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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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被送到我這兒意味着什麽嗎?”蘭榭問他。
“虛無只知尊上大抵可以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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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最後一點日落微光也下去了,魔窟又重歸黑暗,各個大殿都陸陸續續點上夜燈,從露臺往下望,可以看見星星點點,閃爍如繁星。
可惜魔窟看不見繁星。
蘭榭還在思索早上任積雪的話,“他沒說知不知道,只說了一句我可以做個好人。但是他又沒來得及藏好眼底的厭惡情緒,被我給看見了,六六你說,和尚真的能視衆生平等嗎?”
這這這……
六六小聲嘀咕了一句:“大人要是可以做好人,那天下就沒壞人了。”
“是吧,我也覺得。”蘭榭居然聽見了,還贊同的點點頭,“可是那個和尚好矛盾,不是說衆生平等嗎?他為何偏偏對我有厭惡?”
“大人喲,都說了他就是雁咕寺一個不起眼的小僧,還沒得道呢,哪能悟透那些真理。您別想了,他就是單純讨厭您又不敢說罷了。”
“不對。”蘭榭很肯定的說,“他一身反骨,只是還沒表現出來。”
一身反骨?什麽意思?六六還沒弄懂,魔尊大人已經轉身走了。
“大人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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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牢陰冷,又是傍晚,六六剛踏進來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最讨厭來這裏,這裏血腥又暴力,第一次來的時候直接吐了,被魔尊大人一腳踢了出去。
可是蘭榭掩着口鼻,頭也不回往裏走,他只能一手提着琉璃夜燈,一手抱住自己胳膊跟上。
蘭榭在一個鐵門前停下。
小小的房間裏擠滿六個罪犯,其中一個還是和尚。和尚擠不過另外的人,或者說,他不願去擠,一個人在已經腐掉一半的小木桌前打坐,桌上燃着這個房間裏唯一有的一只蠟燭。
他臉正對着鐵門,昏黃的燭光映在臉上,睫毛在下眼睑處投下陰影,薄唇微動,似在念着什麽。
見魔尊大人在這裏停下,看管魔牢的魔族頭頭立即運法解開鐵門上的魔印,蘭榭攔住了他的動作。“本尊就看看,不進去。”
他聲音很輕,但是任積雪聽見了,睜開雙眼,兩人視線剛好對上。
兩道目光,一道澄澈洶湧,一道虔誠平靜,在一個不算美麗致雅的環境,隔着一道鐵門,宛若一眼萬年。
蘭榭感覺耳根子好像在發燙。
任積雪透過燭光一眼不眨望着蘭榭,蘭榭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輕咳兩聲,移開了目光。
這臭和尚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們做和尚的心境都這麽平和嗎?
魔尊大人忽然舍不得把他丢在這裏。
任積雪與髒亂血腥的魔牢格格不入,哪怕白淨的僧服已經被弄髒,他依然是這裏最純粹的絕色。
蘭榭雙手藏在袖裏,紅色的眸子轉得飛快,思考有沒有什麽方法能把這和尚弄回去再玩玩。
“和尚,本尊親自踏足這麽肮髒的地方來看你,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蘭榭面上帶了微笑,語氣高貴而和善,“要不要跟本尊回去?”
任積雪收回目光,微微搖了搖頭,嘴裏不住念着“阿彌陀佛”,似是惋惜。
魔尊大人第一次打了人後還來看他,這已經是前所未有的事,偏偏這個人還不領情,絕口不說求饒,這讓魔尊的面子沒地方擱。
第一次被拒絕,蘭榭突然就惱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個蠢和尚!讓你跟着本尊吃香的喝辣的你非不肯,看我把你關起來不給你吃的,餓死你!”
他看了眼魔牢的頭頭,惡狠狠吩咐道:“誰也別給他吃的,餓死他!”然後怒甩衣袖不耐煩地離開。
到了林中小路,從這裏回魔王殿需要走完一個又一個石階,對魔尊來說小小的石階不在話下,但是六六走起來很累,很累很累。
眼見魔尊的步子越走越快,六六都要跟不上了,着急地在後面叫喊:“大人等等我,我又跟不上啦!”
魔尊果然停下來,眸子裏散發出一陣一陣的危險氣息,六六喘着粗氣跟上來,看見這樣的魔尊頓時心生害怕,提着琉璃夜燈不敢言語。
蘭榭擡頭望天,黑乎乎的夜空伸手不見五指,一只閃着橙色微光的紙鳥悄聲飛過,蘭榭笑了笑,左手從藏着的袖子裏伸出來,一團紅色火焰霎時出現在手心。
他笑:“小可愛迷路了,讓本尊來幫幫你。”
散發橙色微光的紙鳥忽然感覺一道強大的束縛力襲來,絲毫不給它掙脫的機會,紙鳥像高空墜落的石子一樣極速往下墜去,直直落入蘭榭掌心,瞬間灰飛煙滅。
蘭榭收回火焰,側身對六六微笑,語氣極盡溫柔,“下次再走這麽慢幹脆就別走了,腿打斷得了。”
“大……大人,我努力……努力練。”
六六吓得都要哭出來了,琉璃夜燈也跟着微微顫抖,蘭榭卻不理他,埋頭往前走。
只是他走的方向……
是九丈崖。
“大人!”六六驚恐地喚他。
蘭榭一直低着頭朝前走,無論身後的聲音怎麽呼喚也不回頭。
“嗚嗚嗚大人您回來……”
六六果斷摔碎琉璃夜燈,拾起碎片毫不猶豫就往腿上劃去,頓時鮮血直流。
“大人大人!我受傷了,走不了了!您帶我回去吧!”他急切說道。
蘭榭的腳步頓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頓了一下,語氣生硬道:“這種借口用多了就不好使了。還有,我并不在乎你的狗命。”
“大人!”身後的聲音弱了下來,帶了可憐的祈求,“我看不見路,走不動了……”
黑暗之中,蘭榭鐵青着臉轉身,真的沒看見熟悉的琉璃夜燈發出的光。
他伸手在空中燃起紅色火焰,借着焰光看去,六六可憐兮兮的躺在石階上,地面的血蜿蜒到了下面第五個石階。
“這樣就可以不去九丈崖了?”蘭榭冷冷問。
六六臉上還挂着淚,驚魂未定的樣子,怯怯的,捂着傷口小聲道:“大人,不去……”
蘭榭皺着眉,郁悶地往回走,到了六六身邊坐下,冷眼看着血往石階下流。
六六已經面色蒼白,小腿很疼,他很怕魔尊,但更怕去九丈崖,顫抖着唇瓣不敢說話。
蘭榭面無表情掀起衣擺一角,撕下一條長長的紫色綢布扔六六身上,“自己包紮。”
六六受寵若驚抓過布條,松開傷口正要包紮,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不确定的問:“大人,那九丈崖……?”
沒有按壓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傷口之下還能隐隐看出其他舊傷疤,蘭榭視若無睹,毫不心疼。
許久,他才淡淡道:“不去了。”
“哦哦。”有了這句話,六六知道今晚是個安全夜,臉上表情頓時轉換為喜悅,興奮地給自己小腿纏上好幾圈,右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然後膽大包天的扶着魔尊肩膀顫顫巍巍站起來,笑着說:“大人,我們回去休息吧。”
蘭榭看也不看肩膀上還沒完全擦淨血的爪子,“嗯”了一聲。
六六還小,身高也比不上蘭榭,蘭榭站起來後他就搭不上魔尊肩膀了,只能小心翼翼拽着他袖子,一瘸一拐盡量走慢點,不至于摔倒。
整個魔窟也只有他敢這麽放肆了,蘭榭想。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被毀的衣擺,決定給六六一些殘忍的教訓。
“明天讓人去給本尊做身新衣裳,剩下的邊角料直接燒了。”
“啊?”六六果然痛苦哀嚎。
因為這樣他就又少了一件跟魔尊大人完全同款色系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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