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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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看看。”滄淵仍舊盯着蘭榭不移視線,“我看那個和尚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一進寺裏就被發現了,被一群和尚圍了一圈,差點回不來。”

蘭榭笑,“廢話,人是你綁來的,送回去就成那樣了,不打你打誰。”

“不關我的事,他們該找柳肅算賬。”

聽見柳肅這個名字,蘭榭嘴角細微的笑意消失殆盡,翻了個身過去,不看魔二。

室內熏香四溢,沁人心脾,這是蘭榭很喜歡的幽蘭花香,六六每天都會保證這裏香氣四溢又不至于太濃烈,讓大人呼吸間都是清香。

滄淵很熟悉這個香氣,從小跟蘭榭一起長大,對他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對他的喜好厭惡甚至比蘭榭自己還要了解。

他一眼就看出蘭榭的煩悶。

“尊上這般萎靡不振,這麽舍不得那和尚,難不成真喜歡上人家了。”

“你放屁。”蘭榭極不耐煩。

這麽着急否認,就算不喜歡,起碼也是和以往那些人不一樣的。滄淵不知道這種不一樣源自什麽,只知道此刻蘭榭想見任積雪,眼裏不禁染上兇惡,惡狠狠道:“我去把他再綁回來。”

“你敢!”

“我敢。”滄淵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沒有什麽是我不敢的,尊上不是也早就習慣了我的忤逆嗎?”

蘭榭沉默了。

魔二公子自小就任意妄為,魔窟人盡皆知。滄淵小時候老魔尊寵着,長大後新魔尊慣着 ,忤逆什麽的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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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人都說尊上寵魔二公子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蘭榭也懶得去管那些流言。

室內只剩均勻的呼吸聲,滄淵以為他睡着了,擡腳正要出去,聽見尊上輕飄飄又不失威嚴的一句:“不準去。”

滄淵收回了腳,漫長的一陣沉默。

他不答應也不拒絕,只是看着蘭榭背影發呆,不禁想起小時候的事來。

七歲那年,滄淵拉着繕缺玩捉迷藏,膽大包天藏進了父親寝宮,無意間看見父親不知從哪兒領回來一個小男孩兒,跟滄淵差不多的年紀,澄澈的雙眼幽黑發亮,眼眸與發絲一樣的顏色,漆黑深邃。

只是眼底泛着寒光。

父親自來嚴肅,那個小男孩兒也不茍言笑,小小的面孔充斥着恨意與冷酷。

滄淵不解,明明看起來是同樣的年紀,他還在魔窟上下飛竄抓蝴蝶玩捉迷藏惹禍,這個小男孩兒怎麽能有那麽兇又那麽淡定的眼神。

他聽見父親叫他蘭榭,于是記住了這個名字,想趁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去找蘭榭玩。

可是後來再沒見過蘭榭,整整五年,他像是從魔窟消失了,或是被父親藏起來了。滄淵惦記着想找他玩,無意間發現父親居然還有暗室。

他趁父親不注意偷偷潛入暗室,在那裏見到了兇殘異常的一場比拼。

一個寬大異常、光線不充足的暗室裏魔氣四溢,令人窒息的空間,十二歲的蘭榭穿的單薄,身着一襲單薄黑衣,高束馬尾,面容泛着破碎的白,神情冷漠,手持佩劍站在暗室中央。

可是滄淵也注意到,蘭榭的瞳仁不再如七歲初見時那般幽黑,而是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他像個無情的殺手,手中長劍淩厲,眼裏渴望鮮血。

他的四周圍了五頭魔族異獸,身形高大,蘭榭站在地上剛好和它們的膝蓋一樣高。

滄淵認得,這種異獸渾身都是劇毒,頭上犀角更是可以自由控制長度,随時能給獵物致命一擊。

更恐怖的是,除了人眼能看見的腦袋,異獸還有一個隐藏的腦袋,能死而複生,趁獵物放松警惕時現出第二個腦袋撲上去困住獵物狠狠撕咬,尖銳的牙齒深深嵌入血肉,沒人能從異獸巨大的咬合力中逃脫。

滄淵站在繕缺跪趴着的背上,通過暗室的小窗口往裏面看,感覺後背發涼。

蘭榭被父親當成了獵物送給豢養萬年的異獸玩弄。

只是很快滄淵就發現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少年手中利劍泛出紅色微光,挽起的劍花眼花缭亂,光彩炫目,他背後的異獸首先張着血盆大口嘶鳴,不要命似的探長脖子攻擊,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柔順黑發被身後怒吼的風吹到前面,衣擺也随風簌簌作響,小小的個子與異獸高大的身軀形成鮮明對比,怎麽看都是少年占了下風。

蘭榭眼裏紅光乍現,嗜血濃烈的紅色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可怖。手中利劍血色更甚,少年立起劍柄旋身一擊,一道耀眼紅光閃過,異獸腹部露出血淋淋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幾道血跡噴上蘭榭臉頰與鎖骨。

異獸更加嘶鳴,連同其他四頭一起暴怒,手上指甲瘋長,泛着寒光,以各種角度向中心彙聚。

蘭榭處變不驚,兩指立于胸前凝聚魔力,握緊手中長劍旋轉飛至空中,長劍劍氣向四面無形刺去,他的周身被刺目紅光包圍,滄淵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蘭榭已經俯身砍向其中一頭異獸,随着一聲痛苦嘶鳴,異獸犀角掉落在地,帶下一塊帶血皮毛。

滄淵睜大了雙眼不敢呼吸,屏氣凝神看着那個單薄的身影不斷在幾頭異獸中間跳躍,身形敏捷有力,行動自如,利劍劃過之地鮮血橫流,肉身被劃出呲呲聲響,紅色光芒在暗室快速流轉,快到滄淵只能看見紅色殘影。

随着陣陣嘶鳴聲音漸漸減弱,五頭異獸轟然倒地,發出沉重的悶響。

不對!他們還沒死!

滄淵剛想出聲提醒,就見蘭榭扔出手中利劍至胸前,雙手兩指相交凝結魔力,一團紅光從眉心乍現,炫目的光亮越積越大,劍身在胸前不停旋轉,随着眉心處的光團融入長劍,劍尖分裂出無數柄利劍,随着蘭榭手勢齊齊紮入異獸全身,一些來不及顯現出來的頭顱于隐形中被刺中,五頭異獸徹底死亡。

蘭榭收了手,所有長劍回旋合并,他反手接住佩劍單膝着地。

滄淵一直沒眨眼,眼都看累了,看完倒吸一口涼氣,沒忍住發出一聲驚呼,蘭榭聽見了,一個眼神掃視過來,還泛着狠戾紅光的血眸直直看向滄淵。

“繕缺繕缺,放我下來!快!快!”滄淵俯身拍打繕缺的背,使勁給他信號讓他把他放下來,只是那時的繕缺也還是個小孩子,身形還不穩,能撐着他偷看那麽久已經是極限,要想不摔傷公子又迅速放他下來,還是很困難的。

石門轟然打開,蘭榭帶着一身血污出來,滄淵還站在繕缺背上沒來得及下來,就這麽與他四目相對。

蘭榭腳底走過的地方印出帶血的印子,頭發有些淩亂,幾絲碎發貼在臉上。白淨的脖子間,兩道血跡濺在鎖骨上,血珠順着鎖骨往下滑去。

他的一雙血眸已經恢複平靜,只是依舊透着冷漠疏離。

他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他不應是這樣的。

滄淵內心突然受到很大的觸動,沒來由的感到震撼,胸口劇烈起伏。待平靜過後,他沒忍住,上前替蘭榭把碎發剝開弄整齊。

蘭榭知道這個胖子是誰,魔尊大人整天和他說過最多的就是他,知道自己遭受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胖子,所以疼痛都是替他在受。

蘭榭一動不動漠然站着,任滄淵觸碰他的頭發。

繕缺一直躬身在給滄淵當肉墊踩着,并沒有看見剛才的絕殺,但他害怕這個眼泛紅光的少年,躬在身後不敢靠近,扯着滄淵衣角瑟瑟喊道:“公子快走吧,別弄了!”

滄淵沒理繕缺,甚至想把蘭榭臉上、鎖骨上的血跡擦掉。

蘭榭臉上的血太多了。

滄淵不放棄,手擦不掉就用袖子擦,可是擦到後來,除了白白弄髒自己的手和袖子,蘭榭臉上的血污還是沒擦幹淨。

“很好,置于死地不留後路,消滅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對手徹徹底底的消亡。”

魔尊從暗角緩緩走出,由衷誇贊蘭榭。

然後牽住滄淵的手,拿手帕給他擦手心的血污,并不責怪滄淵冒然闖進暗室。

“他叫蘭榭,以後你們就是好兄弟了。”他對滄淵說。

“我叫滄淵。”滄淵主動伸出被父親擦幹淨的那只手去打招呼,得到的卻只有一個冷漠轉身的背影。

他看出蘭榭并不想理他。

在魔窟沒人敢這麽無視魔尊大人的親兒子,任何人見了他都得匍匐到塵埃裏去請安,從來沒有例外。

但是滄淵罕見的沒有生氣,只是不解的抓着父親袖子不知道該怎麽辦。

父親也沒有生氣,反而嘴角帶笑看着蘭榭背影,露出一種滄淵看不懂的欣慰。

“乖孩子,今天做的很好,下一場訓練準備好了,去吧。”

蘭榭隐入黑暗,不知去了哪裏。

但是滄淵知道,他又去打架了。

“淵兒記住了,以後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以找蘭榭解決,你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但是切記,不要惹他。”

魔尊繼續擦着滄淵的手,嚴肅道:“惹誰都不要惹蘭榭。”

“為什麽?他看起來明明跟我同樣大。”

老魔尊摸摸滄淵的頭,寵溺的看着他笑。

“因為在不久的将來,蘭榭一人可抵百萬兵,全天下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包括你父親我。”

滄淵心裏突然湧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蘭榭是父親精心培養的怪物,是父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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