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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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反問:“你不覺得,他已經活太久了嗎?”

柳肅懂他的意思,扶月受他旨意傷了尊上那麽多人,留他一命到現在已是不易,魔尊心軟也有度,這次尊上要扶月死,柳肅不覺得奇怪,也不感到可惜。

“尊上要他怎麽死?”柳肅虛弱開口。

蘭榭壓根不看他,兩指向上微擡,扶月旁邊的鎖魂鏈突然從地上立起,受到指引一般插進肩胛骨兩頭。

鑽心的疼痛傳來,扶月一下子洩了勁,低着頭不敢動彈。

他大概知道他會怎麽死了,尊上這是要把那和尚受過的罪讓他也重複一遍。他忍着疼看向和尚血淋淋的腳,忽然笑了。

如果能這樣死,也算尊上憐憫。

扶月還是榮城一個普普通通的屬下時,親眼見過上一個幫柳肅做事的人的下場。

他沒見過一個活人居然可以流出那麽多血,那個叫戴蒙的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身體被釘上禁锢魂魄的鐵釘,尊上的業火透入皮膚燃燒他的內裏。戴蒙五髒六腑都在叫疼,渾身傳來的灼燒感讓他生不如死,眼前一片模糊。

即使疼到暈厥,尊上還是不放過戴蒙。筋脈盡毀,動一下就疼,戴蒙懇請尊上賜他痛快一死,尊上就用絮影割了他的舌頭,看他嘴角不住往下滴血,嘴角泛起噬血的笑。

扶月忍着肩膀的疼痛,把痛苦的嗚咽往下咽,不敢發出聲音。他記得最後戴蒙的下場是魂魄消散,不入輪回,徹底消亡于世間。

地牢突然好冷,陰風陣陣。

“任積雪,他們先動的你哪裏?”

一直沉默着的任積雪突然被叫到,虛弱的睜開眼,望着奄奄一息的扶月,輕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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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不知道他是嘆自己還是嘆扶月,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回答,自顧自道:“那便從上往下開始,先從耳垂吧。”

袖間的手腕翻轉,蘭榭掌心向上,一柄通體泛紅、渾身散發黑氣的利劍出現在空中,随着蘭榭動作快速到了扶月跟前,紅光閃過,扶月只覺兩耳一疼,竟是兩邊耳朵都被割了下來。

他疼得不敢呼吸,連喘氣都很費力。

兩邊耳朵鑽心似的疼,溫熱液體順着脖子流下,衣襟濕了,濃厚的血腥味兒萦繞嘴邊。

扶月真的怕,他想起柳肅說過的話,發現尊上是真的瘋。

他只是按照柳肅指意傷了那和尚耳朵,尊上就生生将他兩耳割去。

然而他又從柳肅眼裏得知,這只是最基礎的懲罰而已,尊上的瘋遠不只此。

柳肅說過:“尊上瘋起來是連老魔尊都沒辦法的,偏只有魔二公子敢阻攔。”

所以柳肅一再讨好滄淵。

扶月想起以往也是滄淵也救過他的命。第一次去魔窟背着尊上把人弄死時,是魔二公子把他藏在弑神殿,僥幸逃過一劫。尊上總容易忘事,久而久之就忘了這件事,後來再見時怒氣也淡了,沒那麽想殺他。

尊上殘忍是真的,心軟也是真的。

只是這次真的逃不過了……

“接下來是哪?哦,腳!”蘭榭說的漫不經心,給身旁人一個眼神,立即就有人操起藤條抽上去。

蘭榭嫌藤條不夠疼,命人重新尋一條帶尖刺的回來,然後點頭示意下一項。

下一項是拔指甲。

工具都在旁邊擺着,扶月倒吸一口涼氣,剛想使勁掙脫鎖魂鏈一死百了,尊上看出他意圖,直接操縱絮影挑斷他手筋腳筋,叫他尋死都做不到。

鞋子被粗暴脫下,扶月求助似的看向柳肅,卻見柳肅也同樣嘴角帶血,一動不動跪在魔尊大人腳邊,緊緊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不放。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響起,扶月終于受不住疼痛喊叫出聲。一聲過後,緊緊咬住嘴唇不放,唇角的血都是被咬出來的。

蘭榭鄙夷的不去看他,像是怕被髒了眼。

第二個腳趾甲被掀起時,扶月忽然止不住痙攣,雙腿連着顫抖,肩胛骨的鎖鏈随着顫動發出嘩嘩作響的聲音,傷口重新溢出血來。

扶月受不住這疼痛,兩眼一翻就要昏死過去。

到了第三根時,任積雪睜開了眼。

“尊上,如果您是為貧僧鳴不平,這就夠了。”

蘭榭用感到好笑的眼神看着他,目光在任積雪破碎的衣裳上一一掃過,近在咫尺的血腥與辣椒水味兒混在一起,格外難聞。

“這仇都能不報,任積雪,你行啊!”蘭榭表情玩味,竟真的揮手讓人停下。

“虛無小師父都說夠了,那便夠了吧。”他早就受夠了這裏的血腥味兒想出去,只是替任積雪鳴不平罷了。

他站起身來,一腳踢開跪在身旁的柳肅,更加捂緊嘴鼻間的手帕,吩咐下去:“送虛無師父出去。”

柳肅被踢倒在地,靠着最後一點力氣努力穩住身子,剛擡眼就看見臭和尚被擡着出去,怨恨的情緒更甚。

蘭榭也覺得沒意思,喚了絮影一劍刺向扶月,這劍沒有刺向要害,蘭榭故意讓扶月留一口氣,然後拔出絮影,讓扶月聽血水往下滴的聲音。

如果柳肅願意,也可以讓人救他一命,雖然修為被毀的差不多,好歹能留一條命茍活。

蘭榭把選擇權交給柳肅,滿眼嫌棄跨過地面有血窪的地方,正要往外走,發現寬大衣擺上已經沾滿惡心的血跡。

他随手脫了外袍扔在地上,連帶着手帕也扔一邊,扇了扇鼻尖萦繞的血腥味兒,大步走出地牢。

任積雪又暈過去了,靠着座椅昏睡。外面空氣比地牢清新多了,蘭榭一出來就換了呼吸,眉宇間舒展不少。

在看見暈過去的任積雪時,眉頭又皺了起來。

“去給他找點藥丸來,別讓他死。”

榮城以煉丹出名,各種上好的藥丸不計其數,蘭榭知道柳肅有很多上好的丹藥,直接讓人去他寝宮翻找一堆送來。

藥丸不算大粒,可任積雪這麽暈着也不是辦法,他不往下咽。蘭榭又叫人取了水來,把藥丸融進水裏讓人一點一點往任積雪嘴邊送。

也不知是那個人太笨,還是任積雪就算暈了也嘴硬,喂了半天,湯藥老是往嘴角漏。

蘭榭沒了耐心,取了小碗親自喂。

“任積雪,本尊警告你趕緊喝下去,不然死這兒了可沒人管你。”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蘭榭聲音,任積雪居然開始松口,虛弱的睜開眼看了一眼,乖乖把藥都咽了下去。

蘭榭輕輕摸着他肩胛骨的傷,緩緩施以術法減輕他的疼痛,心裏想着這樣不行啊,恐怕還沒回到烏鴉山就咽氣了。

他咬着唇思考該怎麽辦,半晌,面色突然凝重起來。

“去找人族借頂轎子來,送虛無回雁咕寺。”

“屬下領命。”

***

天邊夜幕褪去,天際泛起魚肚白。

蘭榭單手支着下巴,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件往事,然後迅速轉身回了地牢。

柳肅在尊上走後就開始發瘋,他從地上爬起,貪婪的盯着尊上背影,目光癡狂。

不着外袍的身影剛好能看見尊上寬而細的肩頭,以及纖瘦的腰,柳肅時常幻想有朝一日能把這個人擁在懷裏緊緊抱着,從第一次見到還沒當魔尊的蘭榭時就想了。

要從背後緊緊抱着他不放手,啃上他的肩頭,親吻鎖骨,讓永遠透着冷漠疏離的血眸染上迷離神色,要蘭榭從內到外都屬于他。

這樣,就算事後被丢進絕殺殿的黑池裏也滿足了。

直到尊上的背影在地牢消失不見,柳肅眼裏的貪戀也不見了,他惋惜的從懷裏掏出兩顆藥丸吃下,緩緩看向只剩最後一口氣的扶月,猙獰的笑着,舉刀揮向扶月脖頸。

不能再用,也就不必留活口,再養一個新人就好了。

扶月眼睜睜看着大刀揮來,不明白尊上都留了活口,柳肅還要殺他?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柳肅,死不瞑目。

柳肅舔了一圈嘴唇,把嘴角的血跡舔幹淨,然後俯身撿起尊上扔地上的外袍與手帕,忽視上面的血污,把臉埋進錦緞裏呼吸殘餘的淺淺幽蘭清香。

……

“柳肅,你真是個瘋子。”

身後突然響起突兀的聲音,柳肅渾身一顫,又驚又喜。

尊上又回來了??

柳肅滿心期待的轉身,如願看見去而複返的尊上,驚喜問道:“尊上可還有事吩咐?”

蘭榭盯着他懷裏的衣裳,擡手就要燒毀掉,柳肅卻突然把衣裳藏到身後。“尊上不是已經扔了嗎?燒毀多可惜。”

蘭榭本就冷沉着一張臉,見此情形越加面目嚴峻。

他就知道,這個混賬玩意兒還是沒放棄。

他本來還抱有一絲幻想,覺得柳肅不至于喪心病狂到連沾滿血污的衣裳也要的地步,現在看來幸好回來了。柳肅以前瘋,但沒瘋到這個份上,凡是從魔王殿舍棄的東西最後都到了柳肅屋裏,他不嫌棄,樂此不彼。

蘭榭輕蔑開口:“衣服拿來,別再弄本尊衣裳去做惡心的事情。”

柳肅先是一愣,被戳破心思也不感到尴尬,反而笑了,“原來尊上都知道啊。”

還不待蘭榭開口,他又道:“也是,尊上什麽不知道。那麽,您能好好看看屬下的真心……”

“你是真的想死是不是。”蘭榭打斷他,臉色難看到極點。

“尊上可別忘了父親……”

說了這麽多話,柳肅有些累了,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他已經耽誤太久沒有治療,這會兒已經要撐不住了。

他輕咳兩聲,剛想繼續說下去,藏在身後的衣裳忽然騰空飛起,在空中就燃了起來。他呆呆的看着刺目的火焰,捏緊手中僅剩的手帕。

下一秒,手帕也開始自燃,柳肅感到手心一陣滾燙,慌忙之下使勁甩手,依然阻擋不了手帕燃燒的速度。

他看着手心的灼傷,似乎感覺不到痛,難過的望向尊上,剛好看見他收回去的手。

“尊上……”

他輕聲喚着。

蘭榭頭也不回地離開。

柳肅失了魂似的喃喃,“尊上,我是瘋子,您又何嘗不是,我的瘋都是跟您學的,我們擁有同樣陰鸷的靈魂。”

“可是尊上,您總是太心軟,一句我父親就能讓您放過了我,以後要是發現我幹的其他混賬事可怎麽辦啊。”

柳肅洋洋得意,歪嘴邪笑,尊上又留了他一命,說明尊上還沒發現熏香的事情,這次沒發現,以後也不會發現。

他兀自大笑起來,在地牢笑得癫狂,吓得身邊的人把自己隐入黑暗,不敢看他。

***

蘭榭總覺得這群護送任積雪回去的人都是柳肅的狗,心裏壓根不放心,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雁咕寺。

他記得他從來沒來過雁咕寺,但是在寺門前站立時莫名覺得好像很熟悉。

竹間的小路,堆砌的枯葉,山間清泉作響,偶爾鳥鳴聲劃過,這都是任積雪描述過的雁咕寺的景象。

蘭榭盯着寺門看了一會兒,覺得把一個身受重傷的和尚丢在山門前就走似乎有點危險,幹脆好人做到底,叫叫裏面的和尚。

他遣回跟來的魔族弟子,放了一大堆治病療傷的藥丸在任積雪身旁,挽起袖子扣響雁咕寺的門。

“出人命啦!快出來快出來~”

然後縱身躍上山門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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