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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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魔王殿燈火通明,燭光從殿外一路點到內殿,敞開的大門之內,看似空蕩蕩無人身影的大殿,實則角角落落都有負責魔王殿安全的暗影在。
魔尊大人法力無邊,自然是不需要這些暗衛的,自從三年前滄淵突然發瘋說要一統天下後,魔王殿就被塞進來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蘭榭也懶得管他,滄淵沖動,成不了什麽氣候,這都三年了也沒個好消息或壞消息傳來。
蘭榭睡得極不安穩,不知道為什麽,今夜一直被夢驚醒,夢的內容還很奇怪,他居然夢見一尊金身大佛,渾身上下散發着佛光,刺得他眼都快瞎了。大佛突然伸手,金手指朝着他一點,發出一陣陣冷笑,點名道姓要他蘭榭死!
還沒等他狡辯,視野裏又出現一尊大佛,眉心有好看的紅蓮花瓣圖案,周身閃着慈祥金光,睥睨腳下的魔尊大人。只是這尊大佛有點好看,蘭榭忽略旁邊的冷笑,看得專心。
他的佛光并不刺目,耀眼柔和,如初升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心裏也暖。
蘭榭一看就是好久。
這會兒忽然驚醒,蘭榭回想夢裏那尊好看的大佛,越想越熟悉。
那不是任積雪的臉嗎?……
蘭榭翻來覆去睜眼,閉目,再睜眼,再閉目,橫豎睡不着,想去魔牢看看任積雪,剛坐起上身,在偏殿休息的六六已經聽見聲響跑了過來。
六六眼睛都沒睜開呢,打着哈欠問:“大人可有什麽吩咐?”
蘭榭的眼睛不同常人,昏暗環境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盯着六六腳下蜿蜒的血跡,一言不發。
“大人?”六六還迷茫着,想是感覺不到腳上的疼。
“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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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翻身躺下,把頭鑽進被子裏,片刻,又伸出手在旁邊小櫃子裏一頓摸索,摸出個小藥瓶朝六六砸了過去。
這下六六清醒了,穩穩接過小藥瓶,反應過來看了看腿上的傷口,嘿嘿笑着,自己回去上藥。
“這個蠢東西,遲早砍了他!”魔尊大人憤憤低語。
***
外面天剛亮的時候,魔尊就醒了,屋內幽蘭熏香環繞,還沒散去。
他一直惦記那個夢,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醒來就要去找任積雪。
還是那個陰暗的小房間,光線透不進去,裏面黑乎乎的。蘭榭在不遠處停下,沒有過去。
裏面好吵,其餘幾個被關押的人一直哎呀哎呀叫喚,一會兒罵魔尊,一會兒罵魔二公子,又或者罵整個魔族,哭爹喊娘要回去,獄卒們聽累了,也聽慣了,一個個表情麻木的僵硬站立,任裏面怒罵聲不斷,我自巋然不動。
蘭榭不想聽,也不想見他們,他只想看看任積雪。
“那個誰,過來。”魔牢頭頭叫解沅,負責看守魔牢幾千年,但這個新魔尊都上任幾百年了,還是記不住他名字,一直叫他“那個誰”。
“那個誰”聽話的過來,抱拳見過魔尊大人,蘭榭擺擺手讓他免禮,說:“找間幹淨的牢房,把那個和尚帶過去。”
“屬下領命!”
蘭榭往後招招手,立即有人合乎時宜搬上椅子,六六用袖子在上面擦了又擦,吹吹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扶着魔尊大人坐下。
“大人,我好像也看出這個和尚的反骨了。”六六站在身後替蘭榭捶着肩,歪頭小聲發表自己的見解,“我看他确實挺有意思,要不弄回魔王殿去?”
免得您老往這兒跑。
蘭榭手指把玩着掉落在胸前的黑發,認真思考了一下六六的建議。
“魔二呢?又去哪兒了?”他問。
一個侍從躬身過來,在魔尊大人面前抱拳跪下,“魔二公子帶着人去挑戰謝城金家了,昨夜去的,至今未歸。”
他口中的挑戰其實就是故意挑釁,老魔尊還在的時候魔二就喜歡尋釁滋事,管他普通魔族人還是首領家不好惹的公子,把能惹的不能惹的通通都惹一遍,惹完後哭着回去找蘭榭給他報仇。
這倒是到現在還是沒變。
蘭榭皺起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又過了會兒,解沅回來了。“尊上,安排好了。”
“帶本尊過去。”
***
新換的牢房确實比之前幹淨多了,地面還鋪了一層稻草,一個人住,不僅不擁擠,跟之前的相比還敞亮了許多。稻草也比之前的柔軟,破木桌邊居然還有蒲團,進了魔窟的魔牢還能有這樣待遇的,上萬年來任積雪是第一個,不出意外也是最後一個。
蘭榭鼻尖微動,嗅到一絲奇怪的味道,苦苦的,混着難聞的血腥。目光掃視一周,地面沒有血跡,牆壁也沒有新鮮血跡,只有任積雪曲腿向牆而坐,露出背後血腥的傷口。
魔尊大人眨眨眼,好似不記得打過這人。但仔細一想,恍惚中好像确實能記起打過他。
“六六,給虛無師父上過藥嗎?”
他故意大聲問,眼神卻在任積雪身上紮了根,六六看出來了,也大聲說:“沒呢,只有魔王殿有藥,不知道虛無師父要不要跟我們回去。”
這麽大聲不信任積雪他聽不見,蘭榭翹着二郎腿,等着他轉過身來求自己。
然而他巋然不動。
蘭榭憤怒呲牙,微微露出兩顆鋒利的小尖牙,眯着眼盯着任積雪的後背。
“看來有些人是不想管那些老和尚安危了。”蘭榭捏着一小縷頭發,一根根的看發梢有沒有分叉,“六六啊,要不你再去綁一個老和尚來魔窟玩玩?”
六六還未回答,裏面的人終于轉身。
蘭榭很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而後收回目光,輕描淡寫的問:“任積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慈悲在哪兒?”
“阿彌陀佛。”
“你就只會阿彌陀佛。”蘭榭笑了,“你看看,你被關在這狹小天地裏出不去,後背被打地皮開肉綻血濺滿地,你的佛也沒來救你。不如跟了我,要什麽有什麽,我讓你當雁咕寺的住持,怎麽樣?”
任積雪閉上眼,似是惋惜,只嘴唇微動,什麽也說不出來。
幹裂的嘴唇卻忽然引起了魔尊注意。
“那個誰,你們沒給他水喝嗎?”
解沅有些尴尬地解釋道:“是尊上親自吩咐,不能給他任何吃的喝的。”
蘭榭登時表情複雜,有這事?
探尋的目光與六六視線對上,六六無辜搖頭,表示不關他的事。
蘭榭沉默,細細想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頓時不悅道:“讓你們不給吃的喝的還真不給啊,餓死他算誰的?不知道是從本尊魔王殿弄出來的人?不知道對他好點啊?”
一群魔不敢怒也不敢言,都低下頭聽罵。
“看給他打的,不是你們自己的肉就不心疼!知不知道流血什麽感受?你們都沒挨過打是不是?一點同理心也沒有!”
罵着罵着,蘭榭給自己罵生氣了,頭發一撩,一腳踹在椅子上,目光所到之處看着都心煩,想一把火毀了這裏。
再看看關在裏面的臭和尚,“你誰啊,敢與本尊較量,全天下的和尚加一塊兒都不夠本尊殺的,本尊一手捏死一個,給你骨頭全都捏斷,再灰飛煙滅!挫骨揚灰!”
“你!”魔尊指着六六,又指向解沅,“算了,那個誰、你,去雁咕寺把所有和尚都抓起來,本尊一天殺一個!”
解沅為難地看向自家魔尊,很想說一句:“魔尊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小的就是個看守魔牢的,沒那本事去抓了所有和尚啊。”
任積雪終于有所動,再睜開眼時眼裏的厭惡稍顯,蘭榭堅信如果這會兒有把刀放任積雪面前,他會毫不猶豫拾起來朝蘭榭捅去。
蘭榭卻是突然就笑了,像孩子一樣笑得開心,推了推六六,說:“六六你看見沒,他恨我!”
有恨才好,蘭榭巴不得和尚恨他,好過整日悠閑誦經、不明不白的沉默叫人安心,有“恨”說明他也是正常人,蘭榭從不叫看不出情緒的人待在身邊,這樣便是最好。
六六當然也看見了,他也知道剛才魔尊大人就是故意那個說想吓吓那和尚罷了。
可是魔尊大人瘋起來也是真的讓人很害怕啊!!
“那個誰,開門,這個和尚,本尊要帶走。”
解沅聽話的開門,把任積雪推出來。
魔尊大人攬上任積雪的肩——好吧有點高需要踮腳,魔尊大人拍拍他的肩膀,表情愉悅,“任積雪,本尊會對你好的。先回去洗澡,等本尊來找你。”
看着和尚瘦長的背影,蘭榭欣慰的對六六說:“你看,還不是也讨厭我,視衆生平等的和尚又如何,跟所有人一個樣,嫉惡如仇是天性,殺魔證道是本能,遲早有一天我得死他們這群正義之士手裏邊。”
“我就見不得明明讨厭還非要裝心平氣和的人,看本尊不弄死他!”
蘭榭表情兇狠,叫六六有些害怕,小聲反駁:“不啊,我是人類,我就很喜歡大人!”
“去你的。”蘭榭毫不客氣一腳踹過去,“你這是因為蛇鼠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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