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此時, 遠在倫敦的霍清越看到聞溪的回複皺起眉頭。
他并不知道後面那句話是一句網絡流行語,以為聞溪真的在關心他。
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感覺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項目進展不順利, 他沒什麽胃口吃飯, 太油膩的更是吃不下去, 就點了些清脆爽口的小青菜,沒想到聞溪連這都看出來了, 他對他的了解還真是超乎想象。
[你不用擔心我, 難題我能解決好。]
剛發去這句話,助理走了過來, 瞥見霍清越若有似無的笑,後頸那裏瞬間清涼。
什麽情況?
霍總昨晚不是還大發雷霆?從早上起來這臉色就一直陰雲密布,不見燦爛。
“霍總, 查理斯老總馬上就過來了。”戰戰兢兢彙報完,助理呈上一份文件,“這是重新做的報表,請您過目。”
霍清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幾秒, 緩聲問道:“我看起來像有什麽心事嗎?”
這話乍一聽像在內涵人似的。
助理不明白霍總又怎麽了, 說這麽陰陽怪氣的話。
他可不敢順着接, 無辜地搖搖頭道:“沒有啊!霍總的臉色看起來特別得好。”
聽聞, 霍清越低笑了聲:“你面對面都沒看出來, 我老婆隔着手機卻看出來了。”
文件夾放到桌上時,霍清越不着痕跡把手機往前推了幾分,像故意秀恩愛似的, 屏幕還亮着, 停留在和聞溪聊天的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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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無意間瞄了一眼,差點笑出聲。
霍總不會把這話當成關心了吧?
(噗哈哈, 實在太好笑了。)
(這麽單純的男人上哪去找。)
內心瘋狂OS,助理表面仍不動聲色,只是看向霍清越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戲谑。
突然覺得,他的boss好像溫順的大型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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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溪這時已經跟着許譯文進了宿舍,環境倒也還好,雖簡陋了點,牆和地都是水泥糊的,但看起來很新。
如今,國家在大力扶貧,許多希望小學都是新建的,這一所學校好像也剛蓋了沒幾年。
已經比聞溪想象中好太多了,起碼能擋風遮雨。
不過宿舍裏面有兩張床,一張已經有生活痕跡了,聞溪沒來得及問是誰住那邊,許譯文已先出聲道:“我是你的舍友。”
“啊。”聞溪恍然大悟,難怪是他去接他,“那跟許老師你住一間屋,我不用太拘謹了,畢竟我們倆是同齡人嘛。”
“說得沒錯。”許譯文配合點頭,接着問:“我今年30歲,屬雞。”
他看過聞溪資料,知道他今年26歲,屬牛。
聞溪也明白,沒再多介紹自己,找到話口,順勢說了句:“你跟我先生一樣大。”
“先生?”許譯文差點沒反應過來,很驚訝的樣子,“你還這麽小,都結婚了?我看資料上沒有寫啊。”
“我申報的時候還沒領證。”
許譯文了然,點點頭道:“那你們一定很相愛吧?羨慕羨慕,我連對象都沒有呢。”
聞溪沒有否認,只淡然一笑。
氣氛又沉默下來,許譯文看出聞溪不自在,很有分寸地說:“那你先收拾着行李,我出去趟,等會兒帶你去報道。”
“好,麻煩許老師了。”
“不用這麽客氣。”
許譯文離開宿舍後,聞溪直接給霍清越撥了電話。
他們兩地有時差,不趁現在打,等會兒霍清越又該忙了。
電話很快接了,聞溪将攝像頭調成後置,“你看,我已經到宿舍了。”
鏡頭掃過整間屋子,霍清越一下就注意到有兩張床。
“你和別人住一起?”
“嗯,有個比我大四歲的許老師,他也是岚城的,人非常nice.”
霍清越懷疑聞溪是故意給他看的,讓他自己看出來,好過他來告訴他,畢竟挺難開口。
這種事情有的人是會介意的,同性之間的愛情也不乏許多小心眼的人。
特別是像他們倆,剛結了婚就異地,本身感情就還沒牢固。
換成是愛疑神疑鬼的人,保不齊每天都要擔心自己老婆和其他同性住一起,低頭不見擡頭見,會不會擦出火花……
“真巧,和我一樣大。”
沉默半天,霍清越輕聲說了這一句。
聞溪尬笑了兩聲,“一般都挺年輕的吧,結完婚拖家帶口也不便過來。”
“照你這麽說,那位許老師還單身?”
霍清越很能捕捉話裏的重點。
聞溪“嗯”了一聲,知道霍清越在擔心什麽,主動說:“我已經告訴許老師領證的事兒了。”
“我沒這個意思。”聞溪一解釋,霍清越快速否認了。
顯然,他不想在聞溪的眼裏是個小氣的男人。
兩人聊了沒幾句,這邊信號不太好,斷斷續續的,聞溪便把電話給挂了。
屋子裏有個衣櫥,他拉着行李箱過去,發現裏面有一半的位置已經放了許譯文的衣服。
還好中間有隔斷,不然他真挺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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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完,錄入了教師的身份,聞溪領了一份教具,還有書本,跟着許譯文又回宿舍了。
還沒正式開學,食堂的人都沒上班,附近荒山野嶺更不可能有小吃店,想解決吃飯問題只能自己做。
許譯文帶了電煮鍋,已經吃了幾頓面條了,他對飯沒要求,能填飽肚子就行。
聞溪是将就不了的,他一直把吃排在首位,總覺得美食的存在是會帶給人精神上最極致的愉悅。
不過現在,他也只能吃泡面了。
行李箱裏帶了兩桶,聞溪分給許譯文一桶,他擺擺手,“我吃面條就行。”
聞溪看到他煮的面了,連油都沒有,純粹就是白水煮出來,配着榨菜吃。
他對他還挺欽佩,因為看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能對自己放低要求,真挺了不起。
“哎,我突然想起來,我媽給我帶了下飯菜,全是抽真空包裝的,應該還能吃。”
聞溪從行李箱裏拿出來,這麽熱的天他也不敢保證。
許譯文的眼中有動容,“有媽媽疼真好,我媽前些年去世了。”
氣氛瞬間就尬住了。
聞溪後悔死說那句話了,連忙把東西放到桌上,輕聲說了“抱歉”。
“這有什麽。”許譯文不在意地嗦了口面條,拿起一袋,“看起來可太香了,我打開吃了。”
“你先聞聞有沒有變質。”聞溪很怕給人吃食物中毒了。
“沒事,頂多就是拉兩天肚子。”許譯文沖着揶揄眨眼。
赫!這哥們講話可真豪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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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正式開學,聞溪也準備上崗了。
每個年級有兩個班,三年級開始上美術課,一周只有一節,而聞溪要負責全校的課程。
沒辦法,這邊教育資源緊缺,好不容易來個老師,自然是要物盡其用。
乍一聽是挺累的,但仔細算算,其實課并不多,加起來才只有八節,有時一天只上一節。
開學日當天,聞溪在辦公室裏見到了這所學校除校長和主任等校領導之外,全部的老師。
有的是長年紮根在這裏的,有的就是這鎮上的人,考上大學走出去又回來的,大家都很和善。
當然,這并不能緩解聞溪的緊張,他從早上起來,心髒一直忐忑得怦怦亂跳,無法平靜。
剛開始上課就要教六年級的孩子,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什麽話,都會惹他們笑話。
許譯文見聞溪在去上課之前狂喝水,輕咳了聲提醒他,“聞老師,我們上課的時候一般不會去廁所的。”
“……對,我把這茬給忘了。”聞溪無奈扶額,感覺自己有點兒狼狽。
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以為是霍清越發來的,聞溪連忙拿起來,發現是沈承耀的消息。
[恭喜聞老師正式上崗。]
[我昨天去天平寺給你上了柱香,保佑你今天不出糗。]
[我謝謝你啊。]
聞溪把手機放下,決定去趟廁所。
誰知他快走到廁所門口,下課鈴聲就打響了。
腳步當即停在原地,聞溪躊躇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和學生一塊上廁所,會不會有點兒尴尬?
不管了。
他心一橫,前腳邁了進去,結果後腳一幫男同學跟無頭蒼蠅似的沖了進來。
有的看到他,好奇地睜大眼睛,“您就是新來的美術老師嗎?長得好帥哦~”
這位同學一說,其他同學也紛紛附和,都在誇聞溪帥,有氣質,不愧是美術老師。
聞溪這位i人被團團包圍住,堵在了牆角。
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想象中的這幫孩子應當是害羞腼腆的,怎麽會如此活潑外向啊?
事已至此,聞溪也不好意思當着他們的面脫褲子了,讪然一笑道:“你們好,我們課堂上見。”
說完他就要出去,有位同學拉住他,“老師,你不是還沒上嗎?”
呃……
他已經被吓退了。
“廁所風波”過去後,聞溪踏入了六年級(一)班的門,他面帶微笑,表現出一副如沐春風般的溫暖,站上講臺,對下面的同學微微颔了下首。
“老師好!”下面的同學齊刷刷出聲說。
聞溪很感動,視線一一掃過,認出了之前在廁所起哄的幾位男生,他們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看向他的眼睛裏卻滿是揶揄。
既然當了老師,就該有老師的樣子。
挺直腰杆,聞溪先在講臺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向同學們簡單做了自我介紹。
之後,他向大家分發了禮品,選購的學習用品已經快遞過來,聞溪把它們分裝好,叫同學挨個上來領,并告訴老師自己叫什麽名字。
這個辦法很有效果,每位同學都美滋滋的,感覺和這位新老師拉近了距離,而聞溪也成功記住了他們中一半人的名字。
因為在上課前他有背過點名冊,背過這些名字,形象一出現在面前就生動化了。
聞溪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天的教學成果如何,直到許譯文教完數學課回到辦公室,悄悄跟他說:“那些同學可都在誇你呢,說你溫柔有耐心,愛笑人又好,在他們心裏是個完美的老師。”
以前不是沒被人誇獎過,今天的感受卻很不一樣,聽完後,有點兒激動,又很不好意思,壓力更大了。
給他們留下這麽好的印象,以後更要努力做一個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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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聞溪将今天收上來的畫認真翻閱一番,在每幅畫的下面都寫了評語。
他能看出來,一些同學是特別具有天賦的,放在城市裏面,即便學習不好,也能走藝術生的路,但是在這裏,他們只有一條路可行。
許譯文沖了個澡回到宿舍,見聞溪那麽認真,無聲笑了笑。
他來這教了一學期了,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鬥志昂揚,像打了雞血,後來慢慢就平靜下來,正常心對待了。
正要過去跟聞溪說話,他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
許譯文看見聞溪動作很快地拿起來,好像一直在等似的。
下一秒,他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笑着說:“我先生打的電話。”
“嗯。”許譯文很識趣,過去拿起水盆,“你打吧,我去洗衣服。”
這邊也沒有洗衣機,全都要手洗。
聞溪一手握筆,一手接了電話,“喂,學長。”
許譯文出門時恰好聽見這個稱呼,心想他們還挺有情趣。
霍清越這兩天忙得不可開交,百忙之中抽空陪聞溪聊天。
他關心詢問今天的初次教學效果怎麽樣,聞溪的臉上不掩笑意,“很順利,學生們都很熱情也很懂事。”
“聽得出來,你心情很好。”
“那當然了,感覺就像心裏的一塊石頭落地了。”聞溪呼出一口氣,反過去詢問:“你那邊呢?進展如何?”
“程序出現了漏洞,需要重新設計,可能整個方案都要推翻重來。”
聞溪聽到這句時才發覺霍清越的語氣很沉重,他抿住唇,想說句寬慰的話,又不知如何講。
而霍清越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很快說道:“我這邊還有事,有空再聊。”
“好,晚……”
聞溪的話都沒講完,對面便匆忙挂了電話。
拿着手機,內心一陣惆悵。
有個事業狂的老公也不知是好是壞。
不一會兒,許譯文回到宿舍,見聞溪在做伸展運動,還很驚訝,“你們這麽快就聊完了?”
他出去十幾分鐘,實際上他們才聊了幾分鐘。
“我先生最近在英國,挺忙的。”
“他是做什麽的?”許譯文随口一問。
“科技公司,人工智能相關。”
“挺有前景的。”許譯文把衣服曬上,話匣子打開了接着問:“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通過朋友。”說到這兒,聞溪腼腆一笑,“其實我們是閃婚。”
“是嗎?”許譯文不敢相信,“你看起來不像這麽沖動的性格。”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我覺得他好就拿下了,不然便宜了別人,我等着後悔去吧。”聞溪很坦然,聳了下肩,“你追過人的話,應該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我還真追過,不過那是在高中了。”許譯文轉身去倒了杯水,晃了晃杯子說:“那段感情就像開水,喝進去才會覺得燙嘴。”
被他這形容逗笑了,聞溪看着許譯文,心想能讓他下定決心去追的人,應該也十分優秀吧。
辦公室裏的人說許老師可是他們這些人裏學歷最高的,劍橋畢業的,數學系高材生。
許譯文注意到聞溪的目光,挑下眉:“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我這是膜拜。”聞溪坦誠說完,擺了擺手,“不聊了,去洗漱。”
話題到此結束。
許譯文望着他剛晾曬完衣服,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了高中。
說燙嘴那都是收斂的,應該是岩漿撞了冰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