉轉。”
聞溪擡起頭看向他,睫毛煽動幾下,撒嬌開口:“可是我沒力氣怎麽辦呢?”
這次的暗示,霍清越秒懂。
“我喂你。”
粥送來以後,霍清越盛了一碗,一勺一勺耐心喂給聞溪,還會時不時地想着給他擦下唇角。
他對他的好,不是那種糖衣炮彈的攻勢,而是落實到行動中,細水長流的那種溫柔。
在喝粥的時候,聞溪的腦海中浮現出四個字:何德何能。
他怎麽能擁有這麽好的老公?簡直像做夢一樣。
霍清越剛一放下碗,懷裏就撲進軟綿綿的身體。
聞溪的臉埋入他的脖頸,什麽話沒說,動作間卻充滿了依賴。
任由他抱着,霍清越的視線透過玻璃窗看外面的黃昏落日,唇角始終彎起。
抱了好一會兒,聞溪才放開,臉紅得已然不像話,如春日裏的那一抹緋紅襲上櫻花。
“學長,我還是想不通。”
靠在床頭上,聞溪仍是沒藏住話,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你會同意我那麽離譜的提議?着急結婚嗎?”
“我說過,曾經的我想過不婚。”霍清越認真看着他,“既然這樣,那一定是你讓我産生了結婚的沖動,有了必須結婚的理由。”
他是标準的工科生思維,每句話都出于理性的角度出發。
盡管如此,聞溪還是從他的措辭中感受到了特殊,哪怕沒有表明,他對他也是有心動的。
心裏有了底,聞溪便大膽問了,“昨晚我聽說一件事,跟漢森國際有關……”
話還沒講完,霍清越便明白他兜了一圈的用意何在了。
“漢森國際的董事長是我姥爺,他膝下有一兒一女,也就是我媽和我小舅。”
霍清越順手削起了蘋果,他的時間可真是一點兒都不浪費。
“我姥爺看小舅不成才,只知道吃喝玩樂,怕苦心經營的産業砸他手裏,有意将公司交給我,但有個前提條件是必須改姓成莫,我沒答應。”
切下一小塊塞到聞溪的嘴巴裏,他嚼了幾下,若有所思地點頭,“你的決定是對的。”
“為什麽?”霍清越倒是感覺詫異,“挺多人認為我這樣做很傻。”
“你本身就具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不需要坐享其成。自己從零開始打造出一個商業帝國,那感覺肯定比接手別人打下的江山要驕傲吧。”
聞溪的眼裏有星光,熠熠生輝,帶着崇拜似的。
霍清越很喜歡看他流露出這種欣賞的眼神,會讓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有價值的。
難怪說,好的伴侶會減輕人間的一半疾苦。
看來之前是他想錯了,不必錦上添花,相知相伴,惺惺相惜,才是真谛。
-
兩日後,聞溪的身體完全康複,恢複之前元氣滿滿的狀态。
在鄂城多待了幾天,公司擱置了不少事,霍清越即刻啓程,帶他回岚城。
臨走前,莫璃給聞溪裝了一行李箱的好東西,讓他帶回去給父母,托他幫忙問好,說之後有機會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聞溪是帶着無限溫暖離開的,在此前他對這座城市的了解并不深,如今卻留下許多難忘的點滴。
回到岚城已是晚上七點,聞溪挽着霍清越的手臂走出VIP通道,經此一行,二人的關系似乎親近了許多,起碼和霍清越說話時,聞溪不用再顧忌那麽多。
取了行李,二人走出機場大廳,司機正在等候,見到他們,忙接過行李。
落地之前,霍清越便說等下要帶他去參加一個飯局,到場的人都是他常年往來的合作夥伴還有朋友,大家對他的結婚對象很好奇,趁這個機會帶他去露個面。
聞溪當場不會拒絕,只是上車後,他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打扮,不免覺得幼稚。
“學長,你說我要不要換身衣服再去?”
聽聞溪這麽問,霍清越認真将他打量一番,不太懂地反問:“你這樣穿有什麽問題?”
“你看你西裝革履那麽嚴肅成熟,我跟在你身邊就像個弟弟似的,不太般配。”
這樣的形容,令霍清越不由蹙起眉。
他們只相差五歲而已,聞溪這樣說是覺得他很顯老?
氣氛沉默幾秒,聞溪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讪笑解釋,“我是在誇你成熟穩重有男人味。”
“你這樣穿就很好看。”霍清越向來不愛糾結沒意義的問題,握住他的手,給他吃一劑定心丸,“跟我一起,沒人敢對你說三道四。”
別說聞溪衣着随意,哪怕他穿拖鞋去,也沒人敢笑話。
聞溪很快就體會到霍清越這話的霸總分量。
車子在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中駛過後,來到城郊外的一所私人公館。
這種地方從外面看着挺不顯眼,只有真正走出去,看到它的裝潢,還有牆上懸挂的名人字畫,各處擺放的古董,才能感知到其主人的厲害。
霍清越和聞溪并排走進的別墅,看出他不太習慣在人前流露親密,聞溪很自覺地同他保持了幾公分的距離。
現場無數目光朝他們投來,視線都是先落在霍清越的身上,随後又轉向聞溪。
無疑,他的打扮是與這兒的環境格格不入的,再配上那張相當稚嫩的臉龐,就像走錯了片場。
但跟在霍清越的身邊,沒有人敢表現出異樣的眼光。
“清越,我還當你不來了。”
正同人寒暄的郭總一回身看到,趕忙過去迎接。
他就是這裏的主人,也是近期同霍清越有密切合作的半導體芯片集團的領導人郭守律。
霍清越淡然颔首,先對郭守律介紹,“這位是我愛人,聞溪。”
話說完,又對聞溪說:“這位是郭總,我的忘年之交。”
他說話方式還挺幽默的,逗得郭守律哈哈一笑,直說霍清越今晚能帶自己的愛人過來,讓他倍有面子,令寒舍蓬荜生輝。
看樣子大家聚在中間的正廳就是在等霍清越過來,他一到場,郭總直接說人到齊,可以開飯了。
一共分成兩桌,最大的餐廳為一桌,是上等席,還有個偏廳,是二等席。
霍清越的位子被安排在郭守律的左手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對他的重視。
聞溪緊挨着霍清越坐下,剛一落座,旁邊也過來一人。
“你好,我是清越的鐵哥們,蕭銳欽。”對方率先出聲。
好奇了那麽久,終于得見本人,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聞溪看出這人和霍清越磁場不對,較為輕佻。
他不動聲色微笑,低聲說了句:“我是聞溪,請多關照。”
這樣的場合不适宜多聊,宴席很快開始,郭總那邊招呼着聞溪吃菜。
不好拂人家的熱情,聞溪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夾了面前那道菜。
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放到盤子裏時聞溪發現對面的幾個人分別露出了不可思議、忍俊不禁之類的神情。
盡管他們竭力在忍,還是被聞溪捕捉到了。
“我……”
轉頭想詢問霍清越,卻見他拿起筷子,夾了他剛才夾的那道菜,遞到他的嘴邊,“等着我喂呢?”
聞溪機械性張開嘴,吃進去後,霍清越在放下筷子的同時,随手挽起一節衣袖,唇角弧度上揚地說:“見笑了。”
“霍總和您愛人的感情還真是好,看得我這位年過百半還是孤家寡人的都羨慕了。”
郭守律一把話接過去,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着說。
“霍總事業愛情雙豐收,真是人生贏家。”
“有愛情的滋潤,拼起事業來也能更加輕松,霍總今年的業績絕對能更上一層樓。”
大家紛紛向霍清越敬酒。
聞溪這時已經知道自己剛剛出了多大的糗。
原來,有的菜是只能用叉子夾的,而且必須要用餐桌上的另外一套餐具,先夾到盤子裏,再用自己面前的餐具品嘗。
他剛剛沒想那麽多,郭總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盛情難卻,跟平時吃飯那樣作出本能反應,忘了自己身處的是高端場合。
在這裏,飯菜不是為了吃飽,讓自己大快朵頤的,它的作用只是飯局上的一道點綴,簡單享用,作出評價,淺嘗辄止即可。
估摸着在場的達官貴人一定在內心驚嘆,這世上居然還有人連基本的餐桌禮儀都搞不懂,難道不應該是生下來就會的嗎?
為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再成為視線焦點,惹人非議,聞溪接下來都沒怎麽動筷。
這菜做得再華麗,也不如校門口的一碗麻辣燙。
霍清越最開始只顧和郭總聊天,沒注意聞溪那邊,後來發現他沒怎麽吃,開始往他盤子裏夾菜。
看他這架勢是要給他堆出一座喜馬拉雅山,聞溪連忙制止。
扯着霍清越的胳膊,小聲對他說:“我不想吃這兒的菜,待會兒結束你帶我出去吃吧。”
男生的語氣柔得像片沒有重量的雲,軟軟糯糯的,伴以清風拂過心間,那麽自然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遲疑兩秒,霍清越點頭道了聲“好”。
聞溪立刻說,“謝謝學長。”
在無人能看見的角落,他輕輕勾了下霍清越的小拇指,撩撥似的晃了晃,面上漾出了十分璀璨的笑。
霍清越突然覺得自己的領口系得有些緊,忘了這是什麽場合,反射性松了松領帶。
餘光捕捉到他這個動作,一抹狡黠從聞溪的眼角飛速閃過。
老婆會撒嬌,老公魂會飄。
這話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