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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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漸漸聚攏,夾雜着強風,風勢強勁,賣紙鳶的老板沒拴緊底下的線,紙鳶乘風高飛,惹得老板心痛連連又無可奈何,蘭榭手指微動,一小包碎銀出現在老板包裏,替他送去天降橫財。

天空驀地陰暗下來,處處透着不平靜,反常到行人在商量說早早歸家,賣糖葫蘆的老板加快了教六六裹糖衣的速度。

蘭榭擡眼望了望天,極少下山的他不知道這種天氣是正常還是不正常,只是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他太久沒離開過魔窟了,早已熟悉魔氣籠罩的黑暗,忘了正常的一天不應該過得這樣快。

“大大大人,我會了!”六六興奮的回頭看蘭榭,想抱住蘭榭歡呼雀躍。

老板被他的笑容感染,想請蘭榭走近些瞧瞧,腳邁出半步忽然想起這人是個瞎子,惋惜的搖搖頭,內心甚是遺憾,又最後囑咐六六一遍:“小公子記得,最開始熬糖時切不可攪拌,要注意觀察火候及時裹糖衣,不然等糊了就不好吃了。”

六六不住點頭,開心的拿起一串未裹糖衣的山果果放進糖水滾一圈,又快速摔在案板上,晶瑩剔透的糖葫蘆甜香味撲鼻,甜地六六心裏泛泡泡。

蘭榭微微笑着,想等六六玩盡興了再叫他走,不料六六朝他飛奔而來,拉着他往前走,直到站到六六剛才的位置,才明白這小孩兒是想叫他親眼看看制作過程。

“大人您瞧好了,我給您親自做一個。”

說幹就幹,六六挽起袖子站在老板的位置上,重複剛才的動作,一轉,一扔,一甩,居然還被他做出有點好看的動作。

蘭榭不想吃,又怕拒絕後六六會鬧,見他興致正高,便不忍說出不想吃的話,反而由衷誇贊道:“六六不錯啊,還挺像那麽回事。”

六六被誇了,很開心,使勁一摔。

蘭榭:“……六六,弄我衣服上啦!”

“啊呸,飛我嘴裏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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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話還沒講完,一串已經放了一會兒的糖葫蘆塞進蘭榭嘴裏,六六沖着他傻笑。

蘭榭:“……”

不遠處的任積雪看得心中苦澀,忽然覺得這樣就挺好,至少還有六六陪着他。

蘭榭咬着糖葫蘆跟在六六身後走,看六六對什麽都感興趣的樣子,就有想把這條街都買下來的沖動,只是這個想法轉瞬即逝,因為蘭榭看見了任積雪。

極致的黑與極致的白遙相對望。

蘭榭不知他為何而來,因而不敢上前,咬下一顆山果果,只覺得六六技術精湛,這一顆格外的甜。

任積雪似乎笑了一下。

蘭榭想把這條街都買下送給任積雪,作為昨日教他寫字的酬謝。

“六六,你先去前面看看,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回來叫我。”蘭榭打發走六六,站在原地等着任積雪。

任積雪走了過來。

蘭榭擡眼看着陰暗的天空,頗有山雨欲來之勢,他問任積雪:“佛讓你來保護我的嗎?”

“非也。”

“那你出了烏鴉山不回雁咕寺,來這裏看繁華人間?”

“不是。”

蘭榭挑眉:“這樣不是那樣不是,那你是來幹嘛的?偷偷跟蹤我們?”

“是。”

蘭榭張了張嘴,即使眼睛被蒙住,也不難看出他的驚訝,他道:“還真是跟蹤?你膽子不小啊,敢跟着本尊。”

這下任積雪說不出話來。

蘭榭也不生氣,反而嘴角上揚,心情不錯的樣子,道:“那你想要這條街嗎?送給你呀。”

“不要。”任積雪頓了頓,目光停留在蘭榭手裏的糖葫蘆上,神色居然有些溫柔,“貧僧是想說,要打雷了,尊上早點回去吧。”

“我不回去。”大風卷過林稍刮進人群,蘭榭的如瀑長發從背後吹到前面,發帶亂舞着,衣袂翻飛着,他認真看着任積雪,“我下山給六六尋夫子,他是好孩子,應該學會寫自己名字。”

“……”

天空黑沉沉的,空氣好像凝固了,街道行人越來越少,商販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蘭榭先往前走了幾步,越過任積雪身邊時輕聲說:“要打雷了,你早些回去吧,別跟着我們了。”

他沒說讓任積雪回哪裏,卻私心希望他能回魔窟,就住在靜塵室,偶爾能看見他就好。

“尊上。”任積雪叫住了他,回頭看着他,眉頭微微皺着,把猶豫了許久的話一股腦在此刻說出來,“尊上,若二公子一意孤行想攻下人族,你當如何?”

“那是魔二的事,我管不着。”蘭榭知道憑滄淵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攻下人族的,老魔尊的死對滄淵打擊太大,都五百年了還走不出傷痛,蘭榭想給滄淵自由,只要事情不太過分,他是不會管的。

任積雪說:“你是魔尊,守護兩族安寧是你的職責,不然老魔尊不會這麽費盡心思培養你,魔族的未來不應該回到幹戈殺戮中,只有兩族徹底放下芥蒂,人魔兩族的和平才能長久,不是嗎?”

蘭榭哂笑,轉身看着任積雪,滿嘴透着不正經:“守護兩族安寧?這不是你們這些正道之士的責任嗎?何時成為一個魔族頭子的責任了,你在做什麽白日美夢。”

“……”

蘭榭笑意從眉宇間驟然消失,眉一橫,目光犀利的望着任積雪,問:“你怎麽知道這些?”

“……”

“掐指一算?”

“……”

“有那麽靈嗎。”蘭榭把沒拿糖葫蘆的左手伸出去,掌心向上攤着,“哎,你給我算算,我還能活多久?”

任積雪看着他手心醜陋的疤痕,問:“尊上何出此言?”

“就想知道具體死期而已。”

蘭榭說得輕松,卻在眼神瞥見自己手心那條醜陋的疤痕時默默把手收了回來,“罷了,生死這種事情料你也算不出來,我都控制不了,更別說你。”

任積雪還想把話題引回來,道:“人魔和諧了五百年,還可以繼續和諧下去,尊上,你還可以做到更好。”

蘭榭沉默了。

許久,他道:“……我做不到。”

蘭榭仰頭與任積雪對視,隔着一層薄薄絲帶看着他說:“我累了,這五百年對我來說已經是多出來的,人魔的命都是命,我守了魔族五百年安寧,人族也害怕了五百年,我愛魔族,也愛人族,我希望魔族安寧,但不希望這份安寧是在人族終日惶惶不安中得來的,我會愧疚。我知魔族為何不造反,無非是害怕打不過我反被殺害,也知人族為何懼我,因為他們時刻擔心我會暴戾,會像老魔尊那樣受心魔侵擾心志,禍亂人間……你現在說我能做得更好,但其實你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對吧。”

因為沒人願意相信一個怪物,也不敢相信。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蘭榭沒說,怕說了後連任積雪都怕他。

任積雪啞口無言,蘭榭繼續道:“我都知道的,沒人信我,不管是魔族還是人族,他們對我只有畏懼。”

任積雪道:“那……若是人族怕得很了,決心攻上魔窟,你怎麽辦?”

“能怎麽辦?”蘭榭唇角微揚,“我很弱的,要是他們來打我,你可要幫我。”

“……”

蘭榭故意嘆着氣,道:“你瞧我,也就有個魔尊頭銜,那魔二都要騎我腦袋上了,你看他幾時幾刻不跟我對着幹,我都要被他氣死了。”

大街小巷已經沒有幾個行人了,六六還沒回來,也不知去了哪裏。

“要打雷了,我該去找六六了。”蘭榭先轉過身來,手裏捏着的糖葫蘆只吃了一顆,剩下的沾上飛沙已經不能吃了,路過一個垃圾堆時随手扔了。

任積雪攥緊了拳心,抿着唇看着那抹黑色身影漸漸遠去,思緒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冬季,大雪一連半月不休,在地面堆起厚厚一層積雪,一腳踩上去仿佛掉進冰窟一樣刺骨。

蘭榭走了,一并帶走風雪,白茫茫的雪地不見了,淩亂腳印消失了,冰雪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崩塌消融,化作潺潺流水淌過心間。

“阿彌陀佛……”

任積雪輕聲嘆息,背着相反方向離開。

蘭榭走了幾步便停下來,回眸忘了一眼,看着那個漸行漸遠的素白背影忽然有些不舍,心裏空空的。

蘭榭想挽留,卻覺得應該讓他走。

天幕已經暗沉,不消一會兒,街道已經看不見光亮,只有樓閣映出來的光輝打在路上,蘭榭循着光亮往前走,微低着頭,任風把頭發都吹亂了。

今日的風真是大得很,吹得人眼睛疼。

蘭榭取下眼睛上的絲帶,無聊地在手上纏了一圈後随手拿着,只覺雙眼腫脹難受,悶悶的,酸酸的。

六六撒着歡跑回來,身後的小馬尾一颠一颠的,手裏提着兔子燈,看見蘭榭後使勁揮手叫蘭榭看他。“大人大人!看我,我在這兒!”

“哦。”蘭榭無聊的回了一聲,看那個淡紫色身影蹦蹦跳跳越來越近。

“大人您看,兔子燈哎,跟咱們的琉璃夜燈不一樣,它還有耳朵哎。”

蘭榭低頭看了一眼,兔子燈燈影在地面左右閃爍。

起風了,該帶六六去休息了。

“走吧,找個地方先歇息一晚。”

“不!”六六攔在他面前,“大人,天兒還早呢,再玩會兒。”

六六每次獨自下山都會玩上好晚,夜晚黑乎乎的也不害怕,提着個小夜燈逛來逛去,蘭榭就不一樣了,他對任何事情都興致缺缺,任何事物對他來說都可有可無,每天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打發時間。

六六神秘兮兮的笑着,小手一勾,道:“大人跟我走,我帶您去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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