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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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冷不丁來一句幫他洗,任積雪還未徹底放松下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肩膀輕微一顫。
蘭榭看在眼裏,又是沒忍住捧腹大笑,笑得跺腳。這和尚,怎麽那麽好玩,越想越覺得好笑。
“六六快,衣服送去,我要不行了!”
任積雪都去沐浴了,蘭榭還是覺得好好笑。他回想任積雪長着一張無欲無求的臉,內心卻跟碧落一樣害羞,他的評價是不如六六。
蘭榭笑夠了,心情甚好地坐下來靜一靜,等任積雪沐浴結束。
即使是魔王殿裏一個不太好的房間,這裏仍然占據大好的地理位置,屋內涼涼的,燥熱都被擠在門外,外院還挂有秋千,蘭榭偶爾會去坐坐。
在等待的時間裏,蘭榭不說話,周圍也寂靜無聲無人敢發出聲音。偶爾會有微風佛過,吹起蘭榭散落在肩上的黑發,他閉上雙眼,就只是個寂寞的強者。
門衛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兩個人接連走進來,一個人在蘭榭面前跪下。
“老朽見過尊上。”
蘭榭眼也不睜,“嗯”了一聲,那人便自己起來,恭恭敬敬道:“老朽帶了藥來,敢問尊上傷者在何處?”
“等着,在沐浴。”蘭榭懶懶道。
“是。”老藥翁退到一旁候着。于是又萬籁無聲。
老藥翁本是來魔窟生活的第一個人族,因醫術精湛被滄淵捉來,又因普通人族壽命短而強迫入魔,成為魔窟唯一的藥翁。
老藥翁基本上只服務魔尊大人,但近幾年來魔尊大人和六六受傷次數越來越多,因此備的藥也越來越多,老藥翁開始收徒弟,自己則專心照顧魔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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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無聊的在桌上趴了一會兒,任積雪終于出來了。老藥翁去給他檢查傷口,卻發現背部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很明顯之前有人給他上過藥。
沒經過魔尊大人允許就敢給他上藥的,六六都沒這個膽子,其他人更加不敢,除了魔二公子。蘭榭目不轉睛盯着窗外的景色發呆,忽地笑了,笑容不達眼底。
“老頭,本尊記得你住所挺大,你把這和尚領回去住你那兒吧。”
老藥翁不習慣魔窟的住所,滄淵給他按照人族的居住習慣建了雅苑,有小亭子,還有長廊,院中有一池錦鯉,池中的荷花被灌入魔力常年盛開,最适宜人族居住。
魔尊大人一會兒一個想法,老藥翁不敢多說,默默回答一句“是”。
任積雪本就是個話少的,什麽也沒說,他倒是個合格的人質,小命捏在別人手裏就聽從安排,魔尊怎麽安排他都不吭聲。
蘭榭卻看着他的背影發呆。
“六六,我改變主意了。”他一手撐着下巴說,表情雲淡風輕,“我不要他死,我要把他拖下地獄。”
***
老藥翁給任積雪騰出一室後又繼續去忙,任積雪獨立院中,看着即将要住進去的靜塵室發呆。
靜塵,倒也算塊靜地,不知道誰取的字,在魔窟裏顯得格格不入。任積雪道一句“阿彌陀佛”,住進了靜塵室。
滄淵去一趟雁咕寺可不僅僅只是為了拿衣服,那寺裏的老和尚請他給任積雪帶些書籍心經,滄淵覺得自己被兩頭使喚,憤怒得想屠了雁咕寺,又想起蘭榭說過的不可傷人的話,生生咽下那份委屈,老老實實當跑腿。
夜幕時刻,任積雪正坐中堂,捧着一本《大般若經》看得專心。案上點有蠟燭,火紅燭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蘭榭攜月光而來,在任積雪旁邊坐下。燭光也映在他的身上,地面上兩個影子孤獨做伴,一個努力貼近,一個巋然不動。
寂寞的身後還是寂寞。
“和尚,你看什麽呢?”蘭榭雙手撐住下巴,好奇地問任積雪。
“《大般若經》。”
蘭榭趴在案桌上,臉朝向和尚那邊,像個需要聽睡前故事才能睡覺的頑童,纏着任積雪講故事,“講的什麽?給我講講。”
細分太多,三言兩語概括不清,任積雪斂了目光,居然耐心回道:“性空幻有。”
蘭榭聽不懂。
他目不轉睛盯着任積雪,內心有了片刻寧靜,只是這份寧靜持續的時間很短,他不合時宜想起以往一柄柄來刺殺的劍,一個個厭惡的目光,恨不得碾碎他的骨,生吞活咽。
任積雪明明也是很厭惡的,他為什麽還不動手。
蘭榭眼神變得黯淡,輕聲問:“和尚,你怎麽不逃。”
你該為了逃出去而找我拼命。
任積雪放下書籍,溫柔合上,再細心保存。他雙手合十,嘆一句“阿彌陀佛”,平靜道:“心中有佛,無所謂身在何處,即使入地獄。”
蘭榭被他的平靜所吸引,短暫地相信他的話。清醒後,蘭榭又問:“你就不想殺了我嗎?”
案桌上黑氣缭繞,一柄利劍出現在中間,蘭榭目光溫柔,眼裏的光消失殆盡,冷漠如死水,“給你一個殺我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從今晚開始,你會随我一起下地獄。”
任積雪閉上雙眼,不回答也不行動,甚至看都不看那柄劍。
蘭榭心中動容,慢慢等他思考,等到門外傳來六六困了的哈欠聲,任積雪還是不看那柄劍。
蘭榭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燭光映照下在眼底投下陰影,他看向自己地上的影子,跟他一樣趴在案桌上,離任積雪那麽近。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烏雲遮住了月光。不遮住也沒關系,反正魔窟的夜晚總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時間到。”許久,蘭榭道,“任積雪,你沒有機會了。”
他兀自起身,腳下的影子也跟着站起來,高大的身影自高而下俯視任積雪,只要他願意,可以随意玩弄任積雪。
他手上施法滅了燭燈,于黑暗中繞至任積雪背後,彎腰,手慢慢撫上他的後背,鼻翼的氣息噴灑在脖頸上,潤潤的,熱熱的。
“尊上,請自重。”任積雪擡手點亮燭火。
蘭榭輕笑,修長手指在任積雪脖頸間纏繞,臉頰緊貼着和尚背部,噬血的眸子在黑暗中發出幽光。
“沒人教本尊自重兩個字如何寫,你來教我,如何?”
若是其他人被這樣羞辱,要麽慫得任憑魔尊大人處理,要麽以命相博,任積雪是第三種情況,厚重的肩膀放佛感受不到蘭榭的存在,既不害怕顫抖,也不拼命嫌棄。
蘭榭向來在作死方面很有心得,知道如何能惹怒一個和尚,于是行為更加大膽,手在慢慢往下游走。手指摸到了堅硬滾燙的胸膛,蘭榭惡作劇般用指尖戳了戳。
“呵,硬邦邦的。”
蘭榭低頭親吻他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一個輕輕的咬痕。
任積雪皺起眉頭,嘴唇抿成一條細線,清寡的聲音在蘭榭耳邊響起:“尊上,請克制。”
“誰愛克制誰克制。”蘭榭輕笑,聞着脖子間松柏的味道,吐息時氣息噴進任積雪脖頸,從半掀開的領口吹進去。
“不怕遭到天譴嗎?”任積雪睜開雙眼,眸子裏盡是薄情寡淡。這個一心向佛的和尚,好似不為剛才的觸碰動心。
“天譴?那玩意兒要是能顯靈,本尊還能活到現在嗎?要愛上不能愛的人,才是更好的懲罰我啊。”蘭榭坐到任積雪懷裏,一手勾着他脖頸,一手挑起他下巴,随時準備吻上去的樣子,任積雪眉宇間終于有些不正常的反應。
任積雪鼻梁挺拔,脖頸上青筋凸起,蘭榭手指滑過他的山根,又摸上鼻梁,最後下移,指尖停在凸起的青筋上。他斜斜看了一眼地面的影子,從這個角度看,他們正在親吻。
他淺笑兩聲,笑聲清朗動聽。
只可惜這個和尚是真的清心寡欲,沒有世俗的欲望。
“沒意思。”蘭榭淡淡道。
然後撫平任積雪緊皺的眉宇,替人家拉好領口,拍拍手起身就要走。“算了,不逗你了。”
蘭榭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再也不看身後的人一眼。
踏出門檻時,他轉身對着任積雪笑,“人生在世,總得留下點什麽痕跡,證明這個世界曾來過。不然到時候土一蓋……沒人罵,多孤獨。你說是吧?”
仿佛剛才一切的一切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不等任積雪有所反應,他已經叫上六六離開,案桌上的利劍在他離開後也随之消失。
任積雪盯住劍刃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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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魔王殿的路上,蘭榭一反往日頹敗氣象,語氣間居然帶了一絲期盼。
“六六,我好像生出妄念了。”他說。
突然想過正常的生活。
六六提着琉璃夜燈乖巧地跟在身側,他的腿用了老藥翁的藥後早就好了,上臺階的時候一步一蹦噠,高高的馬尾随着動作高高揚起又落下。
他傻傻的反問蘭榭:“什麽妄念呀?”
蘭榭又帶了幾分惆悵,“怎麽辦六六,我好像變傻了。”
“大人不傻,大人聰明。”在六六心裏,大人是世上最完美的存在。
“你不懂。”蘭榭不用琉璃夜燈也能在黑暗中行走自如,他不理會還在一步一蹦噠的六六,先行一步往前走,“很多時候我寧願是個傻子。”
六六确實不太懂,魔尊大人心思難測,六六卯足勁也走不進他內心。
六六飛奔上石階,努力追趕蘭榭步子,等他終于追上時,兩人已經到了魔王殿,卻看見殿前候着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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